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昭录 第41章 夜访私仓

马车刚停在隐蔽的竹林外，陆知礼便先下了车，伸手拨开半人高的茅草，露出一道仅容两人并行的窄径。沈曦跟在云昭身后，踩着松软的腐叶往前走，鼻尖满是潮湿的泥土气息，偶尔还能听见竹枝被风拂过的沙沙声。

“前面就是私仓的入口，得按暗记走，别踩错石板。”陆知礼回头叮嘱，指尖指向地面嵌着的青石板，其中三块边缘刻着极浅的月牙纹。

沈曦正看得认真，忽然脚下一滑，眼看就要撞上旁边的竹丛，手腕却被人猛地攥住。

云昭的手松开时，只淡淡瞥了她一眼：“看路，脚下的腐叶滑。”

沈曦攥了攥被碰过的手腕，小声应了句：“知道了，堂哥。”

她的脚步却下意识慢了半拍，悄悄往云昭身侧挪了挪，方才踉跄时她看清了，竹丛深处藏着几株带毒的刺藤，若不是他拉的及时，恐怕要中招。

前面的陆知礼没察觉两人间的微妙气氛，正蹲在地上核对青石板上的月牙纹，指尖刚触到第三块石板的边缘，突然“咦”了一声：“不对，这暗记……好像被人动过。”

那原本完整的月牙纹，此刻缺了一小角，边缘还留着新鲜的刻痕，显然是刚被篡改没多久。

云昭闻言上前，指尖抚过那道刻痕，指腹蹭到一点细碎的石屑。他抬眼望向竹林深处，目光沉了沉：“有人比我们先来了。沈曦，你在此处保护陆小姐，别乱跑。”

沈曦听了这话，先是漫不经心地挑了挑眉，眼底飞快掠过丝促狭。方才在马车上还对人淡淡的，这会儿倒会主动，还特意让她来护着。

陆知礼握着帕子的手猛地攥紧，帕角的流苏被揉得发皱，脸颊也飞快漫上一层薄红，连说话都带了点颤音：“其实，我、我能照顾好自己的。”

她嘴上说着推辞，目光却忍不住往云昭那边飘。方才在马车上，他对自己虽有礼数，却总隔着层淡淡的疏离，可此刻他第一反应竟是让沈曦护着她，这份在意像团暖融融的棉花，轻轻撞在她心上。

云昭回头扫了眼陆知礼泛红的脸颊，眸底掠过丝极淡的疑惑，却没多问。他收回目光，指尖无意识摩挲着方才沾到的石屑，心里清明得很：三人之中，只有陆知礼不会武功，此刻私仓外情况不明，让沈曦护着她，不过是怕真有意外，到时候不好向陆大人交代罢了。这般想着，他便没再纠结那点异样，俯身继续查探石板下的暗门机关。

陆知礼凑近沈曦，声音软得像裹了层棉絮道：“沈曦，你堂兄叫什么……昨日，多亏他救了我……”

沈曦看向远处的云昭，思考了一会道：“我堂兄啊……叫沈昭。”

“沈昭……”陆知礼轻轻念了一遍这个名字。

“我堂兄性子闷，不爱说话，你要是想谢他，等会儿进了私仓，找机会跟他说就好。”她这话半真半假，既给陆知礼找了台阶，又暗暗调侃了云昭一把，惹得陆知礼连连点头，目光又忍不住往云昭那边瞟去。

私仓的木架高耸如林，三人刚走至深处，头顶突然传来“吱呀”一声裂响，陆知礼吓得往后缩，沈曦立刻把她拉到身后，

蒙面人挥刀扑来，云昭抽出腰间佩刀迎上去，刀锋相撞的脆响震得人耳尖发麻，可对方人多，很快就有一人绕到沈曦身后，短刀直逼陆知礼。

“小心！”沈曦想也没想，侧身挡在陆知礼面前。

短刀划破空气的瞬间，她抬手去挡，刀刃立刻在她手肘处划开一道长口子，鲜血瞬间渗出来，染红了衣袖。

陆知礼尖叫着扶住她，沈曦却咬着牙把她往云昭方向推：“去找我堂兄！”

