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山未晚（逍芙） 第35章 第三十五章

纪晓芙与沈若二人在孙婆婆这里住着倒也安稳，不时帮她卖些菜，或是做些针线活赚些银两。只是此乃峨眉山下，唯恐被峨眉中人瞧见，纪晓芙甚少外出走动。

月份渐大，纪晓芙就越发的思念起杨逍来。从前不曾察觉的心思被一点点的翻出，如抽丝剥茧般，她疼也不是，甜也不是。

一日纪晓芙坐在院中帮忙洗菜，沈若也凑过来帮忙。沈若看了看纪晓芙的小腹，笑道：“再过不久就该出生了，姐姐希望是个男孩还是女孩？”

纪晓芙从未想过这个问题，她只觉得这是她和他的孩子。纪晓芙温柔的笑道：“男孩女孩都好。若是男孩，我希望能像他一样，若是女孩，我希望能像我一样。”

“这可不好说。”沈若手上动作不停，只继续道：“姐夫那个性子，若非他亲自教导，我的干儿子可学不来。”

纪晓芙突然就沉默了起来。沈若也不追问，只安静地洗着菜。她只是想要告诉纪晓芙，有些事情总得要让杨逍知道才好。只是她也清楚，依照纪晓芙的性子是断然不肯的。

纪晓芙沉默了一会儿，突然开口道：“若儿，有些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嗯。”沈若点了点头：“可是姐姐，你们之间的阻碍从来都不是阻碍。你若当真介意，你便去问他究竟是否拿你当感情的寄托。你若不介意这个，那就再也没什么好介意的了。”

纪晓芙低叹一声，的确，她和杨逍之间的阻碍对比起沈若和裴书言来说都不算什么，可是有些事情不是单凭阻碍二字可以解释的，遂柔声道：“峨眉与武当我不能不顾，我纵然知道杨逍并非外人口中那般十恶不赦，可我到底是峨眉弟子。”

“其实说到底，姐姐不是介意他爱不爱你，只是过不去心里的坎儿罢了。”沈若将手中洗干净的菜都拢在一起，起身拿回了厨房。

纪晓芙直起身子，却没由来的想到了萧望。萧望的坚定如同她一般，只是她比萧望稍微好上那么一点，说到底，也就是两个同病相怜的人。

纪晓芙肚子里的孩子很是听话，从未折腾过她。孙婆婆笑说孩子是心疼纪晓芙。虽不知真假，纪晓芙心中却很是熨帖。

日子一晃而过，纪晓芙眼看着就到了生产的日子。这日纪晓芙正在院子里慢走，却突然觉得肚子一阵疼痛。握着沈若的手极紧，整个人都靠在沈若身上，这才没有倒下去。沈若未曾见过人生孩子，便急忙喊了孙婆婆。

两人合力将纪晓芙扶回屋子里躺着，孙婆婆让沈若去镇上找两名稳婆来，还塞了些银子给沈若，要她去买些参片回来。沈若想了一想，将银子塞回给孙婆婆，只让她宽心，就飞奔出去。

纪晓芙躺在床榻上，只觉得腹中一阵阵的绞痛，更有汹涌的热流从□□涌出。她从不知道生孩子原来是这样痛，不过才开始而已，已经痛的满头大汗。

孙婆婆守在她床边，安慰着她：“沈丫头去请稳婆了，很快就会回来了。”

纪晓芙轻轻嗯了一声，将手抚上胸前的铁焰令。此时此刻，她无比的思念杨逍。也不知道杨逍会在哪儿，若是杨逍知道他会有一个孩子，他会不会很高兴。

沈若急匆匆的去找了稳婆，指明方向之后又奔向医馆。她观察那医馆匾额上有一印记，正是裴家的印记，当即走了进去将玉佩摆在桌子上，同那医馆中人讲了要买些助产的药。正在抓药的小学徒见了这玉佩，心中一抖，赶忙跑到后堂去找自己的师父。不多时，就见一位老者出来。那老者也不含糊，将玉佩看了看还给沈若后，急忙去抓药。

