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一开学后的第二周星期五,园子老师又一次把我请到了她的办公室。
“园子老师,”我说,“这已经是你这周第四次把我叫到办公室来谈话了。你上周不是已经跟我父母通过电话,还带我见心理医生了吗?”
“可杨树同学你是一个外国人呀!”她愁眉苦脸地摸着额头,看了看手里那张关于我的《心理健康测评表》,“我最近又从其他同学那里收到消息,说你在上小学时,因为外国人的身份,遭到过一些学生的孤立和霸凌,你也因此和几个欺负过你的同学打过架。你难道在我们学校上课时,没有感到过国籍歧视吗?我可是听说学校里的一些学生,对你并不是很友善呀。”
“园子老师,”我十分无奈地说,“学校里的大部分同学都对我十分友好,只是有一小部分学生比较歧视我而已。但有学校和法律的保护,那些学生不敢对我怎么样的。之前那些和我打过架的学生,不都被学校处分过了吗?”
“那学校动漫社那件事呢?你上周不是跟我说,你加入了学校的动漫社团。但为什么没过几天就主动退社了?而且我还听说,你在社团里几乎不跟其他的社员交流,总是一个人在活动室观看轻小说或者漫画。这又是为什么?”
“没……没怎么,就是跟其他同学不太合得来。”我露出一个苦涩的表情,随便找了个借口。这件事说来话长。
她又苦恼地摸着额头,看了看我的那张《心理健康测评表》。好长时间才说:
“要不杨树你先加入青木原的学生会工作一段时间,我好拜托里面的学生观察一下你和其他人交流时的情况吧。”
“啊?”我瞪大了双眼,简直惊呆了,“让我加入青木原的学生会?园子老师你不是在开玩笑吧,青木原他可不是什么心慈善良的好人啊!”
“唉,”她十分无奈地叹了口气说,“园子老师也知道你们大多数学生都不喜欢跟青木原相处,但杨树你平时在学校上课时,几乎都不怎么跟其他的学生交流,而且一到放学就直接回家了。我除了找你和其他同学谈话之外,也没有什么其它方法能够了解你的心理健康状况了。所以我就想让你加入青木原的学生会工作一段时间,让青木原和其他学生会的成员帮我观察一下,你和其他同学们一起相处时,会不会遇到什么心理上的交流障碍。要是你觉得和青木原相处会感到不愉快,那也可以去申请一个不和他接触的岗位工作呀。而且这次测验也不需要你在学生会工作很长时间,大概一两周就行了,以后随时可以退出学生会。老师并不会在这一点上勉强你。”
“可……可是……青木原他……他……”
“没关系的,杨树同学。青木原平时帮老师处理了那么多的班级事务,老师知道他的为人其实挺好的,你不用那么害怕。再说了,杨树你不是也一直烦老师这样找你进行谈话吗?要是你的这次测验过关了,以后没有特殊情况,老师就永远不会再找你进行谈话了。你看怎么样?”
“我……我……”
“这件事情老师之前已经跟青木原说好了。要是杨树你想去他的学生会进行工作测验,直接去他的办公室找他申请入会就行了。如果你始终不愿意这么做,那老师就只能像现在这样,时不时地找你谈话一次,了解一下你最近的心理健康状况了。到时候你可别怪老师太过于烦人。”
“啊?”
我苦着脸坐在办公室里,好长时间都说不出话来。
青木原,我的同班同学,某个身份超级神秘的富家公子。在三个多月前,直接买下了秋夜高中的所有股份,给学校所有的工作人员和学生会成员发放了一大笔奖金,并且还大大提高了他们的职务工资。高一开学第一天,校长就在全校大会上宣布:未来三年,青木原所在班级的班长职务和秋夜高中学生会的会长一职,不再进行任何民主选举,所有工作事务都交由青木原同学代为处理。
之后青木原还走上台来,狂妄地说:
“要是各位同学有什么不满,可以向各个有关部门进行举报,或者重新推选一位班长或学生会会长来处理相关工作。不过,由学校交给这两份职位人员的工作事务,只会送至在下手里,学校也不会给予这些推选出来的班长和学生会会长任何的资源帮助。希望各位同学能够多多理解,明白此事。”
这些话一出,学校里的同学们纷纷表示不满和抗议,迅速向各个有关部门进行投诉和举报,但是学校的老师和领导,还有大多数学生会成员根本没有意见;相关的政府部门也说,秋夜高中属于私人学校,这些事情都在学校和学生们的自治范围内,并不存在什么违规违法行为,所以根本不会派遣人员来处理此事。
合理的渠道拿青木原没有办法,学校就有几个脾气暴躁的高年级学生,公开发言要教训他。但是后来他们去袭击青木原时,却被青木原身边的几个保镖给拦下了。之后又过了几天,那几位学生竟然还主动从学校退了学。众人连忙问起他们退学的原因时,他们也都纷纷畏畏缩缩地不敢回答。全然一副被青木原拿捏住把柄的样子。
虽然从那以后,青木原再没有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身边的保镖也被他渐渐撤下,但园子老师却要我加入这样一个人类为首的学生会进行工作测验,这岂不是送羊入虎口吗?
