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郊荒村调查到这里,就没有额外的线索了。两人上午出门,用了整整一天,傍晚时才回到府中。
奔波一日,赵洵让姜慈先去休息,待到明日,他再将这些线索带去大理寺,找郭越他们商议调查。
而大理寺那边,郭越也将玉石交给孙元鉴别,经孙元口供,这块玉石的材料确实与当年玉石案的石头一模一样,几乎可以断定出自同一个矿中。只是郭越还未来得及高兴,只听孙元又提出了一些不确定的地方。
郭越不解,问道:“既然确定是同一个矿中出产,那还有什么问题吗?”
孙元迟疑道:“说不上来,只是当时的玉石拿在手里,让我觉得有种很奇怪的感觉。”
“奇怪的感觉?那现在呢?这是什么感觉?”
“没感觉。”孙元老实道,“就是普通的石头。”
郭大人给他说得都有点绕晕了,问:“什么意思,怎么一会是普通石头,一会又不一样?到底是不是一个矿洞里出来的啊?”
孙元努力回想着当初的情况,与郭越解释道:“这么和大人说吧,石头是同样的石头,但我想,可能因为这个是原石,那种手串是加工过的……这其中可能还有什么蹊跷。”
郭越眼前一亮,“哦?你的意思是说,当年有人在加工的时候动了手脚?”
孙元吞咽了一下口水,点了点头,继续说:“大人可有想过,当年许多人因为戴了这个石头发了疯,为什么会发疯?我以前一直以为是石头的原因,只是苦于无法只身前往北境寻找矿洞,如今大人将这块石头带到我的面前,今日一见,方才能印证小民的一些猜测。”
郭越急道:“你以为这事是为何?”
孙元说:“投毒,在加工手串的时候混入一些什么,伴随手串一同流入各家各户。这毒虽然不会让人当场毙命,但是时常佩戴,久而久之,人就会出现不同程度的中毒反应。”
“你是说那些突发的疯症都是因为中了这个毒?”
“只有这样能解释为何发疯的人都有一个共同特点,就是不久之前买了这个摊子上的玉石。”孙元说着,摇了摇头,“虽然不知道想出这个办法的人到底是何居心,但如果当时这些东西流入更多人家,或是换了其他的承载物,那京城岂不是要沦为一片疯病的苦海。”
郭越听罢,心神一震,他在心中念道,如果真是如此,那次的手串案反倒像是一次演练,幕后之人用这种方式,来试验这毒可以传播的多远,影响的多广。之所以用玉石的原因……大概就是瞄准了京城中的达官贵人,这些人大多有权有势,用这种下毒的手法,既能很快知道投毒的效果,又无人察觉,事发后,也有充分的时间将线索洗得一干二净。
“这手段可真是……”郭越猛然从草席上起身,“我得去跟大人报告此事!”
于是,这夜,侯府书房的灯正要熄灭,老管家敲了敲门,传来了郭大人到来的消息。
郭大人怀揣着一肚子事,七上八下地等在厅中,看见赵洵披着一件外袍出来迎他,脑子顿时清醒了一点,后知后觉道:“下官……是不是来得不是时候?这么晚了,大人要歇息了吧?”
见他说着,站起来就要走,赵洵朝他招了招手,“坐,正好我也有事找你。”
郭大人一听,这才放心坐下,捧着李管家刚才端上来的茶,喝了一口,稍微定了定心神。
赵洵瞧着他脸色,便问:“是孙元那边有什么消息了?”
“正是,我们有重大发现。”郭越一提到这个,正襟危坐道,“方才与孙元看玉石时,推断出了当年手串案的情况。”
接着,郭越便将在地牢中与孙元的谈话完整地转述给了赵洵。
“此人如果真的有如此野心,那势必在谋划大计,恐危害京城,属下不敢怠慢,特来告知大人。”
赵洵听罢,微微皱眉,他道:“手串案也已经过去几年,那次之后,京城之内未曾听说过再有动荡。也就是说,布局了这样一盘棋,却又很久没有动手?”
郭越也觉得疑惑,他便又猜想道:“会不会是……手串案一事被揭发,打破了此人的计划,难不成已经放弃了?”
“不会,既然敢在京城动手,事发之后会有什么样的后果,他们定然已经有所准备。”赵洵道,“我更倾向于,这伙人在寻找一个合适的时机。”
“时机?”
