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雨集 第2章 两颗草莓糖

【两颗草莓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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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自习下课，何雨晴空着手下楼，高三的教室不会被用作考场，因为恢复起来浪费时间，所以高三的学生不用收拾课桌。

赵梦婷跟在何雨晴的身后，一言不发。

等周边人少了些，何雨晴才开口：“你也别有太大压力，给你圈出来的易错题回家再看一遍就早点睡觉。”

赵梦婷点点头，默不作声。

走出教学楼的时候，一股潮热的晚风袭来，何雨晴忍不住皱皱眉。

作为一个土生土长的江夏人，她至今也没有办法适应江夏这种潮热的气候。

或许是出于一个南方人对北方的好奇，何雨晴总是向往北方。

“早，吃饭了没？”

何雨晴早上在校门口偶遇到背着书包的赵梦婷，笑着打招呼。

赵梦婷摇头，昨天还是睡得有些晚，现在还有些睁不开眼睛。

何雨晴将手里拎着的热牛奶递过去，“垫一下吧，考试的时候别低血糖了。”

赵梦婷接过热牛奶，笑着道了谢。

何雨晴和赵梦婷不在同一个考场。

何雨晴做在高二的班级里，有些无聊，周围人还在复习，何雨晴感觉没有必要让自己一直紧绷着神经。

有时候考试之前临阵磨枪记住的模糊知识点反而会影响自己的一些判断。

趴在桌子上打盹的时候，何雨晴感觉到一个人影站在自己面前，还以为是自己错过了开考铃声，何雨晴慌忙睁开眼。

一道瘦瘦高高的身影站在自己的桌旁，何雨晴看着自己并不算陌生的脸庞，抿唇笑了笑。

面前的少年应该就是这个位置的主人。

何雨晴刚要起身，就听见男生开口说：“没事，我拿一下笔袋，你坐着就好。”

男生拿了笔袋，没有立即走，而是站在桌边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何雨晴扬眉，笑着说：“怎么了？”

男生摇摇头，声音有些轻，似乎是在不好意思：“昨天谢谢你。”

何雨晴没想到男生会说出这样一句话，“我也没有做什么吧？”

男生捏着笔袋的手指紧了紧，“还是谢谢你，我叫路松风。”

“路松风？长歌吟松风，曲尽星河稀。”

何雨晴也报出了自己的名字：“何雨晴。”

何雨晴一直觉得自己的名字很普通，也无风雨也无晴，很普通的天气，很普通的情绪。

所有的一切都是普通的。

路松风低头看着面前的女生，他知道她。

常年挂在校荣誉榜上的三好学生。

开考前十分钟的提示铃声响起，路松风说了声再见就拎着笔袋离开了教室。

何雨晴低头盯着面前的笔袋发呆。

她在很早之前就见过路松风，也知道他的名字，只是路松风并不记得她了。

那是何雨晴初三的时候，不用参加中考可以直升本校高中部，何雨晴那时候总是不在教室，不是在音乐教室蹭课就是在操场上坐着篮球队的训练。

那时候的路松风个子已经比很多同龄人高出一头了，瘦瘦高高的、指尖转着篮球的路松风就像是一道风景线闯进了何雨晴的脑海。

何雨晴其实已经记不清那天的场景了，只记得少年脸上张扬的笑容。

暑假结束之后，何雨晴就很少再看见那个少年，高中课程的变化，新的环境新的同学，不至于让何雨晴焦头烂额，但是也会让何雨晴耗费不少的精力。

文理分科考试的前一天晚上，何雨晴翘了一节晚自习。

何雨晴很早之前就问过家里的意见，关于学文还是学理，家里其实并没有太多的意见，倒是何先生提了一句，学理的话，大学专业的选择面会广一些。

要说何雨晴对人生有多么清晰的规划，其实也没有，她不清楚自己会热爱什么，会喜欢什么，她只是知道自己并不喜欢一板一眼的东西。

不是很想去坐在教室里复习，想短暂地给自己放一个假。

何雨晴坐在操场看台的台阶上，背对着操场。

面前是一堵墙，身后是无限的旷野。

本以为这里不会有人的，何雨晴坐在了台阶的正中央刚好挡住了路。

“同学，麻烦让一下。”

身后传来清亮的男声，何雨晴一惊，慌忙起身，慌乱中，脚步一乱，慌乱中身子往后仰去。

男生也没想到自己会把人吓成这样，伸手要来拉何雨晴的胳膊。

何雨晴抬手抓住栏杆，稳住了身子，惊魂不定道：“不好意思，你先过吧。”

男生有些不放心，站在原地没有动，“你真的没事吧？”

何雨晴听出对方语气里的小心翼翼，定了定心神才开口道，“真的没事，是我自己走神没有站稳，不怪你。”

