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是从卯时开始下的。
起初只是细密的雨丝,像牛毛似的飘在京城上空,落在青石板上只留下浅浅的湿痕。可没过半个时辰,雨势就猛地变大,豆大的雨点砸下来,“噼里啪啦”地打在屋檐上、马车上,汇成一片嘈杂的声响,把整个京城都笼罩在一片灰蒙蒙的水汽里。
张千户勒住缰绳,□□的黑马发出一声疲惫的嘶鸣,前蹄在泥泞的土路上刨了刨,溅起一片泥水。他低头看了看怀里紧紧护着的油纸包,纸包外面已经被雨水打湿了大半,可里面的证词却依旧干燥——他用自己的外袍裹了三层,又塞进贴身处,胸口的温度透过布料渗进去,把纸页烘得微微发暖。
“千户大人,前面就是第三道关卡了,国舅爷的人肯定在那儿等着我们。”身边的护卫声音沙哑,左臂上缠着渗血的布条,那是刚才冲破第二道拦截时被箭划伤的。
张千户抬头望去,远处的官道上果然立着一排木桩,十几个穿着黑衣的人握着刀,正守在关卡前,雨水顺着他们的帽檐往下流,在脸上汇成一道道水痕,眼神却像饿狼似的,死死盯着来路。
“知道了。”张千户的声音也不好受,他肩上的箭伤还在疼,每动一下,箭头就像在刮着骨头,冷汗混着雨水顺着脸颊往下淌,可他的手却依旧紧紧攥着腰间的长刀,“等会儿我来引开他们,你们带着证词从旁边的小路走,务必把证词送到督主手里。”
“不行啊千户大人!”护卫急了,“您肩上还有伤,怎么能引开他们?要去也是我们去!”
“别争了!”张千户打断他,眼神锐利如刀,“证词比什么都重要,沈大人还在狱里等着,督主还在等着!我是千户,这是我的命令!”
护卫还想再说什么,可看着张千户坚定的眼神,最终还是把话咽了回去,只是用力点了点头:“千户大人,您一定要小心!我们在东厂狱外等您!”
张千户“嗯”了一声,不再多言,猛地一夹马腹,黑马发出一声嘶吼,朝着关卡的方向冲了过去。他拔出腰间的长刀,刀身在雨水中闪着冷光,远远地就朝着那些黑衣人喊道:“国舅爷的狗腿子!爷爷在这儿!有种的就来拦我!”
关卡前的黑衣人果然被吸引了注意力,领头的人一挥刀:“是张千户!拦住他!别让他跑了!”
十几个黑衣人立刻围了上来,长刀挥舞着,朝着张千户砍去。张千户伏在马背上,避开迎面而来的刀,同时反手一刀,砍中了一个黑衣人的胳膊。那人惨叫一声,倒在地上,很快就被泥水淹没。
可黑衣人太多了,他们像疯狗似的扑上来,刀光剑影在雨水中交织,每一刀都直指要害。张千户的肩上又添了一道新伤,鲜血混着雨水往下流,染红了半边衣衫,可他却像感觉不到疼似的,依旧挥舞着长刀,死死地把黑衣人拦在关卡前。
“快走!”他朝着护卫离开的方向喊了一声,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不是因为疼,而是因为担心。他不知道护卫能不能顺利把证词送到,不知道沈大人能不能等到这份证词,更不知道自己今天能不能活着见到督主。
突然,一道冷箭从侧面射来,正好射中张千户的右腿。他闷哼一声,身体晃了晃,差点从马背上摔下来。黑马也受了惊,猛地扬起前蹄,把他甩在了地上。
黑衣人见状,立刻围了上来,长刀纷纷指向他的胸口。“张千户,这下看你还怎么跑!”领头的人冷笑一声,刀身在雨水中泛着寒光。
张千户撑着长刀站起身,右腿的伤口传来钻心的疼,每走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可他的脊背却依旧挺得笔直,眼神里没有丝毫畏惧:“想抓我?没那么容易!”