“也许你设想的没错,越是有野心的大局,越是要经历长久铺垫,在一次尝试之后,他们接下来要做的,也许就是准备真正的行动。”
“真正的行动……”
赵洵说着,看向郭越,“自景同天的案子查起,到如今,这一步步看似毫无联系,却又相互勾连,当这些事情找到正确的联系,我们便能看清这盘棋的真貌。我们调查的越是深入,这幕后之人应当也越是沉不住气,就算计划搁置,他也会再次出手……到那时,也就是我们收网之日。”
郭越点了点头,他又想起来什么,问赵洵道:“对了,大人说有事要问下官?”
“嗯。今日,我与姜姑娘也查到了一些新的线索,是关于萨汗族的。”赵洵一边说,一边拿出那个木盒,将木盒递到郭越的手中,“这件衣服,会和萨汗族有关系吗?”
“下官看看。”郭越双手接过木盒,又将那件丝绸外袍从盒中取出来,他看了两眼,先是露出一丝疑惑的神情,之后又震惊道,“这是……这件衣袍大人是从何处得来的?”
赵洵一看他的表情,知道问对人了,但姜慈的事他还不好说明,于是只道:“从故人处得来,这件衣服有何讲究?”
郭越道:“这衣服不是普通衣服,这用料是外族特有的云霞锦,因起色彩像是黄昏时天边云霞而命名。这种料子极为难得,据说是北境中有一种沙漠中生长的草叶,其枝叶遇水则会变成这般颜色,需用特殊工艺将它在水中浸染,颜色固定后再抽丝加工,经过层层工艺之后,才能成为可以制作衣服的纱,这种料子摸上去就像我们的丝绸,不过工艺全然不同,原料也是可遇不可求。”
赵洵沉吟片刻,“既然如此珍贵……能穿上这件衣服的人想必也不是普通人?”
郭越神情严肃,点了点头,“前段时间调查外族时,下官也对北境诸多习俗有所了解。据下官所知,能穿这种衣服的,仅有一人。”
“何人?”
“正是萨汗族的神女。”
神女。
传闻中可以保佑子民的神女,没想到会在这种时候出现。
赵洵问:“你说的这个神女,与矿洞传闻中提到的那个神女,可是同一人?”
“算是,这暂时还不好确定。”郭越道,“这萨汗族的神女每过一段时间就会重新选拔,所以虽然这些人都被称为神女,可究其内在,却还是实实在在不同的人。不过,萨汗族的神女信仰也只有这一个,每一任神女十八岁时,族中就会开启一个加袍仪式,在这一天,神女就会得到一件属于自己的云霞袍。”
赵洵听着,问道:“所以,你的意思是说,这件袍子,每位神女都有一件?那……仅凭这件袍子是不是无法查到神女身份?”
“大人想知道神女身份?”郭越想了想,“倒也不是完全查不到,不知道大人还有没有别的线索?”
赵洵思索片刻,道:“她应该从北境来到了京城,或许曾经住在京城南郊那个村子里。”
郭越道:“南郊?那个被烧毁的村子?”
“嗯。”赵洵应道,“这村子荒废许久,这里的消息还能查到吗?”
郭大人一听,立刻拍拍胸脯,道:“大人放心,别地不好说,但只要在这京城的事,就没有我查不到的。”
赵洵微微一笑,似乎有些不放心,最后又叮嘱道:“不过,既然矿洞的传闻中也提到了神女,不排除神女和这整件事也有联系。现在文瑞已经落在我们手上,不管他身后是何人,想必已经提高了警惕,你若是外出调查,最好带着常捕头同行。”
“大人放心,属下明白。”郭越行了一礼,“三日之内,给大人回复。”
这边赵洵与郭越连夜商量好下一步行动,这几日,赵洵还是如常去大理寺。
说是三日内,不过郭大人的调查似乎受到了一些阻碍,三日过去,赵洵没等到郭越回来,到了第四天,没想到却等来了另一个消息。
说是二皇子在圣上面前将文瑞的事捅了出去,又添油加醋地说了诸多文瑞擅闯大理寺地牢的细节。
大理寺本身就是重地,历朝历代也没有过被人单枪匹马地闯入的例子,更何况这人听起来还像个书生?
圣上大怒,问:“你说这人还是个门客?谁家的门客?”
二皇子支支吾吾地告密,“回父皇,听说是太子府上的门客。”
据说此言一出,殿上一时间静悄悄的,连根针掉在地上的声音都能听得见,众人大气不敢喘。
过了好一会儿,皇帝才开口,冷声问:“这案子大理寺为何不报?谁在处理?”
二皇子便又道:“大理寺卿正在处理。”
皇帝冷哼一声,招来和洪,“传赵洵进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