男生反复确认过何雨晴真的没有扭伤之后才离开看台。

一直到男生离开，何雨晴才松了一口气，松开紧握着栏杆的手，掌心已经汗涔涔的。

何雨晴认出来了那个男生，是那个之前初中时候总是打篮球的男生，笑起来很好看。

他似乎比之前更高了一些。

下课铃声响起，何雨晴抬脚朝教学楼的方向慢慢地走着。

就在刚刚的那一瞬间，何雨晴下了决心，学文吧。

她本就不喜规则，理科于她而言更像是一个牢笼，而文科的变动对她来说则像是充满惊喜的巧克力。

拿到语文试卷，何雨晴下意识去看作文题，不同于其他人的按部就班，何雨晴做语文试卷有一个怪癖，她喜欢从作文开始答题。

从初中开始就是这样，习惯一旦养成，其实很难改掉的。

何雨晴按照自己的节奏的答完题，抬头看了一眼教室前方的钟表，还有20分钟到时间，何雨晴低下头，在草稿纸上默写着《琵琶行》。

因为是摸底考，所以时间安排得比较紧凑，一天考完全部的科目。

考完文综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何雨晴拎着笔袋站在教学楼的门口等着赵梦婷。

赵梦婷出来的很快，看见何雨晴的时候忍不住小跑了两步。

“阿晴，我感觉我好像要考砸了。”

何雨晴挽住赵梦婷的胳膊，“不会的，这次我给你勾的知识点堵上好几个呢。”

赵梦婷心里还是没有底：“但是别的我不是很有把握，考完之后感觉大脑一片空白，根本记不得自己写的什么。”

何雨晴抬起右手拍了拍赵梦婷的头顶：“烦恼都跑光光。”

赵梦婷被何雨晴逗笑了，“你怎么和小时候一样啊？”

何雨晴没有忍住，跟着赵梦婷笑了起来，“你就说好不好使？”

“去吃点东西在回家？”何雨晴提议道。

赵梦婷看了一眼时间，同意了：“好啊。”

江夏实验中学旁边就是一条小吃街，有时候下了晚自习，学生就会去打打牙祭。

小吃街灯火通明，吆喝声、说笑声，何雨晴和赵梦婷挤在人群中间，两人拎着几份小吃，找了一个可以坐着吃饭的卖炸串的摊位，又点了两串烤鱿鱼。

小吃在桌子上掰开，何雨晴捏着一根竹签戳了一个烤冷面里的鱼豆腐塞进嘴里，她特意叮嘱过老板，鱼豆腐稍微焦一些，更好吃。

“阿晴，尝一口？”

赵梦晴递了一块臭豆腐过来。

何雨晴往后躲了一下，“还是不了，这个我实在无福消受。”

赵梦婷收回手，把竹签上的臭豆腐塞进嘴里，含糊道：“真不懂你，不吃臭豆腐不吃榴莲但是吃螺蛳粉。”

何雨晴从老板手上接过烤好的鱿鱼，将其中一串递给赵梦婷，嘴里还不忘还击：“你不也一样吃臭豆腐吃榴莲不吃螺蛳粉。”

赵梦婷接过鱿鱼，假装生气地白了何雨晴一眼，有时候人真的挺欠打的。

小吃街上的人依旧很多，何雨晴和赵梦婷背对着人群坐着，听到身后传来椅子被拖动的声音，何雨晴往前挪了下椅子，跟身后的人腾了一些空间。

“老板，老样子。”

男生的声音从身后拆穿来，何雨晴微微侧头，余光扫过身后，认出了坐在自己身后正低头看手机的男生。

何雨晴收回视线，和赵梦婷一边吃东西一边小声交谈着。

身后的男生有一个嗓门挺大的，何雨晴也不是故意想要偷听，只是碰巧听到了“老周”两个字。

赵梦婷抬脚轻轻踢了何雨晴一下，用眼神示意何雨晴。

显然，两个人都听到了关键词。

“要我说，老周就是偏心，那个好学生有什么好神气的？”

“就是，人品差的不行，这种人就应该被人套麻袋揍一顿。”

“不是我说，他怎么长这么大没被打死的？”

“路哥也是倒霉，明明是助人为乐，偏偏被定成了打架斗殴。”

……

何雨晴听出了几分不对劲，这意思是勇士打架是做好人好事？

几个人一直叽叽喳喳，倒是主角不是很在意的样子，专注地低着头玩手机。

好半天，何雨晴才听到路松风的声音：“别说了，就是回家反省一星期。”

何雨晴闻言皱了皱眉，江夏实验中学的学习进度一向很快，停课一星期落下的课程后续补起来也很麻烦。

即便是特长生，也不能这么不注重文化课。

何雨晴和赵梦婷吃完，拿着东西起身准备离开，何雨晴有些夜盲，没看清，踢到了男生放在地上的书包，被跘了一个踉跄。

赵梦婷连忙抓住何雨晴的手，“没事吧？”

何雨晴站稳身，摇摇头，轻声说：“没事。”

路松风瞪了一眼把书包放在地上的人，还没有来得及开口，就听到何雨晴轻声问：“不好意思，书包可能被我踩脏了，需要清洗的话我这边可以出清洗费。”

那个把书包放在地上的高个子男生挠挠头，不好意思地说：“不好意思啊，是我放的地方不对，不好意思，你没事吧？”

何雨晴摇头，她是真的没有事，只是刚刚有些慌。

见对方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何雨晴再次道歉之后，拉着赵梦婷的手离开了。

一直到离开小吃街，赵梦婷才嘀咕道：“为什么要跟他们道歉啊，明明就是他们的错。”

何雨晴笑着说：“毕竟我也踩脏了他的书包，他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

赵梦婷皱皱眉，不情不愿道：“你总是这样，烂好心。”

何雨晴也不在意，烂好心就烂好心咯，又不会影响自己的生活。

夜晚的风吹过，身前是亮起路灯的马路，身后是鼎沸的人间烟火。

何雨晴想，她真的太喜欢这个夜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