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息幽灵 第2章 第二章

其实见面的那一瞬间，简鸢就知道这个愤怒而悲伤的女人是谁了。

光是脖子上那条项链，镶嵌在上面的硕大蓝宝石的价格就足足能买下三个幸福城寨，衣服上用金丝绣着徐家家徽，明晃晃的扎眼，跟在她身边经过机械改造的保镖，刚刚甚至还有电子脉冲的光标准心在自己的额头一闪而过。

简鸢不愿跟麻烦事扯上关系，但不代表她对外界的事一无所知。

锈城首富之子徐加墨被杀一事闹得沸沸扬扬，简鸢也知道一点，但她不明白这事和自己有什么关系，怎么徐家夫人找到自己头上来了？

不过无论如何，简鸢都不可能被一个养尊处优的贵妇人打到。

简鸢一个后撤闪身，徐家夫人的巴掌便落了空。

“这位夫人，你是不是认错人了，我可没杀你儿子。”

简鸢尝试解释，但面前这个女人双目赤红，呼吸急促，很明显已经被愤怒冲昏了头脑，什么都听不进去，竟没指挥自己的保镖们动手，而是见简鸢躲过了第一次，自己又往前冲了几步，再一次扬起了手。

这么不讲道理的紧追不舍，就算是个泥人也有三份脾气，更何况简鸢从来不是善茬。

简鸢抬手挡住了挥下来的手臂，反手一抓，借力打力，将徐家夫人拉了一个趔趄，简鸢下意识想卸了她的胳膊，但余光中却看见闯进来一个人影。

简鸢一愣神，把那股“下意识”给憋了回去，松开了手。

尽管简鸢没卸徐家夫人的胳膊，但她被简鸢这么一拉一扯一抓一放，又穿着高跟鞋，重心早就飞了，在简鸢放手的一瞬间便跌坐在地，幸福城寨地面淤积的发酸发臭的脏水瞬间污染了徐家夫人身上昂贵的衣物。

富人区奢靡的香水味和贫民窟经久不散的酸味混在一起，让徐家夫人看起来狼狈极了。

反应过来的保镖们迅速上前，用身体将简鸢与徐家夫人隔开，最前面的健硕男人目光不善，意思明了，简鸢再有什么动作他就要不客气了。

简鸢无语，她现在没心情陪富家夫人玩什么母子情深的戏码，今天是营养液打折促销的日子，她再不赶快去，味道口感好一点的营养液就要被抢光了。

一想到上个月迟了十分钟就被迫吃了一个月的苦瓜口味的营养液和折耳根口味的营养膏，简鸢就浑身发毛。

简鸢无视保镖们的警告，绕开这一群人，准备离开时，那群保镖们竟上前挡住了她的去路。

保镖语气冰凉，改造手臂上的电子枪口对准简鸢：“没有夫人的吩咐，你不准离开。”

简鸢抬头，视线望向挂在城寨大门上老旧的全息挂钟。

很好，这一次比上一次还要迟二十分钟。

现在估计连苦瓜口味的营养液和折耳根口味的营养膏都没有了。

简鸢眯了眯眼，看向站在自己面前的保镖，讽刺道：“好狗。”

保镖并没有被简鸢的讽刺刺激到，他仍旧尽忠职守地守在原地，不允许简鸢离开。

她体谅徐家夫人痛失爱子的悲痛，不想与她多计较，可说到底这关她什么事？谁来关心关心她这个月还能吃上营养液吗？

一想到这些，简鸢心底戾气滋生，轻笑出声：“有本事你开枪，看看今天究竟是你们还是我，走不出这城寨大门。”

“把她抓起来！”徐家夫人尖锐的声音从保镖圈里传出，“活捉她，把她带回徐家，我要让她好好尝尝我们徐家的手段！”

得到了主家的吩咐，保镖手臂上的电子脉冲枪能源开始加载，泛出血红色的光芒，准心对准了简鸢的心脏。

简鸢丝毫不惧，只要他们敢开枪，她就有把握让这位尊贵的徐家夫人竖着进来横着出去。

一时间气氛剑拔弩张，就连躲在城寨狭小窗口后看热闹的目光都消失了不少，唯恐殃及池鱼。

“都住手！”

就在双方都要按捺不住的时候，有人直冲冲地闯进了对峙之中。

那人挡在了简鸢身前，简鸢一愣：看这背影还有身材……想起来了，是昨晚那个小少爷。

“在居民区开枪违反了治安管理条例，”宴淮对着枪口不卑不亢，“我已经通知了治安局，他们马上就会过来，在此之前，你们都不要轻举妄动。”

“治安局？”

徐家夫人仿佛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他们徐家在锈城一手遮天，治安局完全不敢管他们家的事，这小子竟然说“通知了治安局”？也好，等治安局的人来了，让这群不知死活的人见识见识什么叫锈城的徐家。

有了这样底气的徐家夫人从保镖的保护中走了出来，只不过脸上傲气的神情在看清对面的人是谁后瞬间凝固。

怎么会是他？！

他怎么会在这里？！

徐家夫人对这张脸有印象，中都区宴家的小少爷，宴淮。

晏家的地位与权势就是十个徐家加在一起拍马也赶不上，宴家想碾死徐家都不需要用力，只要轻轻吹口气徐家就散了。

她曾经参加过晏家举行的晚会，虽然在晚会中她只是一个完全透明的边缘人物，但那场晚会所展现出来的金钱与权力是她这辈子都渴求的东西。

徐家夫人忽然抬头望向天空，此时一只机械鸟正扇动翅膀飞向了锈城的另一端。

“都是误会。”徐家夫人猛地换了表情，连声音都变了一个调，微笑道，“我们绝不会在居民区开枪的，我只是想请这位简鸢小姐去我们家喝喝咖啡聊聊是非，都是误会。”

