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雨集 第1章 一颗草莓糖

【一颗草莓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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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年9月1日。

江夏实验中学的操场上，人声鼎沸。

何雨晴站在高三一班的第一排，微微有些走神，老生常谈的话题，没意思。

燥热的天气让人格外的烦闷，何雨晴微微蹙眉，形式主义的训话总是会让人升起逆反心理。

“接下来，让我们掌声欢迎高三年级的优秀学生代表——何雨晴同学，来分享她的学习经验。”

何雨晴回神，抬脚走上主席台，马尾在脑后一甩一甩。

“尊敬的老师，亲爱的同学们，大家上午好，很荣幸能作为学生代表站在这里……”

何雨晴甚至没有特意准备演讲稿，只是将之前的演讲稿拆分重组了一下，换汤不换药，反正也不会真的有人去听。

何雨晴走下台的时候隐约听到了教导主任的怒骂，仔细去听却又什么都听不到了。

重新回到自己班级的队伍的时候，赵梦婷轻轻戳了戳何雨晴的后背，压低嗓音道：“刚才怎么了？”

何雨晴微微后仰，同样低声道：“老周好像在训人，但是没听清。”

赵梦婷点点头，“等会儿去超市？”

何雨晴同意：“OK。”

开学典礼结束的时候，何雨晴和赵梦婷顺着人流朝超市的方向走。

尽管已经是9月份了，江夏的天气依旧很热。

何雨晴挑了个巧克力口味的雪糕，路过文具货架的时候又拿了两个封面很好看的笔记本，站在收银台前的队伍里等着结账。

队伍一点一点朝前面移动，轮到何雨晴的时候，赵梦婷刚好把选好的零食和文具递给何雨晴。

何雨晴接过赵梦婷递过来的东西一起结账，拎着塑料袋走出门之后，用肩膀轻轻撞了一下站在屋檐下低头发呆的赵梦婷。

赵梦婷抬头，抬手挽着何雨晴的肩膀朝教学楼走。

江夏实验中学分为高中部和初中部，除了初三和高三共用一座教学楼之外，其余的地方两个分部泾渭分明。

今年暑假的时候江夏实验中学翻新了初三和高三共用的那座教学楼，校长担心两个月的时间不够散味，所以今年的初三和高三各自搬回了各自的分部。

“明天就要摸底考了，真服了，在家做卷子，开学还要做卷子。”赵梦婷小声抱怨着。

何雨晴笑着安慰赵梦婷：“再有一年就解脱了，说好一起去津南大学的啊。”

赵梦婷叹了一口气，“我要是能和你一样就好了，我成绩上下起伏太大了，我现在根本就没有十足的把握。”

何雨晴想起放假之前的各种考试，回忆了一下赵梦婷的成绩，波动是有些大。

“也还好吧，等复习开始重新压一遍知识点就好了。”

“烦死了，明天要是考不好，我就真的完蛋了，我爸妈得好几天没有好脸色。”

赵梦婷有些沮丧。

何雨晴没有说话，她的父母对她的要求永远都是开心就好。

小时候学跳舞，家里说你喜欢就好。

初中的时候感觉架子鼓很帅，想学，家里人毫不犹豫地同意了。

他们不在乎她能学出什么成就，他们只在乎成长的过程中她是不是开心。

高中文理分科，其实她的理科成绩更好一些，但是她在文理分课表上认真地写下文科，理由是她更喜欢文字。

对于这件事，家里给出的反馈是，这是你的人生，要你自己喜欢才最重要。

所以，每次在听到赵梦婷抱怨的时候，她总是一言不发，她永远没有办法感同身受。

甚至，连安慰的话也说不出口。

赵梦婷也没有难过很久，因为高三在教学楼的顶层，爬楼梯要爬6楼。

爬到四楼的时候，赵梦婷已经没有吐槽的力气了，气喘吁吁道：“我发誓……我永远讨厌……没有电梯的学校。”

身后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现在的年轻人身体素质还真是……”

赵梦婷回头，和一脸和蔼的教导主任对上了视线，嗓子仿佛被人掐住，一点声音也发不出来。

何雨晴笑着同教导主任打招呼：“周主任。”

周致远笑着点点头，“你们啊，不能总是在教室里窝着，一个两个年纪轻轻的，都死气沉沉的可还行？”

何雨晴只是笑，没有接茬。

五楼是教师办公室，周致远摆摆手拐歪离开了。

赵梦婷抬头看了一眼楼梯，默默低下头准备继续奋战。

终于回到班里的时候，赵梦婷感觉自己的腿已经离家出走了，再侧头看一眼和没事人一样的何雨晴，忍不住感叹不公平。

何雨晴拧开桌角的保温杯喝了一口温水，才解释道：“等以后你多跟我爬一下楼梯就好了。”

赵梦婷连连摇头，“算了，六楼我都费劲，三十多层楼我就不凑热闹了。”

