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书 第1章 他是她

傍晚六点，灰蒙蒙的天空被落日余晖染红一片，挥洒着初夏的炙热。

明亮的余晖透过北城医科大学第一附属医院的玻璃窗，照得办公室满目亮堂。

办公椅上仰躺着一个闭目小憩的人儿，光晕打在她的脸上，显得她面容更加柔和，余光折射，她蹙了蹙眉，有转醒的迹象，许是过于劳累，双眼依旧紧闭。

在这忙碌的医院一角，这一幕安静而美好。

直到远处传来急急忙忙地叫喊声，安静终被打破：“宋医生，急诊那边打架斗殴，一下子来了好多人，人手不够，陈医生让我喊你过去帮忙。”

躺椅上的人儿瞬间睁开了眼睛。

护士赵茗茗扒着门边气喘吁吁，看着宋医生的眼睛，愣了一秒，哪怕和宋医生对视过很多次，但每一次，还是会被那双眸色所惊艳。

那双泛着光的淡淡琥珀色瞳仁，温柔而缱绻，温软的小脸也因为那眸光，带上明媚的特质，好看又特别，是很引人注目的长相。

这位一个月前才来院里的宋医生，不仅人长得美，性格还好，关键医术也过硬，第一天便闻名于院，经手地大大小小手术无一例外，全数成功，是个美貌和医术并存的女子。

就还挺厉害的。

宋续眉目中还带着整天手术的倦意，却立马站起身，抚了抚白大褂上的褶皱，拍了下赵茗茗肩膀，果断开口：“走。”

赵茗茗这才回神，看了眼旁边的宋医生，简单的高马尾，精致柔和的侧脸，一身白大褂给她宁静温软的气质添了丝坚毅。

胸牌上写着，简单而又不简单的几个字：心脏外科医生宋续。

到了急诊室，里面密密麻麻地挤满了人，有打断腿的，有磕破头的，有划破胳膊的，不难看出这打架的战况有多激烈。

陈医生正在处理一个磕破脑袋的病患。

见她来了，下巴微抬，语速很快：“宋医生，那边的病人，手腕划伤，你帮忙处理一下。”

不用陈医生说，宋续已经被那扎堆的人群吸引了视线。

病床边围满人，男男女女，穿着清凉前卫，手里拿着几件乐器。

一个穿着无袖汗衫的青少年背着把精致的木吉他，人高马大的大块头，正鬼哭狼嚎:“医生，医生呢，快来啊，呜呜呜，我河哥快死了。”

这悲壮的声音与他形象毫不符合，不知道的，真以为那个河哥已经死了，才让这个外表彪悍的汉子，流下娇弱的眼泪。

她把目光转移到那个被众星捧月的人身上。

他大剌剌地侧坐在病床上，身上穿着与其他人不同的蓝白校服。

左手腕处，缠着白色手帕，它被漱漱往外流的血，染成了血红色，几条血流沿着腕骨往下，浸染他骨节分明的手。

看起来触目惊心，而他本人丝毫不在意，微仰着头颅，桀骜恣意，如果忽略掉他眼尾的那抹红的话，似乎真像那么回事。

她眨了眨眼，心尖微动，盯着少年流畅的侧脸线条，标志性的乌黑自然微卷短发，那股似曾相识感涌现。

河哥？是河，还是何？

她还在沉思，答案已经揭晓。

许星河看到她，眼里满是不敢相信，声音诧异：“小嫂子？”

大块头的哭喊声顿时停住，转过头讶异道：“小嫂子？你小哥什么时候有的老婆？”

他是许星河最亲近的朋友，也算了解他的家庭，医学世家出身，上头有三个哥哥，个个人中龙凤，长相精绝，但个个单身。

其中小哥尤甚，长着祸害脸，万花丛中过，却做到片叶不沾身，也是个厉害的，但却是最冷性寡情的人。

许星河懒得理他，狠狠地眨了眨眼睛，生怕自己看错，确定之后，雀跃道：“小嫂子，真的是你啊？”

