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世界都以为我们是道侣 第9章 千金买骂者

洛朝这时意识已经彻底模糊了，双眼也完全闭上了，他根本无力思考是谁在问他好不好，只在心里答道：

我好得很呢！我都快死了，这还能不好吗？简直好极了！

这边顾归尘等了几秒不见他回应，心里只道不妙，意识到自己刚才慌乱之中拔出了剑，恐怕反而加重了此人伤势，于是连忙蹲下身去探他的气息——

还好还好，还有气儿！

接着，洛朝迷迷糊糊中听到旁边传来一阵“哐咚哐咚”的响动……却是顾归尘三两下从储物戒里倒出了许多瓶瓶罐罐，此时正慌慌张张地在里面寻找伤药，至于那柄洞穿了他心脏的长剑，慌乱之中也被其主人直接丢在了地上。

好不容易找到了一瓶止血愈伤的药，顾归尘想也不想，直接将瓶子一倾，把整瓶药粉一股脑儿全倒在了他胸膛伤口处！

也不知这药粉是个什么品质的，效果出奇好，才一撒上去，就肉眼可见止住了血！

偏偏洛朝本来都感觉自己快死了，他正在享受这濒死之际恍恍惚惚的迷幻感呢，甚至觉得这感受美妙得像要登入仙境了。

这时忽觉胸口蔓开一阵清凉，紧接着没过几秒，又察觉到伤口处的流血好像被止住了，他脑子里不由得一愣，心道怎么回事，这发展有些不对劲啊……便立马睁开了眼。

同时顾归尘刚好又从地面上那堆药瓶里找到了一瓶止血药，他连忙将之捡出来，转过身正要把这瓶药打开来也撒下去时，视线却恰好撞上了洛朝才睁开的双眼，一时间两人四目相对，都愣住了。

就算洛朝此时的思维再怎样迟钝，当他看见顾归尘手中药瓶，又向下瞥见自己胸口伤处的药粉时，也该什么都想明白了。

顾归尘则是思维凝滞住了，但手里动作没停，他表情变得傻愣愣的，可依旧拧开了药瓶，而后顺势向下倾倒——

“尔敢？！”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瓶子里面药粉眼见着快要洒出来的一刹那，只见地面上原本奄奄一息的少年，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居然猛地一个仰卧起坐，抬手就死死钳住了他的手腕……这电光火石间他也没个防备，手上力道不禁一松，瓶子掉落，“咔嚓”一声碎裂在地，药粉洒满了地面。

而对方刚才那一声喝问犹在耳边回荡，顾归尘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呢，又见少年那张写满怒意的清俊面庞蓦地向他袭来——近得快要和他脸贴脸了。

于是他也能无比清晰地看见少年那双眸底正燃烧着何等炯炯放光的盛怒，以至于对方分明称得上清稚的少年音，此时听来也恶狠狠的，透出一种不可置信的震怒：

“你竟敢替我上药？”

顾归尘虽然不明白自己替人疗伤的举措为何遭到阻拦，但他此时误以为自己错伤无辜在先，本能里有一种犯了罪的心虚，尚未开口声势便已弱上三分：

“啊……对、对不起，我、我刚才是在……”

“难道你不是在上药，而是在下毒？”洛朝转念一想，神色稍缓。

“啊？”顾归尘瞬间大惊失色，“不不不不……我的确是在上药，我没有下毒！”

“刚刚那个，就是普通止血药……”说着为了证明自己的清白，他甚至慌忙用手沾起一点旁边地面上洒落的药粉，迅速放进嘴里尝了一下，“你看，它没有毒的！”

洛朝见此，才缓和一点的脸色又沉了下去，他冷森森地问道：

“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伴着这声质问，顾归尘感觉他攥住自己手腕的力道也变狠了，腕骨简直快被他捏碎了。

“可是，你、你再不上药的话……”顾归尘磕磕巴巴地提醒他，“就、就要死了啊！”

其实顾归尘也很迷茫，心道这人都重伤至此了，怎么一点也不着急啊？

哪知对面的少年听了这话，反而冲他露出了一个灿烂到诡异的笑容，笑时唇边还露出一对尖尖的、雪白的虎牙，配着其脸上方才溅满的血点子，看上去竟有几分邪性。

“呵呵呵……”这笑声听来更是神经兮兮的，又因为他们此刻本来就离得近，少年几乎是凑在他耳边说话的，吐字时几缕热气拂过他耳廓，有点痒。

可这句话的内容却使他徒生惊悚感，背脊都一凉：“我死了，那不是正好么？”

“难道……”下一句语调又莫名其妙温柔起来，竟似情人间的嗔怪，“你不想我死啊？”

“我、我不……啊？”顾归尘越听越搞不清楚当前状况，他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回答了。

正发懵呢，却见少年忽然欺身向上，单手捧起了他的右脸，他也被迫抬起头与之对视。

“我知道的，我知道你来此的目的，我看见你来，也极欢喜的。”

洛朝这一瞬间像捧住了什么稀世珍宝，眼底有种异乎寻常的痴迷，注视着他的眼神温柔得像在面对自己的爱人，是一种正将爱人的样貌仔仔细细欣赏的愉悦态度。

顾归尘面对着如此眼神，自然更迷茫了，他不知道对方这态度归根结底源于对死亡的渴望，只是看不懂这人为何濒死之际笑得如此愉悦，又感到对方的拇指正在自己脸颊上轻轻地来回摩挲，心里竟有点害怕。

