囚燕 第18章 十八章

十八章

暖香坞不负盛名。

从中原的歌姬乐伎，到异域风情金发碧眼的舞娘，环肥燕瘦，皆是少有的美人。

华灯初上，楼内歌舞升平，热闹非凡。

萧秦强拉着谢栖入内，一上来就财大气粗的扔下枚金锭，出手阔绰：“给爷把楼内最漂亮的美人都叫过来！”

老鸨年纪虽大，风韵犹存，见钱眼开抱着金锭连忙着人去安排，亲自把他们带到楼上最豪华的雅间。

谢栖刚刚坐定，闻着屋内的熏香就皱起眉头，起身要走。

“不许走！”萧秦铁了心的拦下他，“不是说好要带你见世面？”

谢栖冷着张俊脸瞧他：“荒唐！”

若不是顾虑臣子身份，此番他定要好好教训此人。

“怎么就荒唐了？”萧秦哼了一声，低声骂道：“小古板！”

“不过就是听听曲子罢了，难道还能要你的命？”

他在心里默默吐槽，小舅子就是难伺候！少年老成整天板着脸就算了，自己好心帮他走出失恋阴影，结果这货还不领情，竟然反过来训他，真是没良心！

正说着，一阵轻快的脚步声传来，接着门被推开，老鸨领着几个人走了进来，一字排开站在两人面前。

“两位大爷，您随便挑！”老鸨脸上堆着谄媚的笑容，仿佛身后的不适活生生的人，而是不会说话活动的货物。

萧秦笑眯眯把玩手中折扇，桃花眼里泛着让人猜不透的笑意，他没有看向老鸨，转头催促谢栖：“好弟弟，你喜欢哪个？”

从那几个人进来开始，谢栖的脸色就不好看，只因不喜欢他们身上的香薰气味。眼见萧秦不放过他，又不能把人丢下甩袖离开，飞快抬头瞥了一眼，随手指了一个：“就他。”

老鸨极有眼力劲，立刻转头瞪了被谢栖点到的少年，换了副阴毒嘴脸：“还不快去伺候！”

青衣少年颤巍巍福了福身子，带着惶恐的表情来到谢栖身边，弯腰提着酒壶将杯子里斟满酒，然后跪着双手举过头顶，软绵绵的说：“大爷请用。”

谢栖接过他的酒却没有放到唇边，而是转头原样放回桌上，并没有要喝的意思。

萧秦挑着留下几个唱歌的女孩子，摆手让老鸨出去，似笑非笑看了一眼：“瞧瞧你，都把人家吓成什么样了？”

“再这样下去，你怕是真找不到媳妇了。”

谢栖懒得同他搭话，双手环胸正襟危坐，摆明了看不上这屋子里的任何人。

萧秦就是逗他玩玩，也怕真惹恼了挨揍，于是让女孩子们继续演奏，自己一边跟着打节拍，一边品尝桌上的美酒佳酿，完全就是个风流浪荡子。

谢栖身边的少年偷偷瞄了一眼谢栖，虽然起初被他浑身煞气吓得腿软，可细看才觉对方生得极俊美，也不像别的客人那样轻蔑看待自己，不由有些心动。

他大着胆子一点点靠近，伸手攀附上谢栖小腿，仰头故意露出自己脆弱的脖颈，细声细气的开口乞怜：“大爷可是不喜欢青露？”

谢栖心中烦闷，冷不丁腿被一具柔弱无骨的身躯抱住，下意识就想抬腿甩出去——

“等等！”萧秦面色大变，连忙抬手制止：“你这一脚下去，他不死也废！”

谢栖一顿，这才想起此地是青楼，不是他那糙汉满地的军营。

“别靠近我！”他将自己的腿抽出，皱眉低头看着还跪在地上的少年，还想继续凶他，却又愣住了。

并不是青露长得丑，相反他长得很美，细眉凤眼唇红齿白，许是因为从小在楼里长大，看人的神态总带着讨好的意味，叫人实在扫兴。

但唯有一点叫谢栖在意——

他的眼睛有一点点像那个人。

初见时，谢栖也是这样，半靠在树上居高临下与林燕喃对望。

林燕喃的眼睛是很漂亮的瑞凤眼，眼瞳乌溜溜水汪汪，看谁都像是含情脉脉，又像是清泉里黑珍珠，过目难忘。

青露也有一双凤眼，看向谢栖的时候楚楚可怜，让谢栖一瞬间想到了林燕喃。

他的沉默给了青露勇气，他试着又一次靠近，双手渐渐靠近谢栖的大腿，以为即将成功。

在他的手触碰到腰带的那一刻，谢栖抓住了他。

青露的脸被人捏住，被迫直视着谢栖，被他深如幽潭的眼眸吓得一哆嗦，不敢再有任何动作。

“你叫什么？”谢栖缓缓开口，另一只手小心翼翼的触碰他的眼睛。

青露不明所以，老实回答：“奴家名唤‘青露’。”

萧秦在一边看得热闹，见状赶紧推波助澜：“难得你开窍，要是真看上就咱带回去，哥哥帮他赎身！”

谢栖被他吵得头疼，松开青露的脸重新坐正，“时间不早了，我送你回去。”

外头天色彻底黑透，再不回去就赶不上宫门关闭，他可不想把这厮带回自己的侯府。

萧秦还想再看会热闹，可他也知道现在不是开玩笑的时候，再不回去蓉蓉要生气的，连忙听话的跟在谢栖身边离开。

“你可别告诉你姐姐……”萧秦边走边嘀咕，“我就是来见识见识，连她们的手都没摸！”

天底下恐怕再没有哪个穿越者比他还惨，来了十多年大半时间都在搞宫斗。看似拿了龙傲天剧本，其实一天自由都没有。好容易出来透透气，还没听完几个曲子就要走，这皇帝当得不如不当。

萧秦不忘叮嘱他：“人生苦短，及时行乐。如果喜欢那个青露就直接下手，不然手慢无！”

“所谓‘一见钟情’其实不过就是‘见色起意’，既然你图的是美|色，那就不是不可替代。”

“你之所以念念不忘，全是因为没有得到——真得到了也就那么回事。”

萧秦语重心长的拍了拍他的肩膀：“自己好好想想，我先走了。”

赶在宫门彻底关闭前，萧秦跟着一早等候接应的孙公公离开，走前还潇洒对他挥手告别。

谢栖独自留在宫外，杵在原地沉默良久。

他不是不知道，萧秦虽然看着不着调，心里是为他好，也不是完全没把他的话听进去。

他一个人踩着月光走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越走越迷茫。

难道他真的只是贪图美色没有得到，才……念念不忘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