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知读者视角 ：外传 第59章 Episode 12.□□ (2)

1.

我对沉默着的韩秀英接着说道。

「把刘众赫困在这里，永远关在不断重复的『电影』里，你说的想办法，是这个意思吗？」

那样的话，在这个世界上因刘众赫而造成的悲剧只会发生极少数，如果是韩秀英的话，应该已经把自己的［阿凡达］送到外面了吧。

在她的计划下，世界将安静地灭亡，申流承也成为世界线的迷途者，踏上成为「灾殃」的旅程。

这就是韩秀英为「第四十一次回归」设计出来的完美结局。

沉思片刻的韩秀英开口了。

「是的，没错。」

「为什么要做到这种地步？」

「反正这个世界也是注定要灭亡的，不如减少灭亡前的痛苦。」

就像是决定了一个世界的安乐死一样，她继续说道：「你也知道这个世界的刘众赫是什么样的人吧？」

韩秀英说着，将目光投向刘众赫。

「并不是所有的刘众赫都是恶棍，刘众赫也是人，他也会犯错。第四十一轮的刘众赫不过是个犯了很多错的家伙。」

但她所看到的，也许并不是这个世界的刘众赫，她漆黑荧亮的眸中淌过了遥远传说中的影子。

从第0次到第1,865 次。

对于描述了所有世界「刘众赫」的韩秀英来说，「刘众赫」或许已经不仅仅是一个登场人物，而是一种现象和概念。

「他还有很多错没犯呢，不是吗？」

我想起了曾经和我说话的刘众赫，以及向第40轮的千仁浩坦白内心的刘众赫。

即使是借用恶人的手，也想看到这个世界尽头的刘众赫，试图教会金湖站的人们狩猎的刘众赫，为我留下「艾拉树林的精气」的刘众赫。

这个刘众赫真的是坏人吗？

「我们也可以改变。」

「那样做的话，会发生更可怕的事情。」

更可怕的事情。

「如果改变故事的话，从这次回归开始，又会诞生出另一个世界线，再衍生出无数的宇宙。」

我的心脏骤然紧缩。

「你刚才不是问我为什么来这里吗？」

韩秀英的语气中充满着磅礴的愤怒，可她看上去是那样的平静。

「我来到这里，是为了结束这一切，给所有的故事都画上句号，为了停止这个无论怎么关闭都无法结束的，该死的悲剧。」

听着她的话，我不知为何感到悲伤，也许是因为我想起了韩秀英的句子。

【我会永远为你写下终章。】

曾经为金独子写下那句话的韩秀英，为了让一切的故事落幕，现在正准备写下结束所有世界的最后一句话。

可能是这样吧，我理解她。

但我只好奇一件事。

「我……」

她明显是下过了决心才来到这里的，那为什么她准备写下最后一句话的脸，会显得那么悲伤？

「我无法接受这样的结局。」

「你是谁？」

「我……」

我是谁。

「我是还在续写由你开始的《全知读者视角》的人。」

韩秀英像是在揣摩那句话的意思，她沉默了一会儿，随后问道：「你有信心吗？」

「我没有信心。」

至今为止，我对我写下的故事都没有信心。

【但，有些故事必须要写，我非写不可。】

韩秀英正要开口说些什么，我足下发力，猛地一蹬地面，向她冲去。无论韩秀英的目的是什么，我都不能就这样袖手旁观。

【必须通关『影院地下城』。】

这样才能救出杀手王，也许其他陷入危险的读者们也能得到解放。

可以救出刘众赫。

伴随着火花滋滋作响的声音，韩秀英的左手有了动作。

她手中的黑焰霎时燃烧了天台的地面，随即向我飞来。

