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遁卦·下下卦-各院的心思
微风过隙,正是响午时分,谢宁伶却被吓出了一后背的冷汗,她指尖发凉,似乎有些不敢置信。
她是如何发现她下山的时间是假?
亦或是,她只是怀疑,而此时自己所举,便是印证了她所想?!
谢宁伶脸色有些发白,却听周管家不解地道:“少夫人是如何知晓你会来找老夫?她让我告知二姐儿,若是您来寻供词,便让您去一趟听雨亭。”
听雨亭里容宴正端坐在石凳上,清风吹拂,她颊便细碎发丝也随之飘荡,谢宁伶抬脚迈上阶梯,在她的对面坐下,看着她拿起杯盏,轻轻饮了一口。
她常年在道观,指尖的肌肤算不上保养得当。但是,气质清新脱俗,那是所有的保养都养不出来的东西。
她来了,也不见容宴主动说话,她便有些沉不住气了。
她怯生生道了声,“嫂子……”
“坐,都是自家人,没什么好客气和害怕的。”
容宴此话,在谢宁伶听来,却似有深意。
谢宁伶这才多了三分勇气来坦白,“嫂子,我不是有意欺瞒时间的。我怕若我说实话,周小姨娘这事,我就洗不清了。但是,她的死非我所为。”
见容宴没有继续问下去,她反而有些急了,“我确实不是昨夜回来的,是前日。而且,前日我、我有认证。至于周小姨娘,昨日在庆丰街上看见她的女使在楼里买酸梅糕点,我见她仗着自己的肚子这段时日日日欺凌母亲,便换了山楂糕点。”
容宴皱了皱眉头,“你懂药理?”
山楂若孕妇过多服食,血亏之下确实也会引起宫缩,只不过周氏年轻身体好,若只是那点量的山楂糕,倒不至于。
谢宁伶没想到容宴能一下就听出山楂糕为关键,也看出她为何要隐瞒了。
这事,和她无关,但是偏生出了这档子事,若说因此滑胎,当真也解释不清。
“我、稍懂一些,是别人所教。我原意只是想教训一下她,让她肠胃不合,却绝无夺人人命之心,还请嫂嫂信我,莫要将此事宣扬开去。”
容宴的指尖轻轻抚摸在杯沿,幽幽道:“你方才说你有不在场认证,怕是齐家的人罢。”
谢宁伶手上的杯子一松,掉落在地,碎成了几片。神情震惊,不信到痛苦,她眼眶内瞬间就蓄满了泪水。
“嫂子,求你。求求你,宁伶这辈子都没做过大的亏心事,只有此事是我最大的亏心事,齐家的事,你真的不能告诉别人。”
谢启盛和杜春红有一次来寻她,婆母疑他,以为她藏了男人,谢启盛躲在谢承之床上那日醒来之时,下人就是去请了齐家的御医。
当场侯夫人明知大公子急需御医的情况下,都要把齐家人赶走。
那是因为两家是世仇。
她私会的自不可能是宫廷里的大哥齐思韫,也不可能是琼崖济世的二哥,怕是思民药堂的三哥儿齐思均,她不敢说也不能说。
谢宁伶见她沉默,有些慌张,她确实故意摆脱了女使,连贴身女使都不让跟着,但是她是女扮男装去的,那人也不知她是女子。
容宴又不动声色细细问了几个问题,谢宁伶都对答如流。
她忽然就笑了,她这小姑子轻轻松松就让她给套了话。
她为什么要避开女使,不过是因为她的少女心事,恐被人发现。
容宴佯作不知,开口说道:“你不用慌张,我只是问问。”
见容宴一点都没继续追问的迹象,她多看了她两眼,这才解释道:“齐家和我们侯府素来不和,当初大哥儿的眼睛伤了,本来第一时间就能治好的,去请齐家的人来,齐家的人不但不救治,还给了个假的药方来。宫里的御医迟迟不到,我们便去请了先生来,先生看过药方还直呼方子厉害。”
谢宁伶的神色似是陷入了回忆一样,容宴没有打断她的话。
“药方我们一用就是三日,因为得到了缓解,所以我们也没再去皇宫催着请御医了。后来大哥儿的眼皮都烂掉了都不知道疼一样,我们才知道出事了。那个药方的药量被改了,还加了一味延胡索,宫里的御医来过后,说会成瘾,而且眼睛可能都要保不住了。”
谢宁伶说到这里的时候,脸上的表情也很痛苦。
“生剐掉腐肉,长出来的还是腐肉,伤口整整月余都没有结痂,那些日子的大哥儿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彻底不用药,就用盐水去一遍遍清洗。大哥儿靠着最简单的方法,竟让眼皮不再继续溃烂了。齐家说药方是被人改过的,但是父亲从未信过。齐家大哥儿也要来看大哥儿的伤势,想开单,都被父亲赶出去了。从此,我们谢齐两家就算是结仇了。即便现在,大哥儿的眼睛看到烈一点的太阳,也会不舒服的。”
容宴听着她的描述,都能想到当初那个画面。
她难以想象,他的康复是经历了怎样的苦楚。她现在只看到了他的要强,他的自尊心强,却没想到他过往竟也是靠着这股自强让他硬生生好起来的。
“大哥儿的身子这么差,光是被毒就有过五次,大大小小的伤无数。这些年来,大哥儿都扛过来了,嫂子……”
她只差没将对她大哥儿好点说出口,说出来倒有点逾越了。
他这身子,孱弱至此,也难怪只有三月的命数。
她内心的情绪有些复杂,她也沉默了须臾,“所以,你借谢家远房亲戚的名义去见齐家人。”
“他不知道我的身份,我想多学一些辩药之术,日后可以帮家里人治病,做个女大夫。”
她能有如此见地,容宴是佩服她的。
她静静地看着对面的谢宁伶,皮肤白皙细嫩,发丝柔滑富有光泽,一看就是精心呵护过的,双耳上还有一对小小的耳洞。任她再掩饰,也绝无可能瞒得过真正的男人。
更何况是行医的人,望闻问切的本领练就的一双火眼金睛,任她穿得再粗鄙,都掩饰不了女儿身的事实。
容宴敛目一笑,“宁伶,我虽才入门不久,但是身为你嫂子,要告知你一句,防人之心不可无。他既害过你大哥儿一次,你就不怕有第二回?”