唉!以后无论出现什么情况,我都不会加入青木原的学生会进行工作测验的!
之后的十多天,我自然是没有去联系青木原的任何想法。然而每次在学校遇见了园子老师,她都会笑着这样问我一句:杨树同学,今天你打算加入青木原的学生会进行工作测验了吗?或者把我请到她的办公室进行一次简短的谈话。
我被她问得十分烦躁,整天郁郁寡欢,担惊受怕。后来还因此做了一个噩梦。梦到自己无论走到哪里,都有无数个园子老师从我身后蹦出来,带着那始终一成不变的微笑,不停地问我要不要加入青木原的学生会。我简直快被她逼疯掉了。十分哭笑不得。
唉,算了吧,反正园子老师也说了,让我加入青木原的学生会,也可以去一个不跟他接触的岗位工作。要不我还是去青木原的办公室看一看吧,不然这实在是没完没了了。
就这样,在一个十分寻常且宁静的下午,我怀着一种忐忑的心情,悄然来到了青木原的办公室门外。
“咚咚,咚咚。”我整理了一下情绪,轻轻敲了敲门。
里面没有传来任何动静。
“他不在吗?”
我转了转门把手,发现没有上锁,轻轻地推开大门,发现青木原坐在房间最里面的办公桌后,聚精会神地翻阅着桌上的一本书籍,脸上还露出几分浅浅的笑意。我走进了门口,他也没有发现我。
“会长?”我忐忑地叫他。
他没有反应。
“会长?”我大了一点声。
这时他猛然抬起头来,脸上的笑意瞬间凝固,眼神变得凶狠而凌厉,带着一种毫不掩饰的怒意,死死地盯着我,仿佛要把我彻底撕碎一样。
“那……那个……我……我……”我被他吓了一大跳,刚开口说了几个字,门外突然走进来一个男生,拿着一叠文件递向青木原说:
“会长,这是今天……”
他显然也被青木原脸上的表情吓住了,停在原地不敢说话。
青木原盯着我和那男生看了几秒钟,收起了些许愤怒的神情。他把刚才看的那本书合上,轻轻放到一边,接着走到那男生面前,拿走他手里的文件看了看。
“这件事我知道了,你先离开吧。”青木原的语气和表情中,明显还带着不悦。
“好……好的,会长。”那男生如释重负,迅速离开了办公室。
青木原把手里的文件放进旁边的一个书柜,回到座位上坐下,冷冷地对我说:
“什么事?”
“那……那个……是园子老师让我来的,她没跟你说吗?”
他沉默了几秒钟,伸手在桌子上的一堆文件和书籍中翻找了一阵子。拿出一张皱巴巴的纸张,冷漠地递向我说:
“把这份《入会申请表》填写一下。”
“好……好的。”
我缓缓走上前,在低头接过表格时,忍不住好奇往他刚才放书的地方瞥了一眼,却没想到在那本书的封面上,发现了一幅无比熟悉的图画:
弥尔王子愤怒地挥剑砍向两名跪在地上的充满恐惧的利亚国平民,而他的师父——满头白发的路金维德从他身后匆匆赶来,伸出一只手掌急切地呵斥着弥尔王子。那赫然是《遥远的月亮》第二部《正义与邪恶》!
