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钧安醒的时候,林寒溪已经在外间用饭了。
隔着屏风,就听林寒溪笑道:“鼻子真灵,饭刚摆好就醒了。水都在里间,洗完就出来用早饭吧。”
“鼻子真灵,叫花鸡刚好你就醒啦!”
周钧安微微一笑,真的是她。
林寒溪一个眼神,小蜻蜓就带着摆饭的下人退了出去关了门,刚好周钧安也洗完走出了里间。
“乌江岸呢?”他并未束发,蓝金双眸展露无遗。
林寒溪拉他坐下,讨好似的夹菜给他,“你今日怎么也出不了府,就不戴了好不好?我实在,喜欢你现在的眼睛。”
周钧安微微低头,拦住了要往自己碗里夹菜的筷子,直接叼走吃了。
“看在饭菜不错的份上,我答应你。”
林寒溪觉得周钧安是不是在边关待的久了,没怎么吃过好的膳食,“这也算不错?”
“不合你意?”
林寒溪放下筷子,“下面的香料铺子丢了秘方,没人死没丢银子,官府不受理,林芝前几天就跑去办这件事了。自他不在府中之后,哪顿饭都不好吃了。”
这话说的像个挑食的小孩子。
周钧安不由得有些醋意,“刚从我的床上下来,就当着我的面夸别的男人......”
长手一揽,直接将林寒溪抱到了自己腿上,林寒溪为了稳住身子下意识保住了他的脖子。
“林家主,好手段啊......”
林寒溪也不答他这句话,指尖从他眉心划到鼻尖又点到唇中,被周钧安舔了个正着。
她嗔怪道:“自愧不如!”
周钧安大笑,抱着林寒溪吃完了整顿早饭,又在床上胡闹了一会儿才放林寒溪出门办事。
林寒溪出门前,周钧安指着林寒溪书房的书架问她,“这都是你平日会看的书吗?”
林寒溪想了想,“左边的有时间会翻一翻,右边的纯粹是拿来装样子的,不然会显得太空,被何松音嘲笑。”
“哦?何松音还敢嘲笑你?”
“怎么不敢?他可是我师兄,没少拿这身份从我手里搞银子顺人脉,更是没少欺负我!当年先生作了一幅龙虾图,故意没有署名混在书摊上,想看看有没有人能慧眼识珠。师兄早知道这件事,带我去书摊上品评。我哪里喜欢什么字画,不过是看他言之凿凿,我就偏要贬低嘲笑,将那幅画说的一文不值,书摊老板险些拿大棒子赶人。这还不算完,他还回......去跟先生告状来着!”
周钧安拿着一本书笑出了声,“然后呢?”
“然后?”林寒溪少有地露出报复玩笑的神情,“然后先生罚我抄书,抄了十本!不抄完不能下山!”
“下山?”
周钧安敏锐地抓住这两个字,却没有如往常一般询问到底,只是好像顺嘴一问,并不期望她的答案。
林寒溪“嗯”了一声,也没有多做解释,心中也有些奇怪。
“那我就在书房中看你看过的书,等你回来,好不好?”
林寒溪点了点头,正巧小蜻蜓来禀告马车已经备好。
林寒溪喝了口茶,状似无心问道:“素鸢呢?今日还没见过她。”
小蜻蜓搭在门上的手指微微蜷起。
她本以为早膳的时候,林寒溪就会问素鸢的状况。因为平日布菜都是素鸢在负责,但是林寒溪当时只是看了她一眼就去和周钧安说话,因此小蜻蜓心中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但是她没想到,林寒溪会突然发问,因此有些慌乱。
好在,提前和素鸢对好了说辞。
“林总管这几日不在府中,房妈妈毕竟年纪大了有些忙不过来,素鸢姐姐去帮忙了。”
林寒溪表情未变,接受了这个理由,“所以今日是你和春亭陪我去长公主府?”
“是......”她看了周钧安一眼,接着道:“春亭已经在府外等着了。”
周钧安只是翻着书,好像压根没听见她们主仆说话,但是听见她们走远了,“啪”地一声合上了书,神色肃穆起来。
一个春亭,一个林芝,天天围着林寒溪转,是个男人就受不了。
周钧安已经忍了很久了。
林芝就算了,一府总管总不能说换就换,况且林寒溪摆明了对他没那心思。
可是春亭不一样,她本就有些旖旎的想法,只是自己中间插了一杠子她才没能成事。
春亭是个下人,还是个说不得话的下人,他要打发掉是轻而易举,但是......林寒溪会答应吗?
