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在无声起 第17章 沉默

已经去清创室做了好几天简单的换药，最终检查结果还没出来，她们暂时不能回去居住区，只能待在医疗站里面。

棠秋陪着季唯泯，她的伤口比较大倒是也方便，季唯泯身上的小伤口比较密集，还费了点时间。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去，正准备回到观察室里面休息，尽管已经处理过了，但两个人看起来还是有几分的狼狈。

“姐姐……？”

一道熟悉的声音，季唯泯猛地停住脚步，感觉自己心脏骤停了一秒。

她僵硬地转过身去，看见季唯一就坐在不远处的休息区，抱着一杯水，目不转睛盯着她们。

推着她轮椅的若依南脸上带着无奈，而旁边的林旗安则是一副“完了”的表情。

季唯一呆呆地看着姐姐，可随即将视线转向棠秋的时候，她再也不淡定了。

她记得这张脸……当时她无意间地，瞥到的一个受伤的身影，那天的样子还印刻在季唯一脑海里。

既然她跟着自己姐姐……

也就是说，这个陌生的、与姐姐一同出现、同样带着新鲜包扎痕迹的面孔，和季唯泯出了一个任务……

那天的情况呢……血迹沾满战斗服，脸上苍白没血色，又伤痕累累。

一个清晰的认知击中了她：姐姐此刻能站在这里，看起来“还算完好”，只能说经过反复处理的，真实情况只会跟她看见的棠秋一样。

季唯泯看见她的那刻就已经愣住了，她小心翼翼地上前，微微开口似乎想努力证明自己还好：“唯一……你听姐姐说，其实……”

“姐姐……”季唯一声音有些急切，目光不断扫视着两个人，她似乎是想证明什么，那瘦弱的手臂打算支撑着身体站起来。

“唯一！”

“唯一别动！”

两道急切的声音同时传了过来，季唯泯顾不上什么就冲过去，林旗安和若依南也同时将季唯一按了回去。

季唯一挣脱不开，可是那双眼睛死死盯着季唯泯，声音也已经开始颤抖：“你骗我……你答应过我的，受伤了要告诉我……”

“你骗人！你又在骗人……”

这句话毫不留情地将季唯泯的心捅穿，她想要开口解释，可是却发现自己什么都说不出口。

林旗安还在试图为季唯泯开玩笑掩饰过去：“没事的哈哈……任务肯定有意外的嘛……小事，小事……”

可季唯一听不进任何解释，她顽固地抓上季唯泯的手臂，像是泄愤一样故意抓紧受伤的位置，想看见自己姐姐脸上忍不住痛而龟裂的表情。

“告诉我……什么任务？叫什么名字啊！要去哪里为什么会伤成那样！”

沉默了。

谁都低头沉默了。

避开视线、扭头不去看、闭嘴不愿回答。

四个人如出一辙。

她们不能说出“界择”，什么事情都可以坦白，唯独“界择”不可以。

季唯一看见这个情况，感觉自己像无理取闹一般，砸在棉花上又弹不回来什么东西。

她松开了手，季唯泯的手臂上的伤口被她抓得有一丝渗血，可她仅仅只能看见姐姐的嘴唇微微动了动，她甚至听不见一丝的叫唤。

问不出来……什么都问不出来……

季唯一只能沉默地低下头，眼泪不断砸在衣服上，大家都沉默了。

最后若依南和林旗安将她重新推回病房，季唯泯和棠秋又回到观察室。

季唯泯缩在床的一角，头埋在膝盖里，眼泪无声划过。

棠秋无助极了，她不知道能帮到季唯泯什么，崩溃到彻底季唯泯……她短短几天就见到了两次。

手轻轻拍着她的背，感受着颤抖的身体，她感觉到是巨大的悲伤，还有那巨大的压力。

几乎要把季唯泯压死，可现在她不知道能做什么只能干坐着，也快要让棠秋窒息了。

当若依南和林旗安过来后，两人也显得很无助。

若依南走到床边，斟酌着开口：“唯泯，你要去和唯一解释清楚了……”

“我们怎么哄，她都不愿意回答”

林旗安也烦躁：“她拒绝和我们交流，什么都不说了，你不能再……一直瞒着她了”

“早就瞒不过了……”

沉默的气氛蔓延开来，谁都没有说话，连季唯泯小声的抽泣都停止了。

不知道过去多久，季唯泯突然伸手拉住了棠秋的手腕，那块屏幕又很快出现。

季唯泯：【陪我去……找唯一】

【去介绍一下你……真的】

棠秋看着她，她依然低着头将头埋着，看不见她的脸，但她的手心有点湿，眼泪还没完全抹干净。

【好】棠秋将她拽起来，用行动把她拉出去这个沉默的房间。

走出去后，季唯泯低着头带着棠秋走到熟悉的病房走廊里面，她熟悉这里，很快就来到了季唯一的病房前面。

临到门前，她想开门的手放在把手上犹豫不决，她一直在思考该怎么面对季唯一。

最后推开门时，她没反应过来自己其实还攥着棠秋的手腕，因此季唯一听见声响转头看病房门口时，便看见的就是自己向来独往独来的姐姐，拉着个跟她一同任务的人进来。

她看见棠秋也跟着进来有些错愕，但是她面上还装凶假装没有原谅一样。

季唯泯小心翼翼地走过来，轻轻拉上季唯一地手，开口声音又小又软，像做错事的小孩子：“抱歉唯一……不应该骗你……”