“会长你也看这么冷门的作品吗?”我眼睛一亮,惊喜地抬起头来。
他微微一怔,用沉默的目光看着我。
我又低头望向那本书的方向,随后果然在它下面发现了《遥远的月亮》第一部《王子与骑士》和第三部《胜利与抉择》。我心中忽然涌起万千情绪,分外想说些什么。
二十多年前,我的父母因为工作,带着我的姐姐来到了日本定居。几年之后,他们又生下了我,所以我从小就在日本长大,只有在放长假或者过年时,才会偶尔回到老家看望爷爷奶奶或者外公外婆。
我的父母为了不让我和周围的同龄人有所隔阂,在我的中文名“白杨”之外,又给我起了一个日文名,叫做“前田杨树”。但家庭生活方式和文化习俗上的不同,注定了我很难和周围的同龄小伙伴们成为朋友。我也不像姐姐那样天生性格活泼开朗,随随便便就能跟周围的朋友们愉快地相处起来。每当周围的小伙伴们在一起讨论那些日本特有的内容和话题时,我就只能独自地站在一旁,用艳羡的目光偷偷地望着他们。我渐渐变得不爱说话。
不过我并没有因此而难过太久。我的父母为了解决这一问题,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常常抽时间陪我玩耍,或者带我观看欢乐的儿童漫画和儿童动画。我也因此在很年幼的时候,就深深喜欢上了这两项偏独处的爱好。到了上初中时,我又养成了一项观看轻小说的习惯。
曾经我在学校观看漫画、轻小说或者是用电子设备观看动画时,身边接触了不少有这些相同爱好的同学。但他们全都只是一些观看了少量作品的轻度爱好者,我看过的和喜欢的很多作品,他们几乎听都没有听说过。我们欣赏这些作品的角度也基本不一样。常常是我们相互交谈了几句这些内容,就都感到颇为无趣和失望地离开了对方。我之前加入秋夜高中的动漫社团,没过几天就退出了,便是这个原因。
在这样的情况下,我观看的这些作品越多,心中对这些作品积压的情感也就越多。但除了在网上的相关论坛里发一发牢骚之外,身边始终找不到一位合适的朋友,能够让我倾诉掉内心对这些作品积压的巨大而又磅礴的复杂情感。我越来越感到灰心和难过。
而如今我在青木原的办公室里,突然发现了一位同龄学生,和我一样深深地喜欢《遥远的月亮》这部作品——虽然只是刚发现他和我喜欢上同一本书而已,但《遥远的月亮》与市面上寻常的轻小说可大不一样。它的作者“菜菜菜菜子”是一位刚出道的新人,这是她出版的第一本轻小说,之前从没有读者听说过她。这部作品的题材也不是市面上流行的奇幻、冒险、校园、爱情、科幻、悬疑等类型,而是更接近传统类型的现实通俗小说。作者说只是因为故事中的主要人物大多是青少年,所以才把它放到轻小说市场上来出版。
《遥远的月亮》在当时只出版到了第三部,还没有完结,再加上不出名的作者和其写实类的风格,读者群并没有很广泛。我在网络上的相关论坛里接触到的同好们,几乎都是大我很多岁的资深轻小说爱好者。就这样冷门的一本轻小说,我居然在现实生活里发现了一位和自己同样深深喜欢的同龄学生,这怎能不让我感到万分激动,让我感到万分惊喜,让我感到他就是那位能够倾听我多年积压情感的合适的朋友呢?
我无比激动地抬起头来,渴望着对他诉说些什么。但忽然间,那副未知的令我极度激动的同好模样,骤然变成了青木原那副冷淡的,且令我十分畏惧的脸庞。我顿时愣住了,内心炽热的火焰瞬间被熄灭,浇凉,到嘴边的话硬生生地咽了下去。
我缓缓低下头,默默地拿起那份《入会申请表》,走到另一张办公桌后面坐下,开始填写。我背对着他,忽然宁静的气氛让我感到非常尴尬,奇怪。
“杨树君——平时很喜欢看书吗?”过了一会儿,我听到他的声音。
“是的,从幼儿园就开始就看漫画了。”
“我记得——杨树君之前在教室里看过的一本书,封面上画的就是克莉丝蒂娜吧。”
