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为什么来在镇里?”对于方初云所说地被人诓骗,何芸半分都不相信。
她边说边抬手揭开轿帘向外看去,外面依旧还是白天。
而在轿子的远处,她遥遥看见了很多黑漆漆的人影。何芸细看过去,那位买糖葫芦的小贩也在人群之中。远远看去,只见他们脸上僵硬,眼珠浑浊,如同傀儡一般。
而在轿子附近,八位貌美的仕女素手捧着莲灯,面色苍白。似乎是感受到何芸望向不该望的方向,齐刷刷地向她望来。
“长辈所托啊,不得不来。”想来是因为刚结完咒,方初云的面上还带着几分苍白,懒洋洋地靠在轿壁上。“倒是何道友,这是来大荒游历?”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何芸平静地放下轿帘,与方初云对上视线。
“你应该早知道这里是幻阵,为何不想着出去。”
“这里可比外面要安全多了啊,道友。”他突然直起身子,凑到何芸面前,何芸微微低头,便能看见他眼下的那颗泪痣。
这颗泪痣,是不是比起刚刚要深了一些?
不过她面上神色自若,只是微微颦眉:“为什么?”
见何芸颦眉,方初云轻笑一声,右手轻轻捂在嘴边,示意她看向上面:“天机不可说啊。”
“道友还是安心和我坐在这里吧。”
“啊-”
话音刚落,一阵尖锐的叫声从轿外传来,划破天际。与之伴随的还有阵阵难耐的嘶吼声。嘶吼声之下,重物坠地的声音如同闷雷般碾过街道。
听起来,像是从远处那些人影处传来的。
何芸倏地攥紧剑柄,抬手就要挑开轿帘,却被一柄绣着艳色红狐的折扇挡住去路。面对何芸的不解,方初云疑惑挑眉:“道友何必多管闲事呢。”
他不解道:“不过是在幻阵之中,即使伤到他们,也不过是灵魂上受点小伤,于他们的性命来说,又无任何损失。何道友,还是和我一齐待在轿中最好。”
“等道轿子到它该到之地,这个幻阵自然便消失了。”
“没办法啊,谁让我是剑宗弟子呢。”她避开方初云的手,长剑一挑便从轿窗中跳了出去。
况且,灵魂上受到损伤,这也是小事吗?
没人比何芸更清楚灵魂受损的危害。
“当然,这是我自己的事情。我知道,‘天机’向来都是最会明哲保身的。”
“只不过,你我的同盟,恐怕要结束了。”
道不同,不相为谋。
虽然何芸自认自己不算是什么大善人,但也不是能够眼睁睁看着普通人在她面前受苦的人。
况且,方初云……通过这个也能探测几下他的态度。
关于她身上的东西对他的吸引力。
“果然是名门正派,真是令人好生敬佩。”方初云闭着眼感叹两声,手指在腿边敲敲打打了两息。“虽然很不喜欢多管闲事,但既然道友都发话了,我自然是助一臂之力的。”
他睁眼,手中扇子展开轻轻挥动,在身上落下两道浅红的灵力。然后,挑起轿帘,走了下去。
在他走出轿子的下一刻,仕女消散,轿子应声倒地,只留下几张破碎的符纸飘落在他的身后。
比何芸预想的要糟糕的多,她刚一掠出,血腥之味便钻入鼻腔。
何芸刚一落地整个人便僵在了原地,目之所见,皆是遍地尸体,密密麻麻地铺满了整条街道。
灼热的火浪突然扑面而来,她盯着地上尸体,恍惚间好像又看到了那一场几乎要烧毁一切的大火。何芸不由得呼吸急促起来,喉间泛起阵阵铁锈味。
手在她不知不觉中狠狠攥紧,指甲几乎要嵌在她的肉内。
“嗒-嗒-”
突然出现的脚步声将她从记忆中拉了回来,她下意识抓紧手中之剑,抬眼向前方街道尽头的白色身影望去。
“唉,倒是比我想象中的要狠绝啊。”
方初云的叹息裹着他不知道从哪里拿出的烛灯飘来,何芸看着倒是觉得有几丝眼熟,好像不久前在哪里见过一样。他踏过尸骸,有些惋惜地望着地上满地的尸体。
“可惜了,魂魄都丢了,大多数醒来估计要成为个傻子了。”
“为什么来?”愤怒充斥着何芸整个脑海,她只能死死握住手中的剑,等候着它们慢慢熄灭下来。
