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跟奥利弗一起来看画展,”安绵说,“没想到能在这里碰见你。”
他话音刚落,奥利弗因方才林墨堂无礼的态度而不悦的神色就柔和下来。
他安抚地握住安绵冰凉的手,林墨堂盯着两人亲昵的动作看了两秒,末了发出一声毫不遮掩的嗤笑。
场面再次变得难堪,沈墨在心里骂了林墨堂几句,面上却依旧笑着,硬着头皮打圆场:“真巧啊,没想到林总跟安先生是旧识。”
林墨堂看了他一眼,慢悠悠地转回视线,重新将目光放在安绵身上,“嗯,是旧识。”
他说着看向安绵面前的茶水,像是有些不解地问,“我记得安先生一向不爱喝苦的。”
“怎么,”他露出很刻意的惊讶,“现在是什么都能喝得下了吗?”
安绵的眼睫轻轻颤动了一下,随后抬起头,直直地与他对视,“得看是什么茶。”
omega嘴角弯起一抹清甜的笑意,“合适的茶,再苦我也能喝,不合适的,再好我也喝不下。”
两人你来我往地打着哑谜,沈墨却逐渐听得门清,震惊地连手里的杯子都差点掉在地上。
奥利弗没完全听懂,只以为两人是在谈论口味,转头对安绵说:“知道你爱喝甜的,我专门给你订了些甜口的果酒。”
安绵朝他笑了笑,轻声说好。
这种熟稔太过真实,林墨堂指尖轻轻摩挲着茶杯边缘,低声道,“两位看起来感情很好。”
安绵没有回答,奥利弗听懂后很开心,用不太熟练的中文说,“是的,我们很亲密。”
林墨堂没有再接话。
沈墨是个聪明人,温温柔柔地开了几个玩笑缓和气氛,又不着痕迹地转移了话题,提出要带几人去看看自己不对外展出的画作,正好请奥利弗选一副带回给自己的老师。
“既然是不对外展出的作品,一定对沈先生意义非凡。”林墨堂又恢复最开始那副温文尔雅的样子,“我就不方便去看了。”
不等沈墨开口,他转而又朝着安绵挑了挑眉:“安先生应该也不会想去打扰吧。”
这话针对性非常强,就差直接说安绵如果去了就是没有分寸。
奥利弗终于无法忍耐,同为alpha,从进门起对方的敌意他不是感觉不出来,于是皱起眉头冷声道:“小羊是我的伴侣,不是外人。”
安绵在心里叹了口气,知道今天是怎么也躲不过去了。他重新坐回椅子上,温声对奥利弗说:“你跟沈先生去吧,我在这里等你就好。”
“小羊……”
“没关系的。”安绵对他安抚一笑,“我正好有些累了,在这里休息一会。”
“那我很快就回来。”奥利弗给他倒了杯热茶,“你好好休息。”
两人走后,会议室里重新恢复寂静。
安绵确实口渴了,但茶水太烫,他只能盯着水面浮沉的花瓣等着,总之愣是不抬头看林墨堂一眼。
直到面前被推来一杯新的花茶,林墨堂开口道:“喝吧,我吹过了,不烫。”
“你到底想做什么。”安绵侧头避开alpha的眼神,语气很轻,却透着无法克制的烦躁:“你刚才很不礼貌。”
“我为什么要礼貌?”林墨堂看着他,眼神逐渐变得冷淡,“很亲密,指的是哪种亲密?”
他说着挑了挑眉,轻笑一声问,“是你跟我从前的那种亲密吗?”
安绵原本就对他的态度很不满,闻言更是恼火。他忍着怒气端起茶水喝掉,而后砰地放下杯子,冷声说:“我跟你早就没关系了。”
“那你跟这个金毛是什么关系?”林墨堂看着他逐渐红润的嘴唇,将刚凉好的另一杯茶又递过去,问:“是在谈恋爱?”
“他有名字,他叫奥利弗。”安绵很不喜欢两人现在的氛围,只觉得压抑又不耐,“你不要那样叫他。”
“这么护着。”林墨堂眼底的那点笑意终于消失,哼笑一声道,“小羊?”
安绵不想理会他的嘲弄,沉着脸不说话。
冷不丁地,林墨堂开口问道:“你们上过床没有?”
“……”
他话音刚落,安绵的耳边就“嗡”地响了一声,随即整个后背都涌起一层热意,鼻头开始剧烈地发酸。
握着杯子的手指骤然收紧,他声音有些发颤,咬牙切齿道:“你有病就去治!”
“安绵。”林墨堂看着他气得发红的脸蛋,沉声道:“回答我。”
严厉的语气让安绵眼眶一热,随即气恼地吼了一句,“你说呢?当然上了!”
他话音刚落,安绵的耳边就“嗡”地一声,随即整个后背都涌起一层热意,鼻头开始剧烈地发酸。
握着杯子的手指骤然收紧,他声音有些发颤,咬牙切齿道:“你有病就去治!”
“安绵。”林墨堂看着他气得发红的脸蛋,沉声道:“回答我。”
严厉的语气让安绵眼眶一热,随即气恼地吼了一句,“你说呢!当然上过!”