但思维的僵硬使得他的身体暂时也忘了反抗，只在心中疑道：你知道什么了？我自己都不知道我为啥会来到这里。

“你过来这儿，不就是为了取我性命么？”

不知是否为错觉，顾归尘竟然觉得他说出这句话时，眼底跳跃着一种近乎于期待的兴奋光芒。

“既如此，你又何必多此一举给我上药呢？”洛朝忽然又俯下身，凑到他耳边轻声嘱咐着，“你应该坚定不移地履行你的使命，立马杀了我……不可以做多余的事情哦，听懂了吗？”

这听来似乎是询问的语气，其实那意思是命令式的，根本不容置疑。

顾归尘又发了几秒钟的傻，才稍微反应过来：啊？他说，要我立刻杀了他？他是神经病吗？

生平从未收到过如此离谱的请求，顾归尘不禁张大了嘴巴，惊奇而呆滞地看向他，却进一步接收到他期许的目光、鼓励的微笑。

顾归尘：“……”

他被这人笑得头皮发麻，下意识想离对方远一点，奈何手腕还被对方死死攥着，只能身子努力后倾——几乎快躺到地上了，脸部尽量和对方拉开一点距离之后，脑子里才重新组织起语言，有点艰难地问道：

“你、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我、我并没有杀了你的打算。”他有点弱声弱气地表明立场。

洛朝本来赞许而期待的微笑瞬间冷掉了：“你说什么？”

他先前抚摸过顾归尘脸颊的那只手几乎瞬间袭击上去，这次扣住了人家的咽喉：“有胆量你再说一遍？”

“我、我说，我没想杀了你。”忽然被锁喉，顾归尘说话更艰难了。

“荒唐！”洛朝眼神凶恶，“你不想杀我，那你方才捅我的那剑怎么算？”

一提到这个，顾归尘难免心虚起来，他几乎有点泪眼汪汪地解释道：“我、我那是，没看清你的脸，呜……对不起，我当时，不是故意的。”

这话音未落，锁住他咽喉的力道就明显加重了。

“你这话什么意思？”少年对他的态度简直两极逆转，从刚才的温柔如春风，一下子变成北地冰原的冷冽寒风，“难道你看清我样貌之后，就不想杀我了？”

虽然好像被恶狠狠地威胁了，但顾归尘还是坚决地表示：“我、我从来就没想要杀你，我方才是因为神智不清不楚的，又没看清你是谁，才误伤了……”

“闭嘴！”洛朝又惊又怒，“你看着我的脸，我再问你最后一遍，你想不想杀我？”

“我、我不……”咽喉已经被他攥得快要呼吸困难了，可顾归尘依旧把头摇得像拨浪鼓。

毕竟他也不可能答应这种离谱的请求啊，哪怕这个神经病一样的少年出于某种原因很想去死，那也和他无关啊，他为什么要去杀一个与他无冤无仇的陌生人、造下一份不必要的杀孽呢？

殊不知这般否定的态度，等于泼下一桶冷水，把洛朝心中才燃起不久的那簇希望火苗给浇灭了。

在如此特殊的时间点，在如此绝望的处境下，忽然来了一个前世从未出现过的红衣剑客，一见面就捅了他一剑……无论怎么想，这人都应该是被某方势力驱使、为了完成杀死他的任务而专门来到这里的，不然，难道这一切只是个巧合吗？

可结果这红衣剑客居然亲口否定了他刚才的猜想，不仅说出“我那是没看清你的脸”这种话——显得初见面那一剑穿心只是个巧合，而且还急着给他上药，话语间很担心他会真死了，这也就说明，此人并不知道他能够无限复活。

居然连他能够无限复活这一点都不知道，难道此人并不来自于更高位面的某个神秘势力，而真的只是一个误入的路人？不不不不，他绝不能相信这是巧合，就算此人并不来自于更高的位面，身上也肯定藏有特殊之处，也极有可能具备杀死他的能力……反正，总得试一下才能知道结果，必须让这人杀死他一次试试看！

于是洛朝的眼神瞬间变得更疯狂了：“你撒谎！你怎么可能不想杀我？你不杀我，难道要我一直活下去吗？”

他表情也蓦地可怕起来，话落不等人回答，又双手掐住了顾归尘的脖子，怼脸质问：“你竟然想让我活下去？！你怎么能这么残忍？！那可是活下去啊！活下去！怎么活？我就问你怎么活？！”

他那张写满不可理喻之愤怒的面孔骤然在眼前放大，吓得顾归尘本能中向后躲避。

然而洛朝越说越激动，后来竟直接将他推倒在地，整个人压在他身上，死掐住他的双肩威胁道：

“你不可能不想杀我！我告诉你，你今天必须杀了我，必须！”

顾归尘给他吼得脑袋都发晕，心中既惊骇又迷惘：怎么会有人上赶着找死啊？这家伙是濒死之际脑子缺血，所以精神错乱了吗？

“你、你先别激动……”顾归尘努力想挣脱他的钳制。

奈何洛朝掐住他双肩的手越来越用力，咬牙切齿的，“我怎么可能不激动？怎么可能？！你知道我等了你多少年吗？”

“一千多年啊！整整一千多年！”

“你知道我这一千多年是怎么熬过去的吗？你明白吗？！我每天数着日子等死啊！你明白那种痛苦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