“因为道友你啊。”方初云的语气带着笑意,但莫名地让她火气更旺。
她身上到底是什么东西,对他这么有吸引力。
何芸强迫自己将思绪从覆满整颗心的愤怒中抽离出来,想起她昏睡瞬间方初云探寻的视线。
是它吗?她看向自己手中雪白的长剑。
亦或者,是它……
“那就多谢道友了,真是这些人的荣幸。”
她将愤怒压进心间,提剑蓄势。目光凝在长街尽头那道缓缓而来的飘忽白影,十几张借灵符凭空而起,环绕在她的身旁。
方初云瞬间感受到何芸的转变,他后退半步,饶有兴趣地眯了眯眼。
真是有趣。
何芸。
“这些人的运气倒不错。”他突然出声,广袖扫过面前地一具尸体,双手结咒,幽绿色绘就的符文飘于空中。
“碰到了我,只要不是入了黄泉,我都能找到他们的踪迹。”
说完,他伸手探向符文,忽地轻笑:“倒要感谢这收魂人的动作不够利落,看起来离我们倒是很近。”
何芸闭眼,感受到不远处浓厚的灵力波动,厉声道:“在哪?”
她话音刚落,缓缓走来地白影一下子加快速度,下一瞬,人影已经站于离二人三尺之地。**的气息夹杂着沉香木的味道混杂而来,扑了他们二人一脸。
何芸倏的睁眼,一把拉开站在身前的方初云,将其甩在身后远处,面色凝重。
方初云揉了揉自己被熏地发昏的脑袋,眼神随意地瞥过来者腰间悬挂着的天青玉佩。“得来全不费功夫啊。”他嗤笑,然后抬高声音,厉喝道:“玉佩!”
“知道了。”
她抬眼看向面前的覆目的白袍之人,深呼吸一口,将怒气狠狠压在心间。借灵符传来撕裂地脆响,向着何芸手中的长剑飘去。
霎时间,灵力穿透整个身体脉络,自从几年前灵脉受阻后,她再没感受过如此充沛的灵力。即使是后来有了借灵符的出现,但因为身体缘故,太多的灵力会冲击自身经骨,导致情况更为严重。何芸大多数时候也只是使用一到三张借灵符维持下日常需要。
像今天这样,一下子使用十几张,对于她来说也是第一次。
感受到充盈灵力之下的刺痛感,何芸不自觉地舔了舔唇。手中剑势蓄满,提剑向着来人俯冲而去。
方初云自觉地找了个最安全的地方——他们二人交战的盲区。靠在墙角,有兴趣地看着何芸甩出的借灵符,倒是个好东西。
“嘭”的一声,白光乍现。鲜血哗啦地散了一地,红色的身影踉跄着撞在轿旁。何芸抬手将嘴角的鲜血擦去,不行,周边都是躺着的镇民,太过于束手束脚。
她思索片刻,从腰间向方初云扔出了张黄色符咒。
“画地为牢符,半个时辰之内,只要不是高阶修士的持续攻击,结界便不会碎。”
话音刚落,亮黄色的结界便在镇民们上空结成,何芸松了口气。
然后,她身形一展,手腕微微一转,带着一阵清冽的冷风,腾空而起,向前方之人刺去。
来人非常奇怪,身上明明布满了伤口,却好像没有痛觉般的,继续挡在何芸的面前。
就像是……像是傀儡一样。
“我觉得吧,他的眼睛……”方初云百无聊赖地撑着脑袋,像看戏一般。在看了大概十几分钟之后,眼看着何芸持剑的动作有些迟疑下来,他眨了眨眼睛,在来者的身上看来看去,刚好掠过其眼睛的位置。
“这可是‘天机’的建议。”
眼睛?试试。
她提剑再次向着来人冲去。在手中长剑又要像之前一般,刺入他胸口之时,剑锋陡然偏转,向着来者的目上而去,挑开半角覆着他眼睛的白布。
霎时间,来者的气息陡然凝滞。
“跐溜”一声,天青玉佩应声脱落在鲜艳红裙之上。
哈,还真是,天机果然名不虚传。
怪不得大荒修士,特别是剑客,人人都想和他们同行。
何芸一把将玉佩向着方初云的方向扔去,见来者没有反应过来,直接将覆在他眼睛上的整块白布都挑起。
一张她不久前刚见过的脸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相比他们初次见面时,容貌依旧俊美,衣着依旧华丽。只是那双眼睛,现在布满了血泪。
宋和宁,竟然是他。
明明,他应该不弱的。
“竟然是他…”何芸感叹了一声,手下长剑却毫不犹豫地刺向了他的胸口。
“怎么样,魂魄能回到他们体内吗?”