“嗯……？然后呢”季唯一赌气地看向姐姐，可是看见季唯泯那张哭得特别难看的脸时，她突然愣了一下，自己姐姐……哭了？

在她记忆里，似乎很少看见季唯泯的哭泣，更别提现在哭得这般脆弱。

季唯泯：“我只是，只是很害怕影响你……”

她深呼吸，最后说道：“不会了……再也不会了”

说完闭上嘴，像是等到受罚。

知道以季唯泯的性格，说出这些很不容易了，季唯一其实也没有多生气，她只是一时间气季唯泯的重伤居然连回来都不告诉自己，看见姐姐乖乖认错她也微微笑了一下：

“姐姐，我想要一个你的知情权，可以不告诉我任务是什么，但有什么意外要告诉我”

“而不是等我自己发现，然后你告诉我没事”

说完看见季唯泯点头，她也满意了，视线瞟到一直在门口站着的棠秋，季唯一问：“你……？”

季唯泯顺着她看过去，侧了点身子介绍棠秋：“她是棠秋，任务……她跟我一起，也是……我最近带的那个新人”

棠秋见话题引到自己身上了，她第一次跟季唯一正式对视上，那双眼睛确实很好看。

“棠秋姐姐……”季唯一念了一下她的名字。

“谢谢你陪我姐姐啦”

棠秋似乎没料到季唯一居然会这样说，不由得看了眼季唯泯，对方迅速别开了视线，头发漏出的耳尖有点泛红。

季唯一倒是说话和林旗安有点像，说话都是大大咧咧的，她调皮地晃了晃了一下季唯泯的手：“姐姐不要不好意思，你不能总是一个人”

季唯泯是真的有点不好意思，她也不知道怎么看待棠秋，只能顺着点头。

在道别离开病房后，季唯泯退出病房也没有看棠秋，擦身而过时，她轻声说了一句：“谢谢”

棠秋一时间被两个人道谢，以至于她没反应过来这两个“谢谢”代表着什么。

但见季唯泯已经走远了，她也快步跟上。

“妈呀你们终于从医疗站回来了”林旗安看见两人回到房间，迫不及待上去迎接。

若依南听见她那大呼小叫的动静也抬头将视线从屏幕上移开，望向门口的她们，关心道：“回来了？现在怎么样了？”

季唯泯先进来，她轻轻点头没有回话，随手抓起一把桌子上放着的营养剂就准备进房间。

“不吃东西？”

季唯泯脚步一顿，不知为何又想起来了那场梦中的“完美”晚餐，她摇头只是回答：“不想吃，再说吧”

几人当季唯泯是因为妹妹的事有些心情复杂，也没过多去在意。

就在这时，林旗安想到了什么一个大跨步冲上去拦着季唯泯开门：“先别进去”

她不解，“怎么了吗？”

“我可答应了唯一的，要带你出去玩，”林旗安信誓旦旦地说着，赌季唯泯不可能拒绝她，“就这么说好了，三天后的下午四时，我们去A区！”

她又转头看向已经坐着的棠秋，朝她伸手一指：“你也别跑，一起去，刚好你也没去看过”

季唯泯扶额，没想到是为了这个。

不过她点点头，没有说什么敷衍的话，“到时候叫我就行了，我回去了”

说完她便转身回到房间，里面一片黑暗，手一抖营养剂没拿稳直接摔在地上，她伸手去摸索着开关，在灯亮起的一瞬间眯了眯眼，弯腰捡起地上的营养剂。

微弱的灯光让她看清了房间的一切，不是很亮，也不是很黑……

关掉吧……不！不行……

季唯泯再看了看房间，反复告诉自己这里不是界择。

好不容易才面对完季唯一，又好不容易才回到云城，她只感觉是经历太多事情之后反应太大了，需要缓缓。

将头埋进自己的枕头里，不想思考任何事情。

而坐在外面的棠秋一直发着呆思考关于那两句“谢谢”，季唯一在谢自己陪季唯泯？那季唯泯在谢什么？

“想啥呢，唯泯又和你说啥小秘密了？”林旗安又坐到棠秋旁边，像打探情报一样揽过对方的肩膀，若依南较无奈，“这么八卦干什么”

“关心关心朋友不行啊”

棠秋看了看分别坐在自己左右两边的两人，这样子，说不八卦好像也不对吧。

她的身体靠在沙发，望着天花板，第一次理解不了自己脑海里已有的词汇。

谢谢……表达对他人帮助或恩惠的感激之情。

感觉季唯泯哪种都不属于，有点迷茫了。

棠秋也没打算告诉她俩，摇摇头表示自己要回去了。

而且她还没搞明白为什么季唯泯返航时会突然哭泣，季唯泯没告诉自己原因，那她就自己去观察对方。

无论怎么样，她肯定会得出一个结论。

一个关于哭泣和谢谢的结论。

啊对了……还有在检疫前，她突然的疼痛，那疼得发抖的样子简直比在界择受伤还要严重，那是什么？

关于这个她斟酌着问了出来，她观察着对面两个人的表情变化，似乎没有什么波动。

若依南看起来是知道这个事的，她表现得太平静了，而她的回答也证实了这一点：“这个啊……你等唯泯自己告诉你吧”

连林旗安都没有开玩笑了：“她不会有大事的，你放心吧”

棠秋得到这模棱两可的答案，让她更加好奇季唯泯了，又望了一眼季唯泯的房间，最后选择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