谢宁伶摇头,“他不知我为侯府中人,又如何能害大哥儿?而且我信他定然是无辜的,绝对没有做过那些事。”
这次容宴没有再多说,如若要她来做这事,她一定不会将周氏药死,毕竟周氏年轻貌美,侯爷正在兴头上,这个孩子没了,还能有下一个。
而且,还能拉拢她一起与王氏为敌。
三包……
经手的说不定还不止一人呢。
容宴这次要走,谢宁伶却没再拦她,也并未嘱咐她要她守口如瓶。
这会两个女人似乎都有了一丝默契和信任一般,彼此不再多言。
容宴回去看了谢承之,他的状况好了许多,高热过后,便开始有些咳了。
伤口也没有继续发脓,算是开始好转了。
想起谢宁伶说起的过往,她看着他的眼神中都多了丝悲悯。
谢承之何其敏感,他皱了皱眉,似乎有些不悦,让秋实姑姑将新药送至她嘴边,这次的药是实打实的苦,不像往日苦中带了丝甜。
瞬间,什么怜悯之心都消散了。
这几日,容宴依旧每日去管家处逛逛,也定时去给侯夫人请安,她依旧闭门不见。
这两日,礼福全来信,按照她的要求,观里的木装潢已经布置好了,墙上的腻子谢启盛也赶工好了。
而且本着开源节流的思想,礼福全和谢启盛也是能省则省。
观里的斋菜单子杜春红和甘厨子商量过几次,便定了下来。
他认为三样果酒太过少,既然要从正店进酒曲回来,就一次性多酿造一些。光酒水和观里重修的成本都去了将近一千多两,也就是三十多万元。
容宴对果酒还是有王牌尚未出手的,只近来事情繁多,她打算待斋堂和山下的棚子开张之后,逐一推出,这样也可放长线钓大鱼。
况且,观里的事宜还需缓缓,府里出了这档子事,她近日过于疲累,人也有些乏了。
府里的日子一下便又过了五日,封府已经五日了,府里的菜肴也快要支撑不住了。
容姝这次倒是有点真本事,竟十分有条理,没出过错。忽然接手管的账目,她也能整理妥当,且没有忙中出乱。
此功劳定然是因为二婶。
府邸里外表上看去,似乎少了王氏,也依旧是那般井井有条一样。
明明开府是迫在眉睫的事情,但是这些人却一个比一个沉得住气。
侯爷没有追问案件的进度,就连谢老太太似乎也不着急的模样。
除去谢宁伶是真的为王氏着急之外,各房的人想必都有自己的心思。
早膳过后,谢老太竟派人来寻自己。
容宴思量了一番后,直接去了谢老太太的佛堂院子,按照以往这个时辰,老太太的习惯,这会她应该正在里头抄着经书。
容宴在外面候了好一会儿,还是谢宁伶先出来了,有些忐忑的表情,看她一眼,“嫂子,祖母让你进去。”
谢宁伶没有再跟她进去,显然连她都不被允许进入,容宴回首看了一眼纷纷退出的女使们。
整间佛堂都是用檀香木建造的,一进去很浓郁的檀香香气。里面除去供奉的画像外,并未有座椅。
老太太这会站在齐胸高的檀木宽桌前,头也没有抬起,依旧一笔一划慢慢抄着经。
容宴就站在那里看着她足足抄完了一卷经书,站得她脚后跟都发疼了,她好像才看见容宴一般,作出一副讶异的表情,“哎呀,你来啦,瞧我都抄入迷了,没注意到。站多久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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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遁卦·下下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