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下咚咚敲门声响起时候,吴释看了下手机上时间,估摸是吴二爷来了,再从二楼窗子探头出去,果然是。
说了两个小时,吴二爷找来的时间是分毫不差!
“二爷,等下。我下来开门。”吴释探头喊了声。
他一把捞过小纸人放进口袋里,然后将红对联卷好,拿了细麻绳迅速捆上,麻绳打了个圈,刚好用指头挂着,瞧着十分像样。
吴释赶忙哒哒哒跑下楼开门,将吴二爷迎进来。
这毕竟是村里的头一单生意,吴释也不耽搁,直接将红对联递给他说:“二爷,您看看是否满意。要是不满意,您还能赶紧再找别的人写,免得耽误了您岳家的生日。”
这也是实话,虽然小纸人写得好。但难免有不喜欢的,先说了,也免得老人为难。
吴二爷也不跟他客气,直接拆了麻绳,展开红对联查看!
“好!”吴二爷骤然出声,吓了吴释一跳,只听他又夸了一句,“好字!跟你爷爷当年也不差什么!”
口袋里小纸人又戳了戳吴释。他赶紧轻抚了一下口袋安抚小纸人,还有外人在呢,可不能让它出来。
吴释如释重负笑说:“二爷,您满意就行。”他伸手接过红对联,“我给您重新捆上,拎着方便,也好看。”
吴二爷点头:“就刚才那样捆。”
几下子捆好,吴释重新递给吴二爷。他接了过去,伸手从怀里掏出一个红封:“给您的酬金。”
吴释还是第一次遇到酬金用红封包好的,顿觉郑重,忙在衣服上擦了擦手心,双手接过来:“多谢!”
吴二爷笑说:“我谢谢您才是。”见吴释只是收着没马上打开,他说,“不打开看看您第一回办事接的红封?”
“失礼了。”
吴释礼貌了一下,拆开了红封,发现里面竟然装了88元。
这也太多了!
要知道很多农村老人种一年地卖出的粮食才一两千块钱,那可是辛苦一年的收成。光一副对联就收人家88块钱,吴释顿时觉得自己简直是黑心奸商。
吴二爷笑说:“收着吧。这是行价,不能坏了规矩。你爷爷当年定下的规矩,小事随意给,大事再定价。一般贺寿这种大喜事,八十八的红封最适合。”
“当年你爷爷收的是8毛8分,后来你大伯……啧!他字不好,村里已经很久没人写字了!”
吴二爷乐呵呵的拎着红对联走了。
他来领红对联一事,村里早就传开了。路上碰着几个村民,见他从吴释家中出来,忙问红对联写得怎么样。
吴二爷朗声笑说:“好啊!写得好!比吴建国那臭小子写得好太多了!今年过年咱们不用去镇上买那些印刷厂胡乱印的了,找小吴先生就行!”
他口中的吴建国就是吴大伯。
吴释叫吴二爷这小老头整的发笑,随即将小纸人从兜里掏出来,放到桌上,躬身郑重地双手将红封给小纸人递过去。
小纸人推回来:不要。
吴释抬头笑说:“这是一个老人给的红封,求得还是贺寿对联,是个好兆头。又是开张第一笔生意,寓意更是好。字是你写的,这好兆头该你拿着。”
小纸人歪歪脑袋,想说:是这样吗?
吴释点头。
小纸人又犹豫了下,也学着吴释躬身双手接过红封。却是红封在它手上过了一道,转而又递给了已经起身的吴释。
吴释疑惑:?
小纸人歪了歪脑袋坚持把红封给吴释。见吴释不要,它狠狠跺跺脚。然后放下红封,跳下桌子,倒腾着腿去到厨房灶头那,拿了块灶膛里的炭,招手让跟着过来的吴释看自己在地上写字。
“我收了,就不算是第一单生意了。我再给你,是我给你的。”
吴释看着地上的字,心狠狠震了下。抬眼再看小纸人却是嬉皮笑脸的:“好,我收下了,多谢您赏。”
“对了,总不能叫你小纸人吧,你有名字吗?”吴释问。
小纸人犹豫了下,拿起炭在地上写:“江妄。”
小纸人起灵于江河,故取姓江字,而妄字取自《金刚经》中“凡所有相,皆是虚妄”。
吴释看着地上小纸人的名字,竟真有名字。那更说明小纸人不太可能是吴爷爷或者吴大伯留下的了。
“好名字。”吴释很快不纠结,是不是的总会知道的,不必急于一时。
突然想起,刚刚吴二爷在的时候,小纸人在口袋里戳了自己,当时不方便问,这会儿小纸人拿着炭,倒是可以问一问。
听到吴释问话,小纸人双手叉腰,看着竟有些气愤,它拿着炭在地上写:“我的字比你爷爷好多了!”