他猛地冲上去,长刀朝着领头的人砍去。那人没想到他都这样了还敢反击,愣了一下,竟被张千户砍中了肩膀。趁着这个间隙,张千户转身就跑,朝着东厂的方向狂奔——他不能死在这里,他还要看着沈大人出狱,看着国舅爷倒台,看着督主完成复仇。
雨水模糊了他的视线,脚下的泥泞让他好几次差点摔倒,可他却不敢停下脚步。怀里的证词硌在胸口,像一块滚烫的烙铁,提醒着他肩上的责任。他不知道跑了多久,直到看到远处东厂狱那熟悉的黑色大门,才终于松了一口气,眼前一黑,差点栽倒在地。
东厂狱外的廊下,沈清辞已经站了快一个时辰。
他手里攥着那块“萧氏忠魂”的残玉,玉面被雨水打湿,变得更加冰凉,可他却丝毫没察觉——他的注意力全在远处的官道上,眼神里满是期待和不安。
萧彻说,今天张千户应该能回来。
只要张千户带着李老将军的证词回来,他就能洗清“通敌”的冤屈,就能走出这座暗无天日的牢房,就能和萧彻一起,继续查萧凛案,继续扳倒国舅爷和太后。
可雨下得这么大,官道肯定很难走,张千户会不会遇到危险?会不会被国舅爷的人拦截?
沈清辞的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残玉上的“萧”字,心里的担忧像藤蔓似的疯长。他想起昨天萧彻来看他时,眼底的疲惫和焦虑——萧彻虽然没说,但他知道,萧彻比他更担心张千户,更担心这份证词。
“沈大人,您站在这儿多久了?雨这么大,快回牢房避避吧,别冻着了。”狱卒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一丝关切。这是萧彻安排在狱里的自己人,这些天一直很照顾他。
沈清辞摇摇头,声音有点发哑:“没事,我再等会儿。张千户应该快到了。”
狱卒还想劝他,可看着他坚定的眼神,最终还是叹了口气,转身进了狱门,临走前还把一把油纸伞塞到他手里:“那您拿着伞,别被雨淋透了。”
沈清辞接过伞,却没撑开——他怕伞挡住视线,怕错过张千户的身影。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伴随着一声熟悉的呼喊:“督主!沈大人!我回来了!”
沈清辞猛地抬头,只见一个浑身是血的身影骑着马,朝着东厂狱的方向狂奔而来。是张千户!
他的心跳瞬间加速,连忙朝着那个方向跑了过去。可还没跑几步,就看到张千户从马背上摔了下来,重重地摔在泥泞的地上,怀里的油纸包掉了出来,滚到了一旁。
“张千户!”沈清辞惊呼着跑过去,蹲下身想要扶他,却看到张千户的肩上插着一支箭,箭羽还在微微颤抖,胸口的衣衫已经被鲜血染透,雨水一冲,红色的血水在地上蔓延开来,触目惊心。
张千户挣扎着想要爬起来,手朝着油纸包的方向伸去,声音微弱:“证……证词……沈大人……拿好……”
沈清辞连忙捡起油纸包,紧紧抱在怀里,又转身扶起张千户,声音哽咽:“张千户,我拿到了,你别说话,我这就带你去医房!”
可就在这时,一道黑影突然从旁边的小巷里窜了出来,手里握着一把弩,箭头对准了沈清辞的后背!
沈清辞完全没察觉,还在扶着张千户往狱门的方向走。张千户却看到了那道黑影,他的眼睛猛地睁大,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猛地推开沈清辞——
“沈大人,小心!”
“咻”的一声,弩箭射中了张千户的胸口。
张千户闷哼一声,身体软软地倒在地上,嘴角溢出一丝鲜血。他看着沈清辞,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声音轻得像羽毛:“沈大人……没事就好……督主……就拜托你照顾了……”
说完,他的头一歪,眼睛永远地闭上了。
“张千户!张千户!”沈清辞扑过去,抱住他的身体,却发现他的体温已经在快速流逝,胸口的伤口还在汩汩地流着血,把他的衣衫都染红了。眼泪瞬间模糊了沈清辞的视线,他的手颤抖着,想要堵住张千户的伤口,可鲜血却依旧从指缝间流出来,怎么也堵不住。
“谁?是谁干的!”沈清辞猛地抬头,看向那道黑影,眼神里满是杀意。
黑影见没射中沈清辞,又杀了张千户,转身就要跑。可还没跑几步,就被一群东厂护卫拦住了——是萧彻派来接应张千户的人,他们听到动静,立刻赶了过来。
护卫们很快就制服了黑影,把他按在地上。“沈大人,您没事吧?”领头的护卫连忙问道,眼神里满是担忧。
沈清辞摇了摇头,声音沙哑得几乎说不出话来:“把他……把他带进去,严加审问!我要知道,是谁派他来的!”