林墨堂的脸色一下就变得很难看。
安绵眨眨眼睛逼退水汽,侧过头不再理会他逐渐粗重的呼吸声,“你可以根据我们从前的频率推算我跟他的,我想应该只多不少。”
半晌后,林墨堂发出一声轻嗤。
“别说气话,”他眼底莫名浮现出笑意,随后缓缓道,“撒谎就爱眨眼睛的习惯,到现在也改不了。”
安绵下意识想要反驳,可林墨堂似乎非要他更难堪,开口叫了一声:“绵绵。”
安绵猛地抬起头看向他,眼泪一下就涌上来。
林墨堂看着他通红的眼睛,语气变得轻柔,“你去看了叔叔和……”
“你闭嘴。”安绵说话间,眼泪就开始往下掉。
他哭得很安静,压抑着抽泣的声音。林墨堂只觉得那些泪水像水晶锥一样,砸得他心里密密麻麻的疼。
“抱歉……我不该问这个。”林墨堂声音发涩,胸口突然闷得厉害。他不受控制地走到安绵身边,伸手将人抱住。安绵挣扎了几下,又被他更用力地按在怀里。
“滚开!”安绵拼命挣扎,挣脱无果后恼恨地一口咬在他肩膀上。这一口没留力气,但林墨堂却恍若无感,只一下一下轻轻拍着他的后背。
牙齿都咬得发酸,最后安绵松开嘴,整个人瘫在林墨堂怀里,闷声哭起来。
“能滚吗……”他攥着林墨堂胸口处的衬衫,眼泪鼻涕通通都糊了上去,颤声控诉他,“你知不知道你这人真的很讨厌……”
这个拥抱持续很久,直到怀里的omega气息渐稳。林墨堂抬起手,用指腹轻轻揉搓着他的脸蛋,愣神之际,已经低下头,吻在安绵挂着眼泪的下巴上。
安绵一时间忘记哭泣,水润的眼睛里都是震惊,随即将他狠狠推开,白嫩的皮肤瞬间因为羞恼变得粉红,“你疯了吗?”
林墨堂看着他眼里的愠怒与排斥,呼吸一窒。
这几年安绵一直是单身,他是清楚的。
但他似乎忘记了一件事。
安绵是作为奥利弗的伴侣来到这个画展的,上周在办公室里,许知支支吾吾地告诉过他这件事。
所以,或许在这几天里,安绵已经答应了奥利弗的追求呢?他已经毕业,面临着日后的去留问题,如果两人曾约定过,参加完画展后就回到A国定居呢?
安绵不是没有分寸的人,哪怕只是一张邀请函,他对“伴侣”位置的默许也足够让林墨堂心慌。
与其说忘记,不如说是他在刻意忽略。
他看着安绵站在别的alpha身边,对他笑,同他说话时语气那样轻缓柔软,一副在别人眼里最相配的模样。
仍旧是记忆里最熟悉的omega,只不过现在他的依赖与温情不再是对着自己。
从安绵挽着奥利弗进门,到他因为一个放在从前最最寻常的吻,而被安绵狠狠推开的这一刻。
林墨堂忽然意识到,自己似乎已经被安绵排除在亲密关系之外了。
这种认知给他带来一种巨大的荒谬感,使他短暂地陷入了极度迷茫的状态。
他们做过所有最最亲密的事,他们曾住在同一间屋檐下,像每一对爱人一样,一起做饭,一起看书,拥抱,接吻……
林墨堂理所当然地认为自己才应该是跟安绵最亲密的人。
他们一起在沙发上窝着看一整个系列的电影,一起在超市挑选成对的卡通水杯,很多个夜里他们做完后,安绵会下意识钻进他怀里,讨一个黏糊糊的吻。
他记得安绵反应最敏感的地方,记得他咬着自己的肩膀强忍着不愿出声的模样,记得他坐在自己身上时,仰起的漂亮的脖子,与蜷缩的可爱的脚趾。
除了少一张结婚证,他们几乎就是夫妻。
安绵从前叫他老公,他的腺体被自己做过无数次标记,他的所有第一次都和自己共同经历,他们还有了孩子。
林墨堂无法否认,哪怕过去狼狈不堪,哪怕后来他们分开得那么不体面,他的潜意识里也一直认为安绵是完完全全属于自己一个人的。
但显然安绵并不是这样认为,那一瞬间他眼里的惊慌和愕然不是假的。
林墨堂顿了顿,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个失控的吻,似乎让他坐实了一个不太体面的身份。
安绵目光没有焦距地盯着桌面,片刻后沉默地转过了身。林墨堂缓缓收回搂在他腰间的手,两人怪异地安静了一会儿。
安绵抵触的情绪太明显,林墨堂看着他单薄瘦削的背影,像是吞了一口隔夜的浓茶,满嘴酸苦。
他扯了扯嘴角,很快这点弧度又垮下去。
窗外的阳光不合时宜地洒进来,林墨堂迫使自己从他身上移开视线。
他转头去看墙上微微摇晃的树影,觉得自己心口似乎空了一块。
很久之后,安绵听见alpha发涩的声音。
“你跟他在一起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