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天,最近正值秋分,天气总阴晴不定。
18:00,傍晚时分,崔舟推门离开了家。
从他家到昨天他看见尸体的那条公园小路,大概需要5分钟的路程。
按照时间上推算,昨天他大概是在18:47发现了室友的尸体。
在他发现尸体并报警的这段时间,总共不到一分钟,室友的尸体恰好就是在他报完警后消失的。
如果事实和他推测的一致,那么,他说不定能在同一时间和地点,再次目睹到室友的尸体。
心念电转间,崔舟已经站在了昨天公园小径的路灯下,静静等待着。
两侧路灯早早就亮了,衬得这夜愈发晦涩难测。
一分钟,两分钟,十分钟……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直到某一个时刻——18:45。
几乎就在崔舟看完时间的下一秒,面前的小路上突兀地出现了一个人影。
那人趴在鹅卵石地上,头朝下微微侧着,看不清具体容貌,只能看见一道轮廓完美的侧脸和一个红得刺目的血色耳钉。
崔舟的呼吸一滞,来不及细想,他赶紧蹲下身,伸手去探对方的脖颈。
颈动脉搏动已然消失,伸手触碰到的皮肤也不似活人般温热,而是带着些微的冷。对方的后脑勺有一片明显的血迹,这可能就是致命伤。
任谁都看得出,这人已经死了。
从时间上推断,死亡时间应该是十几分钟之内,也就是18:30左右。
现在距离昨天尸体消失的时间还有不足两分钟,没时间多思考别的,崔舟迅速检查起室友身上所携带的东西。
昨天他只是匆匆一瞥,没有细看,只能从外观上判断死者的大致特征。
今天仔细一检查,他才注意到了某些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东西。
除了他一眼就能看见的血红色耳钉外,室友还穿着一身纯黑的作战服,那作战服多个地方有擦破和大面积的血渍,估计刚刚才经历过一场战斗。
更关键的是,室友的背上还背着一把特质的狙击枪,腰侧藏有匕首和某些未知注射器,伸出的右手依旧维持着虚握拳的动作。
崔舟看那姿态推测,原本他应该是拿着一支手枪,不过这会已经不知丢去了哪。
室友身上的装备明显并不落后,甚至可能比崔舟所处的时代更为先进些。他生前到底在和什么战斗,又是什么杀死了他?是战争,亦或者是别的什么?
而且,那些奇怪的注射器又是做什么用的?
各种猜测从崔舟的脑中闪过,却迟迟得不出个结论。
正当崔舟决定把室友给翻过来看看时,他的眼角余光忽地注意到了什么。
那似乎是一个身份铭牌,正倒扣着躺在尸体的不远处,大概是从室友身上掉下来的。
那铭牌上说不定会有关于室友身份的具体信息,可能会给他提供部分线索。
这么想着,崔舟停下动作,伸出手,刚想将铭牌捡起,就听见远远地传来一片刺耳的警笛声。伴随着警笛声的,还有越来越近的杂乱脚步。
“特殊行动组办事,闲杂人等速速离开!”有人在远处高喊了一声。
崔舟皱皱眉,他无视了身后的动静,就要去捡铭牌。
可就在他手指刚触碰到铭牌微凉的金属边框,后脑勺就被某个冰凉的东西抵住了,他的动作当即都僵住了。
从触感来判断,那应该是一把枪。
崔舟的神色瞬间冷了下去。
“崔舟,你没资格再涉足这些事了,那和现在的你可没有半点关系。”
一道倨傲的声线从他身后响起。
崔舟没有说话,甚至没有做出任何反应。
他垂下眸,伸出的手指蜷曲了一下,那原本在他手下的铭牌已然消失了。随之消失的,还有原本在他身前的尸体。
18:48,室友的尸体再一次消失了,和昨天一模一样。
崔舟缓缓站直身,面无表情地转过了身。
“谁给你的权利,把枪对准普通民众的?”崔舟看着面前的青年,一字一顿道,“魁杉。”
名叫魁杉的娃娃脸青年正手持一把□□,漆黑枪口几乎就戳在崔舟的额头上,毫不掩饰主人的恶意。
魁杉,这位是崔舟从特殊行动组离开后,被新任命的队长。关于这人,崔舟了解得不多,只知道这人年纪轻,性格傲,一直对他抱有莫名其妙的恶意。
“我没资格?”魁杉挑起眉,“看来我们曾经的崔队,现在也沦为普通民众了呢。也是,毕竟一个连能力都没有的废物才最没资格站在那个位置上,你说对吗?崔舟。”
直到这时,跟在魁杉身后的几人才匆匆赶到。
一见这架势,一名身形魁梧的壮汉登时上前几步,单手握住魁杉的枪口,把枪掰到一边,肃声道。
“别太过分。”
魁杉收起手枪,冷飕飕道,“我这枪没有子弹。”
“没子弹也不能用来做这种事。”壮汉道。
“没事。”崔舟压根没看魁杉,他瞥了一眼壮汉,脸色缓了些,“庄海,好久不见。”
庄海曾是跟了他有段时间的老队员,崔舟倒也不介意和他打声招呼。
“崔队。”庄海眸光复杂,似想说什么,临到头,却还是一句话没说出口。
崔舟没再理他,转头看向魁杉,明知故问道:“你们来这做什么?”