“是的,就是你桌上那本《胜利与抉择》。克莉丝蒂娜也是我现在最喜欢的故事角色。”
“哦?杨树君为什么如此喜欢克莉斯蒂娜呢?”他用十分感兴趣的声音说。
青木原的连续追问,让我隐隐有些不安,但我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接着说:
“《遥远的月亮》里的克莉丝蒂娜,是瓦尔国边境一对农民夫妇的女儿。她是家中的独女,很早就开始承担父母的家务和农活,并且常常跟着村庄里的大人们去山上狩猎。她机智,勇敢,坚强,温柔,大方,体贴,善良。她的外貌虽不出众,但美丽的性格让周围的所有亲朋好友都深深喜欢,她身边的同龄人也以她作为自己的骄傲和榜样。
“她就这样无忧无虑地生活了十六个岁月。直到某一次跟着大人们狩猎回家,突然发现村庄里的所有居民,都被一支利亚国的军队给屠杀了,只留下几个利亚国的士兵在焚烧村庄和尸体。愤怒绝望的她和身边的猎户们,立马冲上去和那些士兵们厮杀在一起,可最后只剩下克莉丝蒂娜一人遍体鳞伤地存活下来。
“后来从此地路过的弥尔王子和他的师傅路金维德救下了她。她也从他们的口中了解到,那些士兵的将领之前策反了瓦尔国边境的守城大将,刺杀了在边境巡视的瓦尔国大王子,那些屠村的军队正是为追杀逃亡到此地的弥尔小王子而来。
“复仇的火焰从此让克莉斯蒂娜性情大变。她变得凶狠,冰冷,残忍,愤怒,沉默,寡言。她拜弥尔王子的师傅路金维德为师,一心向他学习战斗的兵法与剑术。
“幸运的是,痛苦绝望的克莉斯蒂娜并没有一直往最黑暗的深渊坠入,而是在路金维德的谆谆教导和弥尔王子的温柔陪伴下,找回了那个温柔,坚强,美丽,善良的自我。克莉斯蒂娜也很快和弥尔王子深深相爱。
“然而,这样无比幸福快乐的日子,并没有眷顾克莉丝蒂娜太久。在成为瓦尔国的王位继承人后,弥尔王子很快就在贪婪,权势,财富,暴戾和战争的侵蚀下,彻底丧失了原来的自我。
“他不断地压迫和剥削着瓦尔国的人民百姓,不断地和他曾经最厌恶的佞臣们结交联谊,不断地屠杀着利亚国的所有无辜百姓。他到处制造战争,杀戮,压迫,死亡,瘟疫,剥削,恐惧和绝望。但可怜的克莉斯蒂娜权势卑微,能力弱小,几乎什么也做不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弥尔王子带领整个世界毁灭下去。
“你知道吗?《遥远的月亮3:胜利与抉择》的封面,就是描绘的克莉丝蒂娜在月亮下痛苦沉思这一切的一幕。那一刻的克莉丝蒂娜放下了金钱,权势,爱情,仇恨,拿起了世上所有深受痛苦的,被压迫,被剥削,被屠杀的底层百姓的怜悯。那一刻的克莉斯蒂娜实在是太美了,我也正是在那一瞬间爱上了她!”
我越说越激动,兴奋得转过头去。可当我看见青木原脸上的笑容时,立马想起了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
“啊!对不起,“我急忙捂住嘴说,“我忘记你还没有看到那里了。”
“杨树君讲述的故事如此令人迷醉,在下万分期待还来不及,又怎会害怕提前嗅到她的芳香呢?你说是吗,杨树君?”
“额……是吧……”我脸颊一红,有些窘迫地笑了笑,下意识挠了挠头,转身继续填写资料。
过了一会儿,他起身走到我的身边,带着安静的微笑,默默地看着我填写表格。
“会长,我填好了。”我把《入会申请表》递给他。
他露出笑容,盯着我的眼睛,伸出一只手掌,缓缓地往我脸上靠近。
“啊!”我下意识地往后一仰,摸了摸脸,“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杨树君——”他脸上的笑容更盛,将手掌停了下来,“你是中国人吧?”
“啊!你是怎么知道的,是园子老师告诉你的吗?”