越想越觉得有些烦躁,怡情怡性的山水游记他也看不下去,叉着腰在书房中走来走去,花了大力气才让自己平静下来。
这边林寒溪已经坐在了长公主的屋子里,和长公主、三王妃一起逗孩子,那孩子就是世子殿下,周舒朝。
三王妃对自己的孩子满意得很,朝长公主道:“别看这孩子才一岁,个子窜的比两岁的孩子都高,说话也快。”
林寒溪拉着周舒朝的小手,也觉得他可爱得很,“老人都说长得快的人有福气。我小时候个子窜的也快,一岁有三岁大,没把祖母吓死。那时候哪知道,会做母亲的女儿,可见老人说的话还是有道理的。”
长公主被林寒溪哄得脸一红,忍不住隔空点了点她的脸。
就你会说话。
周舒朝似乎听懂了三王妃的话,本来在林寒溪脚下摇晃着拨浪鼓,转身朝着三王妃走过去,嘴里还喊着:“母......妃......”
三王妃张开手臂抱住他,甜甜应道:“母妃在。”
林寒溪与长公主四目相对,却见林寒溪狡黠一笑,长公主还没想出林寒溪要做什么,就见林寒溪笑眯眯地扑在了她的膝下。
“母亲——————”
林寒溪在心里骂自己狗腿子,表情却无可挑剔,有点可爱又有点撒娇意味。
长公主心花怒放,拍着她的肩头直叫乖女儿。
三王妃看着母女两个,看得都有点愣怔,心道清宁县主能得此盛宠,果然不是一般人。
世子毕竟年纪小,吃过午饭就开始犯困还非要三王妃陪着,不然闹得乳母没有办法。
三王妃半是炫耀半是无奈地和长公主道明原因,带着世子回了三王府,而林寒溪被长公主留在府中说话。
长公主今日难得精神好,病气都去了不少,脸色都红润了,看起来还有些艳色。
“听说,安儿快回来了?”
林寒溪边点香边回话,“按照他几天前传回来的书信来看,大抵是快回来了。”
“还有闲情逸致和你话儿女情长,看来事情办的很顺利。”
无声之间,屋子里只剩下长公主、魏凌波和林寒溪三人。
林寒溪叹了口气,“他又是问我衣食起居,又是问我宅子合不合意,倒是没有说过案子如何了。不过就算他说了,我也是听不懂的。朝中的事情,还是他们自己去做。清宁能做的,就是多在城外搭几个粥棚,少几个人挨饿受冻罢了。”
长公主拉过她的手来,“你也是个有心人了,若不是你率先搭起粥棚,上京城中恐怕还要晚几日才能反应过来。那样的话,不知道会多饿死多少人。”
林寒溪垂首,“有赖母亲疼爱,清宁才有这样的福气。”
“那,寒溪可想过自己在婚事上的福气?”
林寒溪面上羞涩,眼睛却瞥向魏凌波,这一表情被长公主抓个正着,一巴掌将她注意力拉了回来。
“你莫要瞧她,你又不嫁凌波,就说你心里的想法。”
林寒溪心中转过无数个想法。
她与周钧安的事情莫说朝野皆知,怕是上京城中的无齿小儿都明白。那么大家心知肚明的事情,长公主还如此明白地提出来,是为了从中做媒人,送周钧安一个人情还是她别有打算?
若是别有打算,长公主属意的是谁?
是三殿下吗?
所以今天借着她想念世子的名义,让她与三王妃见面?
可是看三王妃的神情,显然并不知晓长公主的打算。
不然谁会对着要跟自己抢夫君的女人,如此和颜悦色呢?
“清宁自然是凭母亲作主。”
长公主早就想到她会这样模棱两可地回答,于是耐心问道:“我做母亲的,自然要看你的心思,又不是我挑夫婿。”
“清宁年少无知,怕识人不清,还希望母亲能为清宁把把关。”
“虽说安儿对你的心思日月可鉴,可就如你说的,你毕竟年轻,见的少年郎也少,怕是知人知面不知心。我这么说倒也不是说安儿不好,只是多见见多认识才知道谁是最合适自己的。既然如此,我这做母亲的,就仔细与你说说这事。”
不知道为什么,林寒溪总觉得长公主意有所指。
难道长公主与叔父的结合,就是她没有多看看多见见多认识的结果吗?
叔父当年真的是,流匪所杀吗?
“寒溪?”
林寒溪顺从点头,认真地看着她。
长公主瞧她神情虔诚,“你觉得三王妃如何?”
果然。
“温和有礼,端庄大气,教子有方,关爱小辈,也不因清宁是商户女,是母亲义女而有所轻视。”
这评价实在算不得低,林寒溪自觉就差说一句“我不介意她做主母我做妾室”了。
“她是我看着长大的,礼部侍郎的女儿,性情最是柔和。今日你也见了,就知道我没有说谎话。若是她做正妃,你做侧妃,定然不会吃亏。”
“安儿年少,沙场十年,血性难掩,哪里真的懂女儿家的心思?还有句话,我知道不该说,可如今你是我女儿,做母亲的还是要为你做长久打算的。”
“普天之下,怕是没人能够治他的眼睛,那他一辈子顶天就是个亲王。”
“宗儿,可未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