沈若提了药记下煎熬的法子，正要走时，却又回头将医者请着一块儿去了。

稳婆到孙婆婆院子时，纪晓芙痛的连说话的力气也无，嘴唇都开始泛白。稳婆由孙婆婆领着进了屋子，开始查看纪晓芙的情况。纪晓芙弓起腿，双手紧紧抓着床单。两位产婆看了一看，又在纪晓芙小腹处用力按下。纪晓芙痛的惊呼一声，那声音却极其微弱。

稳婆面色有些不太好：“这孩子有些大，且胎位不正，怕是不太好生。”

“什么？！”沈若才一进门就听到这消息，心中惊骇。那稳婆见此，忙道：“姑娘放心，我们会尽力的。”

沈若急急走到纪晓芙身侧，眼眶泛红：“姐姐。”

纪晓芙想要安慰她，却也无法，只能勉勉强强的牵出一丝笑意来。沈若深吸一口气，握了握纪晓芙的手：“姐姐放心，我不会让你有事的。”

而后转身出了屋，不多时便拿了参片进来。稳婆见状便给纪晓芙喂进口中，叮嘱道：“先含着，能吊着气。”

实在是痛极了，纪晓芙只觉得自己五脏六腑都搅在了一起，直往下腹坠去。从前练剑受伤时，也没有这样痛过。早前将这孩子留下来时候的英勇无畏全都消失的无影无踪，她甚至有些胆怯。可只要一想到这是她和杨逍的孩子，她就又生出无尽的勇气来。

孩子好似没有一丁点的动静，只痛得她昏昏沉沉。隐约间她好似置身于一片苍茫之中，杨逍以手负背一步步朝她走来。杨逍走到她面前，低声道：“傻丫头，我都等了你十八年，你怎么不知道呢。”

纪晓芙有些惊讶。十八年前她还未曾出生，他怎么会等了她十八年呢。

“晓芙，跟我走吧好不好？”温柔而苍凉的声音，响在她耳边。她想回答他，想说好。可她张了张唇，却发不出声音来。

杨逍抬起手望着她，在等她将手交出去，两个人一起离开。她犹豫不决中，杨逍已经离她越来越远。纪晓芙心中大惊，匆匆朝杨逍跑去，可却怎么都追不上他。

等等我，杨逍，你等等我。我跟你走，我只跟你走。

“姐姐，姐姐……”沈若急切的声音将纪晓芙拉回现实，她侧过头，哪里有杨逍。沈若见她从迷糊中醒来，心中提起的石头才放下，声音略带几分哭腔：“姐姐，你吓死我了。”

沈若本在房间外，可她看着血水一盆盆的端出来，整颗心都揪在了一起。孙婆婆不允她进产房，她就闯了进来。她进来时，看到纪晓芙嘴唇张合，她将耳朵贴近，才听到纪晓芙细弱的气音，她喊得是，杨逍。

纪晓芙痛的动不了，只能递给沈若一个安心的眼神。孙婆婆端着药碗进来：“方才大夫煎的药，说是能助产。”

沈若连忙将药端过来，喂着纪晓芙喝了。纪晓芙吞咽都费力，但见沈若担忧焦虑的神色，想到自己腹中的孩子，咬着牙将那药饮下。

生产一直从上午持续到晚上，纪晓芙中间差点昏过去好几次，勉强着自己保持清醒过来。等婴儿落地时，她便再也支撑不住，彻底昏了过去。

沈若大惊失色，稳婆查看了纪晓芙的状态，宽慰她道：“只是太累了，等她醒来就好。”

沈若犹且不信，又去将大夫拉来把脉，待大夫也说无事之后，她这才松了口气。稳婆将孩子报到沈若身边，笑着开口：“是位千金小姐。”

若非纪晓芙生产这般凶险，她一定