我深吸一口气，大喊：「变成『海力克斯的盾牌』。」

［专用技能『煽动Lv.6』发动！］

执念发出光芒，变成了在奖励室获得的「海力克斯的盾牌」的复制品。

［特殊技能『广域防御』发动！］

以盾牌为中心，四周展开了半透明的防御屏障。

韩秀英摇曳的黑焰轻而易举地烧毁了防御屏障的一半以上，接着四散而去。我的手脚顿时像着火了一样灼热，周围滚烫的空气让人呼吸困难。

我忍着热风，张开了嘴。

「熙媛小姐，你在那里吗？」

随即，身后传来了声音，「你怎么知道的？」

手握三日月宗近，身着防护服的郑熙媛正站在我的身后。我没有转过头，只是接着开口。

「只是觉得你也应该醒了，什么时候醒的？」

「从刚才那间白色房间开始。」

郑熙媛犹豫了一会，随后又站到了我的身边补充道。

「你们好像在谈论什么重要的事情，我觉得我不应该打扰你。」

「那现在呢？」

「如果我不打扰你的话，你好像会死。」

我们短暂地相视而笑。似乎是终于恢复了状态，郑熙媛全身涌动着深蓝色的魔力。

「那个人，非常强。」

眺望着韩秀英的郑熙媛点了点头，「看起来是的。」

我指着韩秀英面前的模拟思西翁：「但目标不是她，是前面的那个老人。」

「如果消灭了他，这个地下城也就结束了，对吧？」

我点了点头。

韩秀英在远处默默地听着我们的对话，脸上一副无论我们做什么，情况都不会改变的表情。

看来韩秀英的态度似乎并不是很合郑熙媛的心意，她站到了我面前。

「你在我昏倒前对我说过的话，再说一遍吧。」

我回忆起自己说的那句话，告诫道：「你可能会再次昏倒。」

「虽然是挺让人困扰的，但现在不听那个的话，我们估计赢不了吧。」

郑熙媛的眼中闪烁着火花，我可以听见她已经下定决心的声音。

如果要使用那个，时机唯有现在。

在韩秀英稍微松懈的时候，我们能够拿出的，最强的牌。

我开口道。

「从现在开始，你眼前的所有『敌人』。」

现在，该轮到我们展示我们的故事了。

［专用技能『煽动Lv.6』发动！］

「都是『怪物』。」

以那句话为引，郑熙媛全身的魔力波形顷刻爆发。

［登场人物『郑熙媛』申请发动『审判时刻』。］

紧接着，星座们的间接信息在我脑海中响起。

［星座『吃年糕的老虎』同意化身『郑熙媛』的请求。］

［星座『鼠辈的君主』同意化身『郑熙媛』的请求。］

［星座『住在砖房里的猪』同意化身『郑熙媛』的请求。］

［星座『太初之牛』同意化身郑熙媛的请求。］

随后。

［已发动专用技能『审判时刻』。］

巨大的轰鸣声骤然炸起，郑熙媛以雷霆之势猛冲了出去，恐怖的加速度连韩秀英都不禁瞪大了双眼，她急忙挥动左手，释放出黑焰。

［登场人物『郑熙媛』已发动『三日月宗近』特殊技能『死神的足迹』。］

郑熙媛的身形有如鬼魅一般摇曳，她闪身避开了直迎面门而来的黑焰，刹那间直达韩秀英的鼻尖。

她右手中的魔力缠绕上了三日月宗近的剑身，这是一次完美的拔剑。

郑熙媛那蕴含着深蓝色剑气的［剑道］精确地瞄准了思模拟西翁的脖子笔直袭去。

「真奇怪，这不是我知道的『审判时刻』啊。」

话音甫落，郑熙媛的剑停了下来。

仿佛在韩秀英和郑熙媛之间存在着看不见的斥力，郑熙媛的剑身在半空中被颤抖着推开。我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影城主人思模拟西翁』尝试发动『精神侵蚀』！］

