全知读者视角 ：外传 第60章 Episode 12.□□ (3)

1.

与韩秀英正面交锋是没有胜算的。

无论是有关任务的熟练度、积累的传说数量、还是作为一个人的经验，我都完全比不上她。

【但是，我的指尖上的文字正在诉说着。】

在这里会有所不同。虽然不利条件仍然存在，但在这里，我有进行尝试的价值。集中精神，我能感觉到周围漂浮的文字的脉搏。

韩秀英起写的，再由我接手的句子。

当我将手伸向虚空的那一瞬间，我感觉故事缠绕在指尖。

【海上提督李智慧笑得苍白，手中的双龙剑直指着我。】

在我握住句子的瞬间，伴随着一道明亮的光芒，一把剑凭空出现，剑柄结实地落进我的手中。

那是海上战神的星遗物。李智慧的专属兵器，双龙剑。

【『歼灭一切吧，双龙剑！』】

穿越地狱般的任务，与刘众赫一起进行武林修行，最终在第1,863次回归里触及极剑边缘的李智慧。

【存活到第九十五个任务的她，绝对是名副其实的《灭活法》最强百人之一。】

那个李智慧积累的传说，正在我的手中搏动着。

「李智慧啊。」韩秀英轻轻抬眼，远远望着我手中的句子，她无动于衷地说道，「好，来吧。」

我没有犹豫，迈出了脚步。

对付韩秀英，试探之类的小花招是行不通的。

我径直发动了第1,863轮李智慧的最强技能。

【瞬杀。】

我化作一道闪电，向韩秀英疾冲而去。

铿锵锵锵锵！

右臂因承受了剧烈的负荷而疼痛不已。

韩秀英的左手燃烧着紫黑色的黑焰，轻而易举地挡下了瞬杀的剑击。

仿佛真正的「深渊的黑焰龙」，她释放的黑焰将周围的地面都一并烧作焦土，猛烈燃烧起来。

仅仅在任务的初期就出现了了如此强大的位格碰撞，我却没有感受到任何概然性的反噬。

【我知道这是什么样的世界了。】

似乎像是和我有同样的想法，韩秀英笑了。

「概然性什么的，在这里都没问题吧？」

下一瞬间，韩秀英的右手升起了白色火焰的光辉。

【她的手中赫然出现了一把缠绕着白色火焰的长剑。】

我盯着那把被文字层层萦绕的剑。

【在她的剑面前，周围的火焰都像表示敬意一般熄灭了。】

我的背上霎时流下了冷汗，因为我意识到韩秀英现在要召唤的句子是什么。

【地狱炎火。】

【业火之焰。】

我急忙想起新的句子，将刘众赫和郑熙媛护在身后。

【『李贤诚不需要剑，因为那家伙，就是剑。』】

在这个世界里，最重要的是想象力，句子的力量取决于构成句子的想象力的强度、锐度和严密性。

【真正的钢铁，诞生于数万次的淬炼砥砺之中。】

以我为中心，钢铁剑帝李贤诚的星痕［钢铁化］向外泛滥，覆盖了一大片区域。但以我稚嫩的想象力，无法完全保护郑熙媛和刘众赫。

最终，倾泻而下的火焰扑向了僵立的刘众赫。［地狱炎火］的火焰熔蚀了钢铁的外墙，我咬牙承受着热浪，无法遏制地发出悲鸣。

比起我所想象的［钢铁化］，韩秀英想象的［地狱炎火］更为坚定和狠毒。热浪终于稍稍平息，我喘着气回头看向被火焰吞噬的刘众赫，他毫发无损。

［地狱炎火］掠过了现实的刘众赫，只烧毁了我创造的钢铁。韩秀英似乎觉得我的反应很可笑，她开口道。

「看来你还不明白这个世界的规则。」

我也迟来地理解了，这里是文字的字里行间，故事的留白之地——雪原。

这里存在的所有句子都是「尚未记录的话语」。

所以，在记录尚未确定之前，我们的战斗并不会影响到雪原之外。韩秀英向喘息的我问道。

「你为什么要保护那家伙？你根本不了解他。」

「这个刘众赫……」

我为什么要保护这个刘众赫？

「因为他和韩秀英你写的角色并非同一个人。」

在韩秀英的笔下，第四十一次回归的刘众赫冷酷无情。但我看到的第四十一轮的刘众赫，虽不能说与韩秀英描述的大相径庭，但也有些许不同。

「你也隐约意识到了吧？虽然不知道缘由，但这个刘众赫并不是恶棍，也不是那种会抛弃伙伴的无情之人。」

「但我已经写下句子了，所以他也会变成那样。只要在这里阻止他，就不会有无谓的牺牲。」

「你是认真的吗？」