“是!”护卫应道,让人把黑影拖了下去。
沈清辞低下头,看着怀里的张千户,心里像被刀割一样疼。他想起第一次见张千户时,张千户还是个沉默寡言的护卫,跟着萧彻鞍前马后,不管遇到什么危险,都总是第一个冲上去;想起查盐运案时,张千户帮他挡过刺客的刀,手臂上留下了一道长长的伤疤;想起萧彻派张千户去边境时,张千户笑着说“督主放心,小的一定把证词带回来”……
可现在,这个总是笑着说“没事”的人,却永远地闭上了眼睛,倒在了离东厂狱只有几步远的地方,倒在了他面前。
“张千户,对不起……”沈清辞的眼泪滴在张千户的脸上,混着雨水和血水,“是我害了你……要是我没有被诬陷,要是我没有待在牢里,你就不会去边境,就不会遇到危险……”
他轻轻整理着张千户的衣衫,把他肩上的箭拔出来,又用自己的外袍盖住他的伤口,动作很轻,像是怕碰碎了他。雨还在下,打在张千户的脸上,可他却再也不会觉得冷了。
东厂狱的审讯室里,烛火摇曳,映得墙上的刑具泛着冷光。
黑影被绑在刑架上,双手被铁链锁着,脚尖勉强能碰到地面。他浑身湿透,头发贴在脸上,眼神里满是恐惧,身体止不住地发抖。
沈清辞坐在他对面的椅子上,手里拿着一杯热茶,却没喝一口。他的脸色很白,眼底还带着未干的泪痕,可眼神却异常冰冷,像淬了毒的刀子,死死地盯着黑影。
“说吧,是谁派你来的?”沈清辞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压力,“为什么要杀我?”
黑影咬着牙,不说话,只是把头扭向一边,不敢看沈清辞的眼睛。
“不说是吧?”沈清辞站起身,走到刑架前,拿起旁边的一根竹签,“你应该知道,这是东厂的‘签子刑’,把竹签插进指甲缝里,疼起来比凌迟还难受。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说,还是不说?”
黑影的身体抖得更厉害了,脸色惨白如纸。他显然听说过东厂刑具的厉害,眼神里的恐惧越来越浓。
“我……我……”他张了张嘴,声音里带着哭腔,却还是没说出来。
沈清辞没有再逼他,只是拿起竹签,轻轻碰了碰他的指甲。冰凉的竹签刚碰到指尖,黑影就尖叫起来:“我说!我说!是国舅爷!是国舅爷派我来的!”
沈清辞的眼神沉了沉:“国舅爷为什么要派你来杀我?”
“国舅爷说……说你知道了太多事,要是你出狱了,肯定会和萧督主一起对付他,”黑影的声音断断续续,眼泪和鼻涕一起流下来,“他还说……只要杀了你,就能阻止你出狱,还能把你的死嫁祸给萧督主,说萧督主是为了掩盖自己的罪行,才杀了你的……”
“还有呢?”沈清辞追问,“国舅爷还让你做了什么?他有没有说,要是你失败了,该怎么办?”
“没有……没有了……”黑影连忙摇头,“国舅爷只让我杀了你,说事成之后给我一百两银子,让我离开京城……我要是知道会这样,我肯定不会来的!沈大人,我错了,求您饶了我吧!”