他露出一个十分开心的笑容,放下手掌,握住了我的手背,带我走到他的办公桌后面坐下。他从桌面上拿出许多文件,一一向我解释要做的工作,以及许多要注意的工作事项。他把我安排在了他的办公室。
从那以后,每天下午放学,我都会到青木原的办公室工作一段时间。学生会每天需要我处理的事情并不多,空闲之余,我都会在办公室里观看轻小说或者动漫。
青木原在闲暇时,也喜欢在办公室里面看书,但他看的种类可比我广泛多了。除了我喜爱的轻小说,漫画这些偏商业类型的书籍以外,他还喜欢看历史、经济、政治、军事、哲学、心理以及传统类型的文学小说等这些人文社科类的书籍。
他观看的轻小说和动漫远不如我多。我和他交流这些话题时,大部分时间都是我一个人在说话,但他一点也不介意我和他讨论这些内容。偶尔我对他长篇大论地讲述他之前从未听说过的故事时,他也能十分高兴地听我说完。并且在这之后,还会时不时地说几句恰到好处的点评,仿佛之前仔细研究过一样。
我还向他推荐过许多他没看过的,我认为十分优秀的轻小说和动漫。每次他都会非常高兴地买回来其中令他比较感兴趣的作品。并且在之后一边观看,一边还和我仔细地讨论其中的内容。我们的感情变得越来越好。
后来,我邀请他周末去我家做客,他也回请了我去他家里吃饭。虽然他那个家看起来只是一个临时住所,里面大多数人都是保镖,司机,厨师,管家之类的工作人员,并没有他的一些亲人,但我们相处得无比开心。和他交流那些作品的时候,我的话仿佛永远也说不完。
然而,就这样令我感到无比快乐幸福的日子,却只持续了短短十几天。到了我在青木原学生会工作的第三周,一场突如其来的意外,一下就将我对他积累的全部情感,彻底击得粉碎。
那天下午,我外出给一位学生会的同学送资料,路上不小心撞到一个男生,把他手里捧着的一堆书籍撞到了地上。那男生那天心情不太好,我卑微地跟他道了好多歉,还迅速帮他收拾好了书籍,他都不肯原谅我,一直在旁边大声地训斥着我。引得周围好多同学都来观看。
我当时并没有在意这件事情很久,几个小时后就把它给忘了。可到了第三天下午放学,那男生突然私下畏畏缩缩地找到我,对着我又是道歉,又是鞠躬,还递给我一份经过学校同意的《退学申请书》,说他已经办好了退学手续,以后永远都不会在我面前出现了。
我顿时感到无比的生气与愤怒,立刻冲到青木原的办公室,质问他那男生是怎么一回事。青木原沉默不语,始终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之后的好几天,我一句话都没跟他说,也从不去他的办公室。一到放学,我就直接坐车回了家。
刚开始时,青木原表现得像跟我绝交了一样。每次见了我,什么话都不会跟我诉说,什么其他的表情也都不会显露出来,甚至都不会看我一眼。我自然乐得其此。
可到了第三天下午放学时,青木原忽然间变了一个样子。每次我回家时,他都会跟在我身边。我走路,他就跟着我走;我坐车,他就跟我坐同一辆车。不管我甩给他多难看的脸色,他都保持着微笑,不停地对我诉说着轻小说或是动漫里的故事。直到我回家关上门,他才会主动转身离开。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好几天,我又在当中发现了一件极不对劲的事情。就是他每次这样跟着我时,总是会用一种非常特殊的眼神望着我,或者是偶尔拉一下我的手掌,抚摸一下我的脸庞。
像这样的情况,我之前跟他感情交好的时候也有,但当时并不频繁,我也并没有多想。现在我和他关系破裂,他做出的这些行为就特别令我敏感了。
我不是同性恋的反对者,也不介意在生活中跟他们相处。但如果有同性恋喜欢上我,还一直对我动手动脚的,我的内心还是会感到非常不适的。
一次放学路上,我生气地拨开他的手掌,对他表示了反感:
“我不是同性恋,我不喜欢你,请你以后不要再跟着我了!”
“呵呵呵呵,”他简直被我的话给逗乐了,又开心地笑着,伸出手掌来抚摸我的脸庞,“我也不是同性恋呀,杨树君你在乱想些什么呢?”
我对他言语中的欺骗感到恶心,愤怒地拨开他的手臂。
“滚开!”
“啊!”他疼痛地叫了一声。我的指甲划伤了他的手臂。
“对不起,你没事吧?”我急忙说。
“没关系的,”他露出一个微笑,摸了摸胳膊上的血痕,直直地盯着我说,“如果是杨树君的话,那不管他怎么对待我,我都不会感到生气的。”
我厌恶而愤怒地看了他一眼,用力地逃开了。之后,他没有再追上来。
那天下午,我在回家的路上,遇见了一位抱着小猫的小女孩。她快乐地逗弄着那只橘黄色的小猫,嘴里不停地念着一个名字:
“小木乃,小木乃。”
忽然,那只叫做小木乃的小猫露出一个不耐烦的神色,抬起爪子在女孩的手背上抓了一下。女孩痛得叫了一声,迅速缩回了双臂。小猫随即从她的怀里挣脱出来,轻盈地跃到地面,轻松自在地行走在马路之上。
女孩摸了摸手背上的血痕,没有感到丝毫难过,反而很疼爱地把小猫重新抱起来,轻轻抚摸着它的脑袋说:
“小木乃,小木乃,怎么突然这么不听话,把姐姐的手背都给划伤了……”
我的心中突然升起一道愤怒的火焰。第二天中午,我迅速冲到青木原的办公室,狠狠地甩给他一份《退会信》说:
“我不喜欢和你这样的人做朋友,请你以后永远都不要再来联系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