赵梦婷坐在何雨晴的前面，两个人的位置靠窗，夏天的时候其实挺热的。

空调温度设定在舒服的26℃，何雨晴把从超市买的文具整理好。

从六楼的窗户向下忘，其实人影已经很小了，甚至脸庞是有些模糊的。

可是，何雨晴还是从楼下模糊的身影中捕捉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一闪而过，混入人群。

像是一滴水洒落在海面上，激不起一丝涟漪，甚至不会引起旁观者的注意。

何雨晴收回视线，仿佛刚才的惊鸿一瞥不过是假象。

“何雨晴，英语老师让你去拿试卷。”

隔壁班的英语课代表敲了敲门，站在门口喊了一句。

何雨晴起身，走出教室，文一班和理一班的主课老师是一样的。

何雨晴和理一班的英语课代表齐萌关系还不错。

“这次试卷怎么样？”

齐萌抽了一张试卷递给何雨晴，“还行吧，阅读理解挺有意思的。”

何雨晴大概看了一眼试卷，点点头，齐萌跟着她走下楼梯的时候，何雨晴有些诧异：“你不回班，这是干嘛去？”

齐萌凑在何雨晴的耳边小声说：“听说高二的一个男生把老周的得意门生打了。”

何雨晴愣了一下，嚯，勇士啊。

“不是，那你这是去干嘛？”

齐萌嘿嘿一笑：“去老周办公室瞻仰一下勇士。”

何雨晴走到五楼的时候和齐萌分开了，一个转身向左，一个转身朝右。

何雨晴站在英语老师办公桌前面，听英语老师交代完注意事项才抱着卷子走出办公室。

何雨晴刚到办公室门口就被文二班的英语老师叫住了，等何雨晴从办公室出来的时候，楼道里已经没有几个人在了。

教导处的门口站着一个男生，校服上还残留着灰尘，康样子是齐萌口中的勇士。

何雨晴本以为自己不会见到传说中的勇士了，结果勇士在被罚站。

何雨晴越走越觉得不太对，距离教导处门口还有几步路的时候，何雨晴的脚步慢了下来。

何雨晴低头确认了一下手里的档案袋，呼出一口气，才重新加快脚步。

走到门口的时候，抬手敲门，在听到里面传来“进”时伸手推开门。

按照老师的要求把档案袋教给老周，何雨晴转身离开。

从办公室里出来的时候，勇士依旧守卫在门口。

阳光照不进来的地方，灰尘在勇士的铠甲上落定。

何雨晴从校服口袋里摸出一个草莓硬糖递到勇士的面前，“呐，吃颗糖吧？”

面前的男生没有接，只是沉默着低头看着掌心。

何雨晴微微仰头，然后低下头把糖果放在男生的掌心上。

“吃颗糖吧，心情会好一点。周主任其实人挺好的，就是脾气急了点。”

何雨晴说完转身就离开了，她不能在这里耽误太久的时间——她的手上还有其他人的英语试卷了。

回到班级的时候，班里的同学都在安静自习，何雨晴试卷分好，递给第一排的同学。

试卷在往后传，何雨晴坐回到座位上，拿起桌子上的试卷，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何雨晴。

一个很普通的名字。

一个很普通的女生。

普通到，那颗草莓糖就是何雨晴少女时代全部的勇气。

“听说没，开学第一天，老周就快气死了。”

何雨晴手上的笔没有停，轻声问，怎么了。

同桌轻声说：“高二的学弟把老周的高考苗子给揍了，写检讨都不道歉的那种。”

何雨晴的笔尖顿了一下，“为什么啊？”

“赵臻那个人你也知道，仗着自己成绩好看不起任何人，好像是和高二那边起了点冲突，赵臻不知道说了什么，让人就给揍了。”

何雨晴没有再搭话，她记得赵臻，甚至她和赵臻之间有一段不怎么美好的回忆。

高一的时候，赵臻和她是同班同学，两个人是前后桌。

赵臻学习成绩很好，但是性格实在不怎么好，说话有些刻薄，还有些唯我独尊。

何雨晴最开始的时候总是会想，这样一个人是怎么安全混到高中没被打死的。

后来何雨晴明白了，因为他的成绩太好了，以至于老师会不自觉地偏心。

最开始文理分科的时候，何雨晴也有过纠结是学文还是学理。

在得知赵臻学理之后，何雨晴坚定了自己学文的想法。

比起和一个讨厌的人在一个班相处三年，何雨晴觉得背东西一点也不讨厌。

后来，何雨晴在文一班，赵臻在理一班，两个人也没有交集了。

久而久之，何雨晴甚至想不起自己曾经有过这样一个同班同学。

再听到这个名字居然是在这样一个情况下，何雨晴有些不知道该怎么表达自己复杂的心情。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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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一颗草莓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