哟,原来是不高兴吴二爷夸他字跟吴爷爷比不差什么。
吴释只觉好笑,但深知要是真笑出来,小纸人该生气了,于是勉力压住疯狂想翘起的嘴角,点头肯定说:“那当然。你这字一看就是书法家的功底。”
小纸人还小,并没有听出吴释语气里的不对,挨了夸他就高兴了,在那摇头晃脑的,实在是可爱。弄得吴释手指痒痒的,还是忍着没撩拨它。
害,有了名字是不一样啊!总觉得要来个大变活人似的。
对啊,变成人太惊悚了,说话倒是可以问问。
吴释问:“你能说话吗?要是能说话就好了。”
小纸人点了点头。
吴释一下子瞪大了眼睛,竟然真的可以:“那你怎么才能说话呢?”
小纸人写:“要等。”
“等什么?”
小纸人摇了摇头,不肯说了。
行吧。
吴释没有强求,但决定去网上买点小本子和笔,出门的时候可以跟小纸人一起放在口袋里,这样小纸人想说什么都可以在口袋里写给自己。
不过口袋里黑黑的,小纸人在里头写字多了,会不会伤视力啊。吴释想到这,再一看小纸人白白的纸张脑袋,眼睛都没有,估计是伤不到视力了。
小纸人看吴释似乎在想什么,看着是没有要问自己的了。于是,它自己嘿咻嘿咻去用脑袋顶了一碗水回来,往地上一倒,丢了一块抹布盖住字,然后蹦上去来回蹭几下,地上炭笔留下的字就都被擦掉了。
它又忙活着去清洗抹布。
小纸人实在勤快,吴释都觉得自己宛如一个甩手掌柜,啥事儿都不干。
等小纸人清洗完抹布,吴释说:“要不你教我写毛笔字吧!村民日后总会有需要去他们家里写的时候,那你就没办法出现了,教会了我,咱们还能继续接生意。”
小纸人点点头。不过在那之前,小纸人指了指吴释的肚子:不饿吗?!
刚没觉得,被一提醒,吴释还真觉得饿了。再看时间已经是傍晚5点多,外头霞光满天,村里似有似无的飘来阵阵饭菜香气。
“饿了。”吴释回头望向小纸人,“不过回来的匆忙,都没买什么食材回来。”
小纸人歪着脑袋想了想说:“有鱼!”
“哪里?”吴释奇怪。
小纸人快步走到吴释前头,回身招手让他跟上,带着吴释出门,绕过屋子,绕去了后头,是一个大池子。
吴释一下子想起来,这是自家小池子。吴爸爸以前经常在池子里养鱼,说不定还真有。
他小跑着到小池子边,还真看到有七八条金灿灿的田鱼在池子里来回游着。
田鱼是他们这的特产,本应该是养在水稻田里的,只是吴爸爸不种地了,所以会在小池子里养上几条,等到过年,就有自家鱼吃了。
吴释趴在池子边问小纸人:“这是我爸爸养的吗?”
可别是其他村民占了自家池子养的鱼。
小纸人肯定点头。
吴释一下子就兴奋起来,也是好久没吃田鱼了。这养在池子里不如水稻田里的好吃,但也比外面买的吃饲料的鱼要好。
“我去找找网兜。”
小纸人拉住他裤脚不让他走,拍了拍自己的胸膛:看我的!
没等吴释问要怎么抓,小纸人直接就跳到了小池子里。
卧槽!你可是小纸人!
小纸人是半点不懂吴释的震惊心情,入了水之后,就像小鱼似的追着一条田鱼而去,下一秒就见小纸人骑到了田鱼鱼背上,然后一把就将田鱼举了起来。
那有三四个小纸人大的田鱼在它手里疯狂蹦哒,愣是没有无法挣脱小纸人的圆圆小手。
小纸人举着田鱼跳上了岸,举着田鱼给吴释看,颇有邀功的意思。
吴释笑着接过鱼夸赞小纸人:“真厉害!”
小纸人一派镇定点点头,扬手一挥招呼吴释回去。
吴释抓着继续蹦哒的田鱼,怕鱼丢了,快步跑着回去,弄得走在前头的小纸人也跑了起来,一路晚风呼呼的。
吴释边跑边商量说:“那我们晚上炖鱼汤喝好不好?再往灶膛里塞几个红薯,烤红薯吃。就不用焖米饭了,烤红薯有点干,正好配鱼汤了。”
“青菜是吃不上了。你昨天的葱是哪里摘的,鱼汤里多放点葱,当蔬菜吃!”
“我不敢杀鱼,你可以吗?”
已经跑进屋的小纸人又跑出来,对着吴释点头,然后再回屋再出来时候手里就举着中式大菜刀了!
吴释实在忍不住笑意,双手将田鱼递给小纸人:“那就麻烦……麻烦我们小江妄帮忙杀鱼啦!”
小江妄?!
小纸人又像小机器人似的顿了下,然后镇定接过田鱼对吴释点头。
超可爱的!
这天晚上,吴释就喝上了奶白奶白的、鲜到吞舌头的田鱼汤,配上了甜甜的干干的、烤得冒糖的烤红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