“做什么?”魁杉嗤了声,“别当所有人都是傻子,是要我们把你带回去盘问,还是你现在就老实交代清楚,你说的那个室友到底是什么?还有刚刚在你身前的又是什么东西?”
崔舟淡淡瞥了他一眼,语气都没变:“但凡魁队的手枪再晚一步,我都能知道那是什么东西了。”
“你是什么意思?!”魁杉当即就火了,“你现在就是个普通民众,我让你别管闲事你就别管,有问题吗?”
“别管是吧。”崔舟挥挥手,干脆利落地转身就走,“那我就先回去了,你随意。”
“?”
“???”
“崔舟,你就是看不起我!”魁杉气得牙痒痒,“现在我让你配合调查,你就这么走了?”
崔舟连头也没回一个:“英明神武的魁队长总不能少个人提供线索就办不了事了,废物。”
“你,你!”魁杉气上头了,反而诡异地冷静了下来,他盯着崔舟的背影,咬牙切齿道,“恐怕你没地方可以回去了。”
崔舟脚步一顿,没做声。
“按照规矩,出现异常事件的区域,特殊行动组成员有权在第一时间进行清场和封锁。”魁杉像是找回了什么筹码,语气上扬,“这次出现异常事件的地方除了这处公园,还有你家,也就是说,崔舟,你已经无家可归了。”
现如今,特殊行动组在处理异常事件的方式还极为落后。
没人知道异常事件因何而出现,也没人清楚这种异常究竟会呈现怎样的规律和形式,也就更没有人知道,该怎么彻底清除掉产生异常事件的区域。
对于特殊行动组而言,他们唯一能做的,只有最基本的疏散民众和封锁现场以外。
也就是说,崔舟的家一旦被封锁,再想解封,恐怕得等到特殊行动组获悉如何处理异常事件之后。
现在连异常事件的具体概念都还没个定数,猴年马月能等到解决方法?
这可不就是无家可归了吗?
崔舟垂在身侧的手指不由蜷了蜷,脑中闪过了昨晚放在椅子上的橘子饮料和那抹血色的耳钉。
他也不是在意他家如何,他只是有一种预感——
这次的异常事件恐怕会是个突破口,关于如何彻底清除掉异常事件的突破口。一旦他被隔绝在外,可能就再也没有这个机会了。
场面一时有些凝滞。
庄海见崔舟那样,提议道:“崔队如果不介意,可以来我家暂住。”
“不是住哪的问题。”崔舟摇头,他侧头看向魁杉,眼中含着某种异样却坚定的光,“给我三天时间。”
“什么意思?”魁杉没明白。
崔舟一字一顿,掷地有声。
“我能彻底清除这次异常事件。”
短暂的安静后,魁杉爆发出了一声惊天动地的笑,他遥遥指着崔舟,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
“就你?清除异常事件?别傻了崔舟,你一个在队里都只能坐镇后方的废物,能清除异常事件?”
“崔队,您别逞能。”庄海急了,“一个弄不好真的会出事的。”
“我心里有数。”崔舟没有解释更多,“我只要时间。”
“可……”庄海还要再说,却被魁杉打断了。
“行啊,我就给你三天。”魁杉止住笑,“但你听好了,这三天我只会限制普通人进出,除此之外不会给你提供任何帮助。”
说着,魁杉讥讽地笑了声,“可千万别死了啊,崔,队。”
崔舟没有理他,在得到答复后,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魁杉虽然为人不咋样,但还是有点信誉的。解决完特殊行动组那边,现下他要考虑的是——如何和室友接触。
如果昨天和今天的事情都并非偶然,那么明天,这样的死亡循环大概率还会再上演一遍。
他的时间是正常流逝的,并没有出现类似于循环的情况。但室友却不同,对方像是被困在了一个死亡循环里。
这个循环到底是过去某事的重播,还是和他并行的时间,亦或者是一种未来的预言?
最开始,崔舟毫无头绪,但在他发觉室友喝了他的饮料,并检查完室友的尸体后,他忽然有了一个猜想。
或许,他和室友所处的世界,其实是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但想要进一步确定猜想,他只能去试着和室友进行交流。
那么问题来了,他该如何和这位看不见摸不着的室友进行沟通。
思索间,崔舟路过了一家便利店,视线在橱窗后的橘子饮料上一掠而过。
橘子饮料?
崔舟停住脚步,短暂思考后,转身进了便利店,不一会他提着一个塑料袋出来了。
袋子里装着几瓶橘子饮料,便笺纸和一支笔。
他准备明天的凌晨时分,用饮料贿赂他那位“好室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