在那极其短暂的瞬间，韩秀英借用思模拟西翁的技能攻击了郑熙媛。

该死。

「熙媛小姐！快退后！」

郑熙媛的瞳孔慢慢变得浑浊。

郑熙媛是〈金独子集团〉成员中对精神攻击最为敏感的人，她不可能在初期就安然无恙地承受思模拟西翁的攻击。

我急忙冲上前，在我向郑熙媛伸出手的那一刻。

「你就在那里待着吧。」

随着韩秀英的话，我的视野瞬间倒转。

韩秀英一把扼住我的手腕，迳直翻转了我的身体并将我狠狠摔倒在地。背部传来了剧烈的疼痛，我的呼吸也不由得一窒，顺着手指涌来的传说打乱了我的气血。

实力差距大到了连战斗都无法进行的程度。

嘴里涌出鲜血，意识的保险丝一瞬间断裂又恢复。接着。

「见鬼、这个……」

我听见郑熙媛的声音。

我努力睁开眼睛，看到郑熙媛摇摇晃晃，挣扎着挺身向前的背影。

「这点、小花招——」

眼睛里血管爆裂，咬紧的嘴唇淌下鲜血，郑熙媛艰难地踏步向前。韩秀英露出了讶异的神色。

「你，和我认识的郑熙媛有点不同，有什么……」

瞬间，有什么东西浮现在了我的脑海中。回想起来，幻影监狱中也发生过类似的事情。

尽管还是受到了道具效果的影响，郑熙媛也没有受到任何创伤的困扰，毫发无伤地击败了心魔们。

【这个世界的郑熙媛，没有与金湖站的恶棍们纠缠的创伤。】

让她觉醒的，并非是对恶人的憎恨。

第四十一轮的郑熙媛，仅仅是为了救我而成为了「审判者」。

韩秀英低声嘟囔着。

「这里的郑熙媛还活着就已经很惊人了……第四十一轮，挺有意思的。」

仅仅只是打了个照面，韩秀英似乎就察觉到了郑熙媛的新历史。

「但是竟然站在千仁浩那边啊……要是让我认识的郑熙媛看到的话，她会很难过的。」

「什，什么。」

「郑熙媛，『原来的故事』是什么样的，你不好奇吗？」

韩秀英白皙的指尖像释放魔法一般划出轨迹，触碰到了郑熙媛的额头。

［浩瀚神话『全知读者视角』开始讲述故事。］

郑熙媛的瞳孔顿时放大，我的手臂上也起了鸡皮疙瘩。

虽然不知道郑熙媛到底在看什么，但想象起来并不难。

「看到了吗？那就是你所信任的那个『人』的真实身份。」

郑熙媛现在正在看的，是「第三轮」的故事。

【『我叫千仁浩。』】

准确地说，是在看那个世界的「千仁浩」。

【『你们说得很好。没错，侦查队会分配到更多粮食。如果想要获得更多配给，希望各位能申请加入侦查队。』】

金湖站的恶棍。折磨人们，将郑熙媛逼入绝境的「铁头帮」首领，千仁浩。

【『他的话没能说完。郑熙媛已从后方闪身而出，将千仁浩的脸从头顶往下狠狠劈成了两半。』】

在那个世界里，郑熙媛杀死了千仁浩，重新找回了自己的人生。

故事并没有在那里结束。

看着如全景一般流动的第三轮的故事，郑熙媛的鼻腔和嘴里淌出鲜血。

「这，这是。」

韩秀英注视着郑熙媛，脸上露出了难以理解的表情。

那一刻，韩秀英既像魔王，又像鬼怪，也像星座。正因为如此，韩秀英看起来像神一样。

她所经历的故事诠释了她。

无数次死里逃生，一字一句积累的传说。

她站在〈金独子集团〉和她本人每一天积累的，那些高耸入云的文本之上，令人望而生畏，无法触及。

仅仅看着就让人敬畏的故事，站在传说的顶端，韩秀英无所不能。

就像轻易摧毁不稳固的积木塔的孩子一样，她漫不经心地挥动着手指，摧毁着郑熙媛。

感觉全身的力量都在流失。

「你要清楚你该忠于什么，看看你原本应该拥有的生活是什么样的。」

我用拙劣的文字堆砌的这个世界的故事，我的人生正在无力地崩塌。

