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祈醒过来时,才发现自己不知道被谁送回了客栈。
桌上留了张字条,字迹潇洒得一塌糊涂,又通篇是繁体,以至于她皱着眉头研究半天,只看懂了县衙两个字。
多半要审抚月的事。
昨夜也不知是中的什么药,药效甚强,她直到现在,脑袋都还一阵阵地抽痛,记忆更是一片混沌。
倒是还依稀有点印象,昏过去之前,确实是有人救下了自己。
算算时间,应当是承钊。
所以这字条也是承钊留的?
她越分析越觉得合理,毕竟按照暗卫的工作性质,字写得稍许……如此难看也算情有可原。
她十分宽容地揣起纸条,简单收拾了一下,就出门往县衙走。
走到半路突然想起来:“不对啊系统,今天的今日传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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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祈:“……”
淦,奸商!
这是什么一瓜两卖吗?!
她憋着一肚子火走到县衙,却见正门外人头攒动,百姓们尽数聚拢于此,踮着脚往里面张望着。
“看到没看到没?真是那厉阍侯,他要亲自审案?”
“可他明明刚走啊,这是又杀了个回马枪?”
“不是说要堂审画妖杀人案吗?这都快午时了,怎么还不开始!”
“听说是要等什么关键证人过来?可那地上摆的,盖着白布是不是尸体啊!大白天也怪渗人的,这一出到底是弄什么把戏?”
温祈的小身板,实在是挤不进人群,只能站在外围,倒是零零散散地听到不少消息。
信息量还挺大。
谢迎要亲自审案暂且不论,这所谓的关键证人……总不至于是自己吧?
她自认为还没那么大面子,结果就在这时,胳膊冷不防被什么东西拽住,紧接着身体骤然腾空而起,等再回过神来,已经趴在县衙屋顶上了。
旁边还有一溜蹲得整整齐齐的暗卫。
温祈:“……”
她低头看了看离地足有五六米的高度,默默往后缩了缩脚。
“我需要一个解释。”她转头,看向旁边默默不语只是一味收抓钩绳索的承钊,“歘地给我飞这儿来干嘛?”
承钊把绑好的抓钩重新揣进怀里,低头没敢看她,有些心虚地揉了揉鼻尖。
“传侯爷令,姑娘,下头可就等你了。”
“外头人多眼杂,不好引发骚动,委屈姑娘顺着这梯子爬下去,从内院绕行。”
路线规划得倒是清晰。
温祈特意留意了一下,哪怕是刚才的空中飞人,也确实是避开了人群视线的。
内院也有小厮引路,刚从偏门进入公堂,便听耳边惊堂木骤然敲响:“证人已到,升堂!”
八个捕快分立于两侧,杀威棒齐齐墩地而响。
“威——武——”
高悬的正大光明牌匾下,谢迎神情顿敛,冷着声音正色道:“堂下可是受本侯指派,奉命查案的阿愿姑娘?”
看着还挺像模像样,可惜问的是句实打实的废话。
温祈刚在堂下站定,上面冷不丁来了这么一句,她没忍住腹诽起来,表面上倒是依旧保持恭谨,配合着谢迎,倾身见礼。
“民女阿愿,见过侯爷。”
得到肯定回应,谢迎煞有其事地点头,又问:“既然如此,你身旁有尸体四具,可都识得?”
四具尸体都从头到尾盖着白布,不过身形与死状都不尽相同,腐烂程度也有差异,倒是能轻易辨别身份。
温祈往旁边稍微瞅了一眼,便收回视线,答道:“尸体皆为我亲手所验,自然都认识。”
“如此甚好。”谢迎慎重道,“那本官便好好审一审这番连环血案!”
惊堂木再度“啪”的一声敲响,伴随着他肃穆庄重的声音:“来人,带人犯!”
抚月一身囚衣被押送上堂,手腕与脚踝皆拖着沉重的铁锁,与平日里光彩照人的花魁形象相比,简直判若两人。
围观的众人亦发出不可思议的惊呼。
“竟然是她?!是揽月楼的花魁,抚月!”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除非她就是画妖转生,否则一个弱女子,如何能残害四个男人?!”
“呸!看着就一脸狐媚子相,勾了男人的心魂,还得勾人家的命呢!”
抚月对这些议论统统置若罔闻,沉默不言地垂首跪在那里,整个人透出一种哀莫大于心死的诡异平静。
“罪妇抚月!”
谢迎一句话让整个公堂骤然安静下来。
紧接着,他开始义正言辞地宣读状纸:“四日前朱大富夜宿揽月楼,你趁其不备,用簪子将其刺死,又用刀伤掩盖致命之伤,并嫁祸于阿愿姑娘,是也不是?”