“回到体内没有问题,但若要让他们醒来……估计要等天上的阵法消失了。”方初云接过玉佩看了两眼,忽地一笑。
然后他将玉佩往天上随意一扔,一道幽绿的屏障浮现在众人上空。
“就这样?”不是应该结几个阵,再不济也念个符文什么的?就这样轻飘飘地一扔?
“不然呢。”方初云也不解,疑惑地望向何芸。手中狐狸折扇上的白玉坠子随着他的动作一上一下的飘扬。
“行吧。”何芸一滞,天机嘛,上天庇护,也能理解。
不过,看着他手中的折扇,何芸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情。
“你刚刚手中的烛灯是从哪来的?”
“这个啊…”他从怀中取出烛灯,注意地向何芸展示。不出何芸所料,果然和她在镇门外看到的很是相似。只不过她当时距离宋和宁较远,一些具体的形状像是花纹之类的看的倒是不太清楚。
不过这盏灯上刻莲花,下刻符文。就算不是宋和宁手中那盏,也和他关系不小。
“我在路上捡的,”方初云瞥了何芸和她身前的宋和宁一眼:“怎么,你知道它是什么东西?”
方初云知道这是什么,何芸斩钉截铁地肯定。作为天机,他决定知道些什么。
而且,她看向自己面前自从挑起白布,便突然陷入沉睡的宋和宁,有一个在她看来准确率有八成的猜想。
宋和宁,便是方初云用烛灯引来的。
她可记得,方初云出现的时候,手中的灯可是点燃了的。
一道沧桑的男声突兀地插了进来。
“原来它在你这里。”
“嗯?”何芸下意识转身,看见了位十分眼熟的人,这个人她刚刚才和他打了好长时间一架。
“哟,两个一摸一样的人。”方初云好奇地走过来,望望何芸面前被她一剑穿心的宋和宁,又望向不远处和他长得一摸一样的白衣男子。
十四个时辰之前。
“你现在收手还来的及。”宋和宁靠在墙角,眼角上的血珠随着面孔落下,形成一道血泪。
蹲在他面前的白发之人闻言,像是听到了天下最大的笑话一般,大笑起来。
良久,才停下笑声。他抬手想要擦去宋和宁脸上的血迹,却又在快要靠近时突然收起,自嘲道:“我就差最后一步了。”
“宋和宁,你现在劝我,实在是太迟了。”
“无论付出什么代价,我都不会放弃。”
他起身,向着屋外走去,再也没有看向宋和宁一眼。
“我不会杀你,等到一切结束之后,你带着阿遥走吧。”
“不过现在,你就先待在这里吧。”
下一刻灿金的法阵展开,将宋和宁牢牢地锁在阵中。
吓死我了,写完的一瞬间草稿箱变空白了,差点以为白写了[托腮]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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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第 5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