沈清辞看着他痛哭流涕的样子,心里没有丝毫同情。就是因为这种为了钱什么都敢做的人,张千户才会死,才会有那么多无辜的人被国舅爷害死。
“把他带下去,严加看管,”沈清辞转身对护卫说,“别让他死了,等会儿我要让他当着太后的面,指认国舅爷。”
“是!”护卫应道,把黑影拖了下去。
审讯室里只剩下沈清辞一个人。他走到窗边,看着外面依旧下着的大雨,心里满是愤怒和悲痛。国舅爷竟然这么狠毒,为了杀他,不惜派死士,不惜牺牲张千户的性命!他一定要为张千户报仇,一定要让国舅爷付出应有的代价!
就在这时,脚步声从门外传来。沈清辞转过身,看到萧彻走了进来,手里拿着他刚才放在桌上的油纸包。
萧彻的脸色很沉,眼底满是血丝,显然是刚得知张千户的死讯。他走到沈清辞面前,打开油纸包,里面是李老将军的证词,还有国舅爷克扣军饷、私运粮草给蛮族的账册副本——证词上还沾着张千户的血迹,暗红的血痕印在纸页上,像一朵绽开的血花,触目惊心。
“张千户……”萧彻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手指轻轻拂过证词上的血迹,“他还是没能等到……”
沈清辞看着他,心里一阵发酸:“萧彻,对不起,是我害了张千户。要是我没有被诬陷,他就不会……”
“不关你的事。”萧彻打断他,抬起头,眼神里满是坚定,“是国舅爷的错,是太后的错,是那些为了权力不择手段的人的错。我们没有错,张千户也没有错。我们能做的,就是尽快扳倒国舅爷和太后,为张千户报仇,为所有被他们害死的人报仇。”
沈清辞点点头,擦掉眼角的眼泪,眼神也变得坚定起来:“嗯,我们现在就去长乐宫,把证词和账册给太后看,让她下令拿下国舅爷!”
萧彻握紧手里的证词和账册,又看了看沈清辞,轻轻握住他的手:“好,我们一起去。不管太后有什么阴谋,我都会保护好你。”
沈清辞看着他的眼睛,里面满是坚定和温柔,心里突然安定下来。他知道,只要和萧彻在一起,就没有闯不过的难关。
两人并肩走出审讯室,朝着长乐宫的方向走去。雨还在下,可他们的脚步却异常坚定,像是要在这泥泞的道路上,走出一条通往正义的路。
长乐宫的暖阁里,炭火正旺,可空气却依旧冰冷。
太后坐在铺着白虎皮的暖榻上,手里拨着佛珠,眼神却时不时地瞟向窗外的大雨,脸上满是烦躁。国舅爷站在她身边,手里端着一杯热茶,却没心思喝,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杯沿,眼神里满是不安。
“太后,您说张千户会不会真的把证词带回来了?”国舅爷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要是他把证词带回来,沈清辞就会被无罪释放,到时候他肯定会和萧彻一起对付我!”
太后的眉头皱得更紧了:“慌什么!哀家已经派了三批人去拦截他,就算他能冲破前两道,第三道也肯定能拦住他!再说,就算他把证词带回来,哀家也能说证词是伪造的,李老将军被萧彻收买了,到时候沈清辞还是会死!”
话虽这么说,可太后的心里也没底。萧彻的手段她是知道的,要是萧彻真的拿到了确凿的证据,就算她是太后,也很难保住国舅爷。
就在这时,太监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太后,国舅爷,萧督主和沈清辞求见,说有要事禀报。”
太后和国舅爷同时愣住,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他……他们怎么来了?”国舅爷的声音都在发颤,手里的茶杯“哐当”一声掉在地上,摔得粉碎。
太后深吸一口气,压下心里的慌乱,对着门外说:“让他们进来。”
萧彻和沈清辞走进暖阁时,身上还带着外面的雨水和寒气。萧彻手里拿着一个油纸包,沈清辞跟在他身后,脸色虽然苍白,眼神却异常坚定。
“臣萧彻,参见太后。”
“臣沈清辞,参见太后。”
两人躬身行礼,声音平静,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力量。
太后看着他们,强作镇定地说:“萧督主,沈清辞,哀家没宣你们,你们怎么来了?沈清辞不是还在东厂狱里吗?怎么敢私自出来?”