抚月的语气没有半点波澜,甚至连眼皮都没抬一下:“所述无误,我认罪。”
“你又教唆段家画师夜伯山,让其残杀王江与段泰二人,而后自杀,是也不是!”
谢迎此言落下,瞬间满场哗然。
“什么?教唆杀人后自杀?这世上竟有这般骇人听闻的事情!”
“错不了,这抚月定当是画妖无疑了!只有妖,才能有此等蛊惑人心的手段。”
“难怪都说色字头上一把刀,这女人竟如此蛇蝎心肠!可怕,可怕至极。”
就连抚月本人也稍微有些怔愣。
她似乎没料到,不过短短三天时间,就已经查至这种程度,视线复杂地瞥了温祈一眼,颓然叹道:“所述无误,我认罪。”
“那你于昨夜,欲杀揽月楼老鸨丽娘未遂,因此恼羞成怒,再度刺杀阿愿,幸而未遂,是也不是!”
这句话说到后面,谢迎的语气里,不受控地带上了些许连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愤怒。
温祈倒是隐隐听出了些异样,抬眼偷瞟了他一下。
倒是一脸公事公办的表情,看不出异样。
不过……
既然连这个都特意单独拿出来说,果然是觉得自己昨天擅自做主,玩了那出李代桃僵引蛇出洞,差点坏了事吧!
更别说还差点因此错过今天的庭审!
不愧是侯爷,心思深沉,下属的错处也不直接点明,而是用这种方式,叫人自己悟。
温祈自我感觉是悟透了,痛定思痛地作出决定,一会儿庭审完就主动滑跪认错。
好歹也保住那点岌岌可危的好感度……如果有的话。
另一边,抚月自知绝无可能脱罪,重重叩头拜道:“侯爷所言,皆是证据确凿,抚月身为罪人,辩无可辩,尽数认下。”
美人垂泪,谢迎却半点都不为所动,态度漠然地冷哼一声:“既然如此,杀人偿命,你难逃一死。判,罪妇抚月,杖三十,关押死牢,秋后问斩!”
倒也算按律行事。
旁听的县丞李涛暗暗松了口气,眼看事情已了,总算有胆子上前刷一波存在感。
“侯爷,既然案情已判,现在又时候不早,您看是不是就先退堂?再说了,这么一大堆人围在县衙门口,实在是好说不好看哪?”
“退堂?”谢迎似笑非笑地瞥了他一眼,指节有一下没一下地敲击着桌面,语气玩味,“本侯何时说要退堂?”
云淡风轻的一句话,却让李涛瞬间抖如筛糠,冷汗冒了一身。
“侯……侯爷。”他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这尸体毕竟不能久放,何况还在公堂之上……”
“此言甚是。”谢迎赞同道,随即话锋一转,惊堂木啪地敲响。
“那便抓紧时间,速审下一案吧。”
下一案?
温祈瞬间意识到他指的是什么,满脸讶然地抬头看向他,一时间竟顾不得失态。
原本打算散去的百姓闻言,瞬间停下脚步。
“什么下一案?难道这抚月身上还有案子?!嘶,此女,恐怖如斯!”
“看着也不像啊?再多案子,顶天也不过凌迟,反正都逃不过一死嘛。”
“好像还有大戏,且再看看,再看看。”
然后便见谢迎正襟危坐:“堂下凶犯朱大富,凶犯王江,凶犯段泰何在?!堂下证人,阿愿姑娘何在,揽月楼花魁抚月何在?!”
接连两问掷地有声,竟一时间震得全场鸦雀无声。
抚月身体猛地一颤,满脸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再反应过来时,已然泪流满面。
直到温祈率先出声:“民女阿愿,拜见侯爷!”
抚月这才如梦初醒般长跪于地,沉重的锁链随着她的动作碰撞在一起,发出叮咚的闷响。
“罪妇抚月,无以为报,叩谢侯爷大恩!”
谢迎坦然受了这一拜,恰在此时,两个暗卫押着惴惴不安的丽娘,穿过熙攘人群,走上公堂。
“回侯爷,揽月楼老鸨丽娘带到!”
丽娘早听说要审案,但没想到有这么大的阵仗,顿时就慌慌张张地往地上一跪,哭道:“冤枉,冤枉啊侯爷!抚月是我揽月楼的人不假,但她杀人这事,我着实是半点不知啊!”
温祈干咳一声,好心提醒她:“不是这事,这茬已经翻过去了。”
丽娘刚哭了一半,鼻涕眼泪要掉不掉,闻言瞬间就尴尬了,满脸茫然地问道:“那……那还有啥事啊?我确实也一概不知啊!”
谢迎没给她继续废话的时间,惊堂木一拍,瞬间全场噤声。
“既然皆已到齐……”他幽幽道,“三年前揽月楼花魁关玖儿身死一案。”
“纵使凶手已死,本侯亦要当庭审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