云昭余光瞥见沈曦受伤，眼神骤然变厉，佩刀挥出的力道瞬间加重，一刀逼退身前的人，转身就挡在两人面前。他背对着沈曦，声音比平时沉了几分：“站在我身后，别乱动。”

沈曦靠在墙上，手肘的疼痛让她额头冒冷汗，却强撑着直起身子，目光紧紧锁着云昭身前的蒙面人，生怕对方再有偷袭的动作。

陆知礼惊恐的攥着她没受伤的手，指尖冰凉：“沈曦，你的手……要不要先找东西裹一下？”

“别慌。”沈曦抬手抹掉额角的冷汗，视线却没离开战局，“我堂兄应付得来，我们别分他的心。”

云昭握着刀柄的手骤然收紧，他没回头，却精准捕捉到了沈曦倒抽冷气的细微声响，原本沉稳的招式瞬间添了几分狠厉。

面前的蒙面人举刀劈来，云昭不闪不避，佩刀斜挑，先一步划破对方手腕，随即抬脚将人踹倒，动作干脆得不留余地。

剩下两人见势不妙，想绕到侧面偷袭，云昭却像是背后长了眼，猛地转身，刀锋擦着一人的肩头划过，带起的劲风逼得对方连连后退。

不过片刻，最后两名蒙面人便被他打得节节败退，捂着伤口仓皇逃跑。

云昭没去追，收刀的瞬间便转身冲向沈曦，蹲下身时，声音里的冷硬已然褪去，只剩下不易察觉的急切：“伤口还能撑住吗？我现在带你去医馆。”

沈曦借着墙撑着站直，还想抬手拍他胳膊说“没事”，一动却扯到伤口，疼得倒抽口气，话锋也软了半截：“没大碍，就是划了道口子……倒是私仓里，我们得先去看看。”

云昭皱着眉没接话，目光落在她渗血的衣袖上，伸手就想扶她，却被沈曦侧身躲开：“先办正事。”

陆知礼也在旁帮腔，说刚才瞥见蒙面人往西侧货仓跑，说不定是想毁什么东西。云昭见状，只好先按捺下送医的念头，走在两人外侧护着，往私仓深处去。

西侧货仓的木门果然虚掩着，推开门时，地上还留着几枚带泥的脚印。沈曦忍着疼，踮脚去翻最上层的账本，指尖刚碰到硬壳封面，就听见陆知礼轻呼一声：“这里有个暗格！”

两人凑过去看，只见陆知礼指着货架底层的木板，边缘有道细微的缝隙。云昭伸手扣住缝隙，稍一用力就掀开木板，里面藏着个铁盒。

打开的瞬间，几卷账册和一沓银票掉了出来——账册上的字迹歪扭，却清晰记着“元氏”每月从私仓调走的货量，与账面登记的数量差了近三成，而银票的落款日期，竟全是元氏的私印。

“果然是他们。”沈曦拿起账册翻了两页，指腹蹭过“元氏”二字时，指甲几乎要嵌进纸页里，伤口的刺痛还在蔓延，可此刻心里烧得更烈的，是压不住的恨意。

前世就是这样的人，被云潇所信任。

云昭看着她，伸手把铁盒拎到自己手里，又将外袍脱下来裹在她受伤的胳膊上：“证据先收好，现在去医馆。”

这次沈曦没再反驳，只是垂眸看着缠在胳膊上的玄色衣料。布料还带着云昭身上淡淡的松木香，裹得不松不紧，刚好护住渗血的伤口。

她刚要迈步，云昭已经自然地扶过她没受伤的胳膊，指尖轻轻托着她的肘部，避开所有可能牵动伤口的角度。

陆知礼攥着账册跟在旁边，突然开口道：“方才那些蒙面人，会不会是元氏派来的？他们说不定早就知道私仓有证据，想杀人灭口。”

沈曦脚步顿了顿，眉头微蹙：“有这个可能，不过现在证据在我们手里，他们就算想动手，也得掂量掂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