“等会治安官来了，我会好好解释的。”

都是冠冕堂皇互相给梯子下的场面话，宴淮懒得戳破，冲突解决了就好。

宴淮松了一口气，一转身发现身后空空如也，原本站在自己身后的人已经朝着城寨门口走去准备离开了。

宴淮赶紧追上去：“等一下！”

看着两人离去的身影，徐家夫人脸上那股讨好的笑意不见了，甚至连最开始的愤怒和悲痛也没有了，只剩下一脸的冷漠。

徐家夫人脱下身上被脏水污染的外套，毫不犹豫地丢在地上，看着衣服胸口处金线绣的“徐”字被脏水慢慢浸染，嗤笑一声。

像是叹息又像是询问：“怎么样？我表演的如何？”

“像不像一个失去儿子歇斯底里的母亲？”

“走吧，这戏才演完一出呢。”

——

简鸢快步走在街道上，半空中悬挂着的巨大投影面板正在播放当红全息偶像“爱丽丝”即将开启巡回演唱会的广告，充满活力的歌声传进简鸢耳朵里，简鸢停下脚步抬头望去，唱歌跳舞的片段没能看到，却看到了演唱会的购票方式和价格。

简鸢看了一会后默默收回了目光，继续往前走：价格高到简鸢有那么一瞬间觉得自己不认识字。

这一张票的价格都够自己好吃好喝生存半年了，但这仅仅是有钱人三个小时的消遣。

万恶的有钱人！

提起有钱人，简鸢忽的想到了方才的徐家夫人和小少爷。

说实话，在小少爷出现阻止战斗时，简鸢有那么一瞬间对他有了点兴趣，想看看他如何处理这件事，只不过这为数不多的好奇心在看见徐家夫人突变的脸色后消散的一干二净。

能压倒权势的只会是更强大的权势。

能让徐家服软，可见这小少爷的来头只会更大。

没意思。

现在营养液也买不上了，简鸢整个人都丧丧的。

“简小姐！简小姐等一下！”

宴淮的声音由远及近，一路小跑着来到了简鸢身侧。

“你怎么突然走了啊？”

简鸢：“不走留在那干嘛？等着他们对我动手啊？”

宴淮连忙说道：“不会的，我通知了治安局，他们很快就会到的。”

简鸢不可置信地看着宴淮：……这小子装的吧，他难道真的不知道徐家是因为什么原因才偃旗息鼓的吗？在这锈城究竟谁会怕治安局啊？

简鸢盯着宴淮上下打量，看着他一身贫民窟的打扮，有些疑惑：他玩角色扮演会不会太入戏了？

或许是简鸢的目光太过直白灼灼，宴淮变得紧张，不好意思地扭过了头，耳朵上迅速爬满了绯红。

简鸢：脸红什么？……难道还是个傻白甜纯情小少爷。

“咳，你不用担心，”宴淮不太明白为什么自己被简鸢盯着看会感到害羞，但眼下这不是重点，宴淮努力找回自己的声音，“徐家出了事，现在人心惶惶，可能是听到了什么不靠谱的传言认为你是凶手才来找你的麻烦，但是现在真正的凶手还没抓到，你要小心。”

“哦，”简鸢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又想了想，问道：“徐加墨是怎么死的？怎么会怀疑到我头上来？”

宴淮一时语塞，不知道该怎么向简鸢解释，毕竟有很多东西涉及了保密线索，他不能随意泄露，只好闪烁其词，支支吾吾的回应：“他被人发现死在一条小巷里，死状很惨，被折磨了很久才彻底死去，连脸上的五官都被毁了，”宴淮一边说脑海里一边浮现了徐加墨尸体的模样，忍不住皱起了眉头，“尸体是过了一段日子才被发现的，巨人观很严重，家里人都认不出来，最后还是靠验了DNA才确认他是谁。”

虐杀毁尸。

这是有深仇大恨啊。

简鸢喃喃自语：“怪不得他妈妈那么大反应呢……”

自己的儿子死了，不仅死了还死状凄惨，母亲的情绪失控也很正常。

宴淮听到了简鸢的自言自语，犹豫了一下，还是将实情说出了口：“刚才那位不是徐加墨的亲生母亲，是他的第三任继母。”

简鸢：？

她刚刚听到了什么？第，第三任继母？！那她那么悲愤是为什么？她跟徐加墨这个继子关系很好？

完犊子，这该不会前面的继母都会来找麻烦吧？自己这日子还过不过了？

简鸢有些懵。

演唱会广告再一次循环重播后，简鸢终于回过了神，正准备继续问问，是什么原因让自己成为了徐家认为的凶手时，不远处悬浮路灯下的身影夺走了她全部的注意力。

而那个身影只出现了一瞬便消失不见，仿佛只是人眼错觉。

但仅仅只是这一眼，简鸢心里悚然一惊。

“简小姐？你怎么了？”注意到简鸢表情变化的宴淮，顺着简鸢的视线也望向了那盏悬浮路灯，路灯下什么都没有，只有路灯散发出来的暖光映照着空气中飞舞的尘埃。

“简小姐在看什么？”

简鸢站在原地，没有回答宴淮的疑问。

因为她在那一瞬间，看见了站在路灯下那个人，是她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