“回太后,臣是奉陛下的口谕,来向太后禀报沈清辞通敌一案的真相。”萧彻抬起头,眼神直视着太后,“另外,沈清辞已经不是囚犯了,等太后看完臣带来的证据,就会知道,他是被人诬陷的。”
“证据?”太后的眼神沉了沉,“什么证据?哀家看,是你们伪造的证据吧!”
萧彻没有理会她的嘲讽,打开手里的油纸包,把李老将军的证词和账册副本递了过去:“太后,这是边境李老将军的证词,上面详细记录了沈清辞从未与蛮族有过接触的事实;这是国舅爷克扣军饷、私运粮草给蛮族的账册副本,每一页都盖着边境军营的大印,是确凿的证据。”
太后接过证词和账册,手指因为用力而泛白。她快速地翻看着,越看脸色越沉——证词上的字迹确实是李老将军的,账册副本上的记录也详细得让她无法辩驳,甚至还有国舅爷亲笔签的字。
国舅爷也凑过去看了一眼,看到账册上自己的签名时,吓得腿一软,差点跪在地上:“不……不是我!这是伪造的!是萧彻伪造的!李老将军被他收买了,账册也是他找人仿造的!”
“国舅爷,你别血口喷人!”沈清辞上前一步,眼神直视着他,“李老将军是大靖的忠臣,镇守边境十几年,怎么可能被我和萧督主收买?这份账册副本上有你亲笔签的字,还有边境军营的大印,你还有什么话好说?”
“我……我……”国舅爷被问得哑口无言,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眼神里满是绝望。
太后看着国舅爷的样子,心里也知道,这次国舅爷是真的栽了。可国舅爷是她的兄长,是她在朝堂上唯一的依靠,要是国舅爷倒了,她的地位也会受到威胁。
“就算这份证词和账册是真的,”太后放下手里的东西,声音冰冷,“沈清辞之前在殿试时直言‘宦官干政、外戚擅权’,已经触怒了哀家和陛下。哀家虽然可以饶他一命,但他必须离开京城,永远不许回来!国舅爷克扣军饷、私运粮草,哀家会罚他闭门思过,抄没一半家产,算是给边境将士一个交代。”
萧彻和沈清辞对视一眼,都看出了对方眼里的不满。太后这是在故意偏袒国舅爷,想把这件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太后,”萧彻的声音沉了下来,“国舅爷不仅克扣军饷、私运粮草,还派人刺杀沈清辞,刚才在东厂狱外,他派来的死士还杀了张千户!张千户是为了保护沈清辞,保护这份证词,才被杀害的!国舅爷犯下这么多罪行,仅仅是闭门思过、抄没家产,怎么能服众?怎么能告慰张千户的在天之灵?”
“张千户死了?”太后愣了一下,眼神里闪过一丝慌乱。她没想到国舅爷竟然敢在东厂狱外杀人,还杀了萧彻的人!
“是!”萧彻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愤怒,“张千户为了把证词带回来,冲破了国舅爷的三道拦截,身上受了十几处伤,可他还是坚持到了东厂狱外。可国舅爷的死士却在他最虚弱的时候,一箭杀了他!太后,您要是还想偏袒国舅爷,就是纵容凶手,就是对大靖的百姓不负责任!”
太后被萧彻说得哑口无言,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她知道,要是她再护着国舅爷,不仅会让萧彻不满,还会让天下人觉得她偏袒外戚,纵容罪行,到时候清流官员肯定会联名上奏,她的地位就真的岌岌可危了。
“好,”太后深吸一口气,压下心里的怒火,对着门外喊道,“来人!传哀家的旨意,将国舅爷拿下,打入天牢,等候发落!沈清辞无罪释放,恢复翰林院编修的职位!”
国舅爷脸色惨白,连忙扑到太后面前,抱住她的腿:“太后!我是您的兄长啊!您不能这么对我!萧彻是在诬陷我,您不能信他!”
“住口!”太后厉声说,“你犯下这么多罪行,哀家已经没有办法再护着你了。来人,把国舅爷带下去!”