宋续听到这个熟悉的称呼，眉心一跳，曾经一听就满心欢喜的称呼，如今听来满是讽刺。

她是有些生气的，白皙的小脸唬着：“许星河，别乱喊。”

在许星河的印象里，宋续一直都是一个温软可欺的形象，这样唬人地说话，在他这里丝毫起不到震慑的作用。

他没放在心上，嬉皮笑脸的：“我知道了，小嫂子。”

宋续皱了下眉，没说话，沉默地给他清理伤口，涂药，只是力道上重了重。

许星河倒“嘶”了口凉气，眼尾的红更加明显了。

他盯着眼前的人，脸还是那个脸，但那么多年，气质还是不一样了，最起码，曾经软乎的小奶猫开始长出利爪，会反击人了。

他在心里给他的混蛋小哥，默默地点了个蜡。

宋续清理好他的伤口，转身准备离开，但目睹到眼巴巴看着她，可怜兮兮的人，到底还是心软，毕竟哪怕他不是某人的弟弟，也算是她的学生。

她叮嘱了一句：“自己的身体，自己要保护好。”

恹恹的少年瞬间抖擞起来：“我知道了，小续姐。”

宋续听到这个称呼，满意地点了下头，最起码在认错方面，许星河一直做的比他哥哥好。

那个人从来不会向任何人低头，更不会向任何人道歉，他太骄傲了。

宋续转身刚走出急诊室，被一个穿着蓝白校服的女孩拦住。

她眼神清冷冷的，十分坦然，声音却是焦急的，泄露了全部的情绪：“医生，里面那个手腕伤的男生，有没有事？”

宋续早就注意到，这个一直在急诊室门口徘徊，不进去，眼睛却一直往里探的女孩。

她视线落在她校服上的名牌，北城一中，高三（1）班，初一。

和许星河一个学校，她顿时明白了，心里一股酸气冒上来，酸涩得不行，看着她的眼神温柔得像是能掐出水来：“没什么大事。”

初一立马松懈下来，长舒了一口气：“那就好，那就好。”

她站在门边的角落，腰微微向前躬，眼睛偷偷地往里瞥，那个被簇拥的大男孩，不知听别人说了什么，正爽朗地笑着。

初一的嘴角也轻轻地往上扯。

哪怕他永远也看不见她，但他一定要好好的，也一定会好好的。

宋续感觉一股热气直冲眼眶，看得她眼睛发酸。

她撇开视线，不愿再看，从兜里掏出一颗水蜜桃味的果糖，塞进嘴里。

水蜜桃味发甜，刺激着味蕾，却冲不开那股从内至外的酸涩感。

宋续回到办公室，突然非常疲惫，这不单单是连轴转地手术，忙了几天的劳累，更多是心理上的倦滞。

她闭眼假寐，迷迷糊糊中坠入了梦境。

耳边好像响起了歌声：“如果我爱上你的笑容，要怎么收藏要怎么拥有......”

曾经她因为暗恋某人，而喜欢上五月天的《知足》，其中最喜欢的就是这句词。

而关于这句词，在她高中时期，还发生过一件对于曾经的她来说，刻骨而铭心的暗恋往事。

那天是她高二下的一个周末，她清晨起来背单词，突然想吃晴江路的一家早餐，便一边听着听力一边走去。

老板是个老人，听力不是很好，她站在早餐摊前，软糯的声音一遍比一遍大：“钱奶奶，来三个烧饼。”

钱奶奶顿了下，困惑问：“啊？几个啊。”

“三个，钱奶奶，来三个烧饼。”

“啊？”

“......”