韩秀英短暂沉默后回答道：「是的。」

「我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

每个人活着都会遇到需要辩解「我不是坏人」的时刻，那是件相当疲惫的事。

随着经历的增多，要辩解过去的事情会变得越来越困难，也会开始思考即使辩解了又有什么意义。

如今的韩秀英也在这样想吗？

「我是什么样的人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要写什么样的故事。」

我理解韩秀英，她是一位彻底只为一人写下故事的作家。

如果韩秀英把所有登场人物都当作真人对待，就不可能写到现在这个地步。

「如果你想说服我，就写出像那样的，足够优秀的句子吧。」

我想起了读者们评出的《全读视》战力排名。

至少是现在的韩秀英还无法压制的那些遥不可及的存在。

最古老的梦。

不可名状之渺远。

末日启示录巨龙。

但是，那样的强大都很难精确地具体化。

虽然我试图想象他们的形象并构思句子，但句子却难以轻易再现。

其他异界神格，甚至是神话级星座中最强的齐天大圣也是如此。那一刻，我无意中和茫然凝视虚空的刘众赫对上了视线。

仿佛蕴含着漆黑夜空般的眼睛。

我几乎是反射性地抓住了浮现的句子。

【《灭活法》中最孤独、最寂寥的星座。】

我感觉黑色的夜晚在我身后涌来。

【亘古沉默的黑暗正在苏醒。】

如果是关于他的句子会怎样呢？

「救赎的魔王」的义父。

如果借助了奥林帕斯最强三神之一的力量。

【奥林帕斯的三大主神之一，『富裕夤夜之父』。】

感觉黑暗从脚下迅速席卷至全身，右手开始疯狂颤动。

即使是在「一切皆有可能」的雪原，我的想象力也难以实现。

像是能够割开深渊般漆黑的黑帝斯的镰刀降临于我的右手，几乎同时，韩秀英的左手也写下了句子。

【他的枪戬所及之处，即是海域的边界。】

寒意爬上脊背，雪原的地面瞬间涌起波浪。

【海神波塞冬。】

辽远漆黑的夜晚与广阔的大海相撞。

我感觉视野在水平线处撕裂，眼前的世界更是在顷刻间倒转了数次。当我恢复意识时，自己正跪在地上喘息。

「到此为止吧，你赢不了我的。」韩秀英俯视着我，「现在回去的话就放过你，反正你也没有资格。」

资格？

「你，能使用『阿凡达』吗？」

韩秀英话音甫落，无数的人影出现在她身边。

李智慧、刘尚雅、李贤诚、李吉永、郑熙媛、申流承、孔弼斗。

我茫然地看着那些面孔，尽管我清楚所有的这些人偶都是韩秀英的［阿凡达］——都是假的，但我感觉自己就像是在与整个〈金独子集团〉对抗。

「如果你开放了作家的特性，那你当然可以使用它，但你看起来做不到。」

我不想承认，不愿接受这个事实。

所以我一次又一次，在心里大喊。

【『阿凡达。』】

但［阿凡达］没有发动。

为什么我不能使用［阿凡达］？

在这个一切皆有可能的世界里，为什么那句话不属于我？

「这意味着，你不是一个真正的『作家』。」

我愤怒地向韩秀英冲去。

随着「嗖」的一声，孔弼斗射出的炮弹射穿了我的肩胛。我没能承受住巨大的冲击，身形在空中翻转数圈，手里握着新的句子。

【『射矢如雨，放各揉铳筒，乱如风雷。』】

【『虽然我老是咒骂这块土地，但就是因此我才离不开它。』】

【『自古太初即为一点，至渺小者至为伟大。』】

海上战神。

高丽第一剑。

基里奥斯。

海上战神与李智慧的幽灵舰队同时交火，炮弹炸响的轰鸣激起的大片海雾模糊了视线。

我趁机发动基里奥斯的［电人化］瞬间闪身而上，接近韩秀英的身前。

在雾的另一边，韩秀英的影子摇曳的瞬间，我的右手顺势发动了拓俊京的［三剑斩海］。

【这是，以大海为对手磨练的剑。】

但在剑式真正发动之前，有什么东西缠住了我的脚踝，刘尚雅的［阿拉克涅的蛛丝］编织成网。接着，我的肩膀被李贤诚的［力推泰山］猛然击中，申流承的奇美拉异龙也毫不留情地向我喷出了燃烧的龙息。