侍卫立刻上前,将国舅爷架了起来。国舅爷一边挣扎,一边大喊:“太后,我不服!萧彻,沈清辞,我不会放过你们的!我就算是死,也要拉着你们一起垫背!”
侍卫拖着国舅爷走出暖阁,他的喊叫声越来越远,最终消失在走廊尽头。
暖阁里终于安静下来,只剩下太后、萧彻和沈清辞三个人。太后坐在暖榻上,脸色阴沉,眼神里满是怨毒,却再也不敢多说一句话。
萧彻看着她,躬身行礼:“太后,臣还有一事请求。张千户为了保护沈清辞,为了大靖的安危,被国舅爷的死士杀害,臣请求太后追封张千户为忠义侯,赏赐他的家人,以告慰他的在天之灵。”
太后抬起头,看了萧彻一眼,又看了看沈清辞,最终还是点了点头:“准奏。张千户是大靖的忠臣,应该得到赏赐。”
“臣谢太后。”萧彻躬身行礼,心里松了一口气。张千户终于能得到应有的荣誉,他的家人也能得到照顾,这样他也能稍微安心一些。
从长乐宫出来时,雨已经小了很多,只剩下细密的雨丝还在飘着。
萧彻和沈清辞没有立刻离开,而是朝着东厂狱的方向走去。张千户的尸体还在狱外的廊下,用沈清辞的外袍盖着,雨水打在上面,把布料都浸得透湿。
萧彻走到尸体旁,蹲下身,轻轻掀开外袍。张千户的脸上还带着一丝笑容,像是在为完成了任务而高兴,可他的胸口却依旧留着那道致命的箭伤,鲜血已经凝固,变成了暗红色。
萧彻的手指轻轻拂过张千户的脸颊,动作很轻,像是怕吵醒他。他想起张千户刚跟着他的时候,还是个十六岁的少年,因为家里穷,走投无路才进了东厂。这些年,张千户跟着他出生入死,从来没有过一句怨言,不管他让张千户做什么,张千户都会毫不犹豫地去做。
“张千户,”萧彻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你放心,国舅爷已经被打入天牢了,太后也追封你为忠义侯,你的家人会得到赏赐。你没有白死,我们会完成你没完成的事,会扳倒太后,会为萧老将军翻案,会让大靖的百姓过上安稳的生活。”
沈清辞站在一旁,看着萧彻的背影,心里满是愧疚和悲痛。他走到张千户的尸体旁,也蹲下身,轻轻整理着他的衣衫:“张千户,对不起,是我害了你。要是我能早点找出国舅爷的罪证,你就不会去边境,就不会死了。你放心,我会和萧彻一起,为你报仇,为所有被国舅爷害死的人报仇。”
护卫们也围了过来,看着张千户的尸体,眼里满是悲痛。他们都是跟着张千户一起长大的兄弟,一起在东厂待了十几年,现在张千户死了,他们心里都不好受。
“督主,沈大人,”领头的护卫声音沙哑,“我们想把张千户的尸体好好安葬,让他走得安心。”
萧彻点点头,声音沉重:“好,你们去准备吧。选一个好地方,墓碑上要刻上‘忠义侯张公之墓’,让后人都记得他的功劳。”
“是!”护卫们应道,小心翼翼地抬起张千户的尸体,朝着东厂的后院走去。
萧彻和沈清辞看着他们的背影,直到再也看不见,才转身走进东厂狱。
天字号牢房里,稻草堆还在,石壁上的青苔也还在,可沈清辞却再也不会住在这里了。他走到牢门前,看着外面的天空,雨已经停了,阳光透过云层,洒下一缕缕金光,照亮了整个狱道。
“萧彻,”沈清辞转过身,看着萧彻,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我们终于赢了这一局。”
萧彻走到他面前,握住他的手,眼神里满是温柔:“嗯,我们赢了。但这只是开始,太后还在,她肯定不会善罢甘休,我们还要继续努力。”
“我知道,”沈清辞点点头,“但我不怕。只要和你一起,不管未来有多难,我都能坚持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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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证词惊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