宋续还在这和钱奶奶扳扯几个烧饼。

耳边突然传来一道若有似无的笑声，低哑的，有点勾人。

她寻声望了过去，顿时心跳直接飚了上去。

那人倚在便利店的墙边，一身黑衣，指尖夹着支烟，烟雾中模糊了他的棱角，增添了一丝痞浪的朦胧感，不知身旁的人说了什么。

他挑起嘴角，洒脱中又带着点坏。

宋续愣在原地，像无数次不可控一样，嘴角连着心跳，渐渐往上。

那一刻，她在想，她今天的运气真是爆棚了。

那人似乎察觉到了她的目光，看了过来，视线快要相交的那一刻，她的心跳几乎停滞。

钱奶奶的声音响起：“同学，烧饼。”

她的注意力全在那个人身上，四肢跟冻结了一样，尤其在他的视线看向这一边。

她僵硬地伸手接过烧饼，有点不好意思，不知道他是不是注意到刚刚她买烧饼的情景，会不会觉得这个女生很能吃？

想着想着，低了低头，脸热了起来，余光扫到他正朝她走来。

她惊讶地抬头看他，眼睛都忘了眨，看着他一身黑衣，头颈笔直，身姿欣长，嘴里咬着烟，唇角微微向上，挑起一个弧度，明朗又痞坏。

她愣在原地，心脏像是要跳出来一样。

脑子停止运作，仿佛被冻住了，转而涌起巨大的紧张和疑问：他在对我笑吗？他朝我走过来了？是来干嘛，是要和我打招呼吗？

宋续揉了揉眼睛，生怕看错，反复确认他嘴角的那抹笑，以及他走的方向。

也许是因为认识的人，出于礼貌的招呼？

毕竟昨天他们刚刚接触过，也是有史以来他离她最近的一次，他还主动问她的名字，哪怕她知道是因为意外。

但她真的很开心。

宋续还在纠结，但已经基本确定这个靠谱的答案，高兴地不能自已，虽然紧张怯弱，但还是勇敢地抬起了手。

然而现实却狠狠地打了她一巴掌。

就在他们离着10厘米的时候，她抬起的右手僵住了。

那人绕过她，走到她的后面。

那一刻，宋续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她低下了头，眼睫轻颤，忍着酸涩。

是啊，他怎么会记得她？哪怕她站在他面前，他也永远也看不到她。

“汪汪”的叫声，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她吸了口气，耷拉着肩，转过身去。

那人嘴里衔着烟，修长好看的手抚在一只小黑狗的脑袋上。

小黑狗是只流浪狗，浑身脏兮兮的，脑袋上还有土黄色水凝凝的泥泞，可是他一点也不嫌弃，那只骨感白净，好看得过分的手，瞬间粘上泥泞，一块一块的，土黄的颜色在冷白的皮肤上很是突兀。

而他本人丝毫不在意，微低着头，喂小黑狗吃东西，随意又认真。

他好像一直都是这样，混不吝的外表下藏的是：

一身正骨，满怀赤诚。

他帮过很多人，也包括她，他好像对所有人都一样好，又都一样“坏”，没有人会是他的例外。

小黑狗不知是吃的高兴还是被抚的高兴，“汪汪”地叫了两声，也让宋续把目光再次放在它的身上。

它摇着尾巴，显然是开心的，蹭着那人的裤脚。

他许是被它的态度取悦了，对着它笑了笑，痞坏的人，笑起来都是浪荡的。

宋续看着眼前这一幕，心脏往下坠了坠，陷入空荡，突然羡慕起那只小黑狗。

再看到他唇角上挂着的笑，心脏像是被浸在苦水里，酸涩又难捱。

他好像——从来没对她笑过。

刚刚她自以为是，对着她的笑容，其实应该也是对着小黑狗的。

大街上突然响起音响：“如果我爱上你的笑容，要怎么收藏要怎么拥有......”

宋续拎着三个烧饼，听着这首她听烂了的歌，低下头，苦涩地勾了下唇。

突然觉得，他的笑容，她永远也不会拥有。

这场暗恋永远也不会窥见天光。

注：如果我爱上你的笑容，要怎么收藏要怎么拥有。——五月天《知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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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他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