我就那样直接被砸进海里，巨大的海浪炸成水花，我翻滚了几圈，鲜血冲出了喉咙。

这血，真的是我的血吗？还是说这血也是这个故事的文字呢？

我听见了韩秀英的声音。

「就这样吧，不是作家的你能走到这一步已经很了不起了。」

我狠狠抹了一把嘴角，抬头看向她。

还是有办法的。

这也是说服她的相当有效的方法。

我无意中将手伸向口袋，却又堪堪停下，因为我觉得用那个方法太过卑鄙了。

我有我自己的方式。

如果我也是作家，那我就应该用自己写的句子来决胜负。

「无论你用什么方法都不会起作用的，你之后要写什么句子，我一眼就能看出来。」

韩秀英的眼睛闪烁着锐利的光芒。

【太阳底下没有新鲜事。即将书写下来的事物，都是既存篇章的变体。】

韩秀英的主力星痕终于释放。

【预想剽窃。】

在这个世界上，没有韩秀英不知道的句子，因为她实际上经历了这所有的一切，并用文字将它们记录了下来。

「这个世界不再需要新的故事了。」

看着一步步靠近的韩秀英，我没来由想起了金独子。

如果我能成为他的话，是不是就能打破这个局面？

但是有关金独子的句子终究还是没有浮现在脑海。想想看，即使我真的能够想到，也很难改变现状，毕竟金独子并不是特别擅长战斗的家伙。

我真的没有其他办法了吗？这个世界上，真的不存在韩秀英从未知晓的句子吗？

「停下来吧。」

韩秀英的左手再次指向我，就在李智慧与孔弼斗的枪口再次瞄准我的瞬间。

有，她不知道的句子。

如同霹雳一般，某种想法突然在我脑海中闪过。

但为了实施这个计划，我需要时间。

想到这里，我悄悄调整呼吸，张开了嘴。

「……金独子还没有回来，对吧？」

韩秀英的表情僵硬了一瞬。

虽然我们都未宣之于口，但彼此都清楚对方内心所想。

《全知读者视角》的结局。

金独子的传说回归，系统复活，韩秀英猛地拧开病房大门，露出灿烂笑容的那一刻。

某段时间我一直相信金独子已经回来了。

虽然说是开放式结局，但**的所有句子都指向金独子的回归。

金独子的回归存在于作者的文墨无法触及的，读者的想象中，所以那个场景并没有被描述出来。因此，我现在才无法理解韩秀英为何出现在这里。

如果金独子平安归来，韩秀英就不可能会在这里现身。

「那是……」

韩秀英缓缓张开嘴唇，吐出了奇怪的话。

「还没、没有决定。」

没有决定？我无法理解韩秀英的回答。

但至少我达到了一个目的，这样时间就足够了。

「那家伙——」

随着「嘶嘶」的声音，韩秀英的全身再次被火花吞噬。然后下一刻。

【他深红色的大衣在暗沉的废墟与灰尘中飞扬。】

我紧紧握住了隐藏的句子。

【从背后伸出了黑色的羽翼。】

那是即使是写下这个世界的韩秀英也不知道的句子，是她写的《灭活法》中未被记录的故事。

【『我是欺骗星辰之人，也是恶之诡辩者。』】

我全力回忆我曾见到的第40次回归，随即发动了［煽动］。

【我是第40次回归的千仁浩。】

韩秀英看着我瞪大了眼睛，我的全身登时涌现出惊人的力量。

那个威胁过第40次回归里骇人的刘众赫，将星星推向灭亡的恶棍。

握着刘众赫的独门兵器「黑天魔刀」，与主角展开最后决战的史无前例的十恶。

韩秀英似乎感到了什么不寻常的气息，迅速发出了信号。

孔弼斗的炮塔喷出火舌，李智慧的幽灵舰队也相继发射，刘尚雅的莲花台扭曲了空间，李贤诚的［粉碎泰山］崩开石块向我袭来。

然后。

【［传说『当所有星星闭上眼睛』开始讲述故事。］】

所有星星闭上了眼睛。

【四围只有一如墨水般漆黑的黑暗，没有任何星光能照出千仁浩的身影，没有任何气息，也没有任何气味。】

慌乱起来的韩秀英急忙环顾四周。

【仿佛韩秀英独自一人。】

在韩秀英举起左手的那一刻。

【黑天魔刀撕裂了她的背。】

伴随着强烈的火花，刀尖上的触感顺着剑身传来。由句子构成的剑一下子碎裂，我狼狈地在地上翻滚着。

太浅了。

但确实有砍中的感觉。

当我急忙撑着地面站起身时，韩秀英茫然地看着我。

「你，什么——」

不知从哪里传来了崩裂的声响。

［浩瀚神话『全知读者视角』不安地动摇。］

守护着她的传说表面出现了细微的裂痕。在那些裂痕之外，文字流淌出来。

【『秀英小姐！那边！』】

这是我所熟知的句子。

【李雪花的医院就在前方。悠悠流动的传说指引着他们，前往那间熟悉的病房。】

句子描绘的场景生动地展现在眼前。

向医院狂奔而去的〈金独子集团〉的人们，还有他们再次苏醒的传说。

在那段漫长的岁月里，为了挽救唯一一位读者而不停奋斗的〈金独子集团〉的结局，那个最后的故事。

【门咿呀一声开启，微弱的阳光自窗外洒入。】

【她彻夜修改的原稿随风飞散，散开的文字令人眼花缭乱。】

【她尚未完成的故事就在那里。】

韩秀英写下的，由我记录的，被读者们阅读的故事。

【即便不是现在，但总有一天一定要写出来的字句闪过脑海。想着那些章句，韩秀英像个傻瓜一样笑了。】

我们所知的《全知读者视角》的最后一幕，也是完全留给读者想象的「结尾」。

【这是只为了唯一一位读者所写的故事。】

「等、等等，停下！停下来！」

韩秀英蓦地伸手大喊，明晃晃的光芒自传说中流淌而出。随后下一刻。

【李鹤翾终于到达了『结局之后』。】

＊

作者的话

还没有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