「幻、觉。」

「这不是幻觉。」

「即使、这是事实、也……」

郑熙媛结结巴巴地开口，她的眼神中闪烁着绝望的光芒。

「这个世界、不是……那个、世界。」

在听到那句话的瞬间，我像是被一盆冷水当头浇下般，顿时清醒过来。手指恢复了力量，混乱的视野紧接着恢复正常。我摸索着地面，强撑着站了起来。

【这个世界不是『全知读者视角』。】

郑熙媛的话是对的。

【因为这个世界，从未被正确地讲述过。】

我摇摇晃晃地迈出了一步，又迈出了第二步，韩秀英警告似地回头看向我。

「再靠近就杀了你。」

我向韩秀英问道：「所以你原本是要放我一马的吗？」

韩秀英抬起被黑焰包围的手缓缓指向我。我看着她，心想。

【如果这个世界真的不是『全知读者视角』的话。】

现在我能做和不能做的事，我能写和不能写下的句子。

【现在这个世界，需要新的句子。】

而为了写下句子所需的，一张「白纸」。

在韩秀英的黑焰向我袭来的那一刻。

［您想要做出意料之外的行动。］

我决定与她对抗，写下「句子」。

［请描述自己的下一步行动。］

［消耗5点概然性。］

［专用技能『□□』的发动条件已满足。］

世界的光彩霎时褪去，时间也随之静止。

［您已进入『雪原』。］

然后下一刻，发生了从未有过的事情。

［『雪原』发生错误！］

＃□□

「□□？□□？□？□□？□□□□□？□□□？□□？□□？□□□□？□□□？□□□？□□……」

*根据当前熟练度标准，共可追加叙述？字。

［您能在『雪原』中停留的时间总共为？分钟。］

眼前的稿纸尽数碎裂，剩余时间和限制的字数都没有显示。我茫然地看着那空白，忽然不受控制地笑了出来。

【突然间，李鹤翾感到一切都变得自由了。】

仿佛拒绝了时间的支配，在这个所有人都停止的世界里，只有我一个人醒着。

感觉无论写下什么句子，都能够实现。

曾经与现在想要写下的只言片语，似乎此刻也可以随心所欲地挥毫。我想出了第一句要写的话。

【李鹤翾动了动手。】

这个片「雪原」是所有时空都冻结了的行间世界。所以我也无法以物理的方式获得自由。

【于是手便动了起来。】

但奇怪的是，我的手动了。

【迈开腿，脚步随之落下，握紧双手，便形成了拳头。】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但也许这是个机会。如果能利用这个情况杀死思模拟西翁。

这个世界是只有我能停留的行间，如果这是可能的话，我可以不受任何人的干扰——

嘶嘶嘶嘶嘶。

就在那时，强烈的火花在虚空中迸发飞溅。

在火花的光芒之后，有人正在看着这边。

「真有意思，这也能行？」

听到声音的瞬间，我的心脏猛地揪紧了。

韩秀英在这里。

「这就是你的能力吗？」

环绕在她周围的文字流动着，仿佛在守护着她一般。她像我一样冲破了时间的束缚，自由地站在雪原的中心。

【在文字的行间，只有两位作家摆脱了时间的支配。】

那一刻，我感受到了在遥远的雪原对面，一颗星星微弱闪烁着的目光。

【然后，一位读者正注视着这一切。】

我茫然地仰望天空，随后又低下头看着韩秀英。

舞台已经设定好了，我该做的事很明确。

现在在这里有两位作家，但最终将会被记录在这里的……

【只有一个故事。】

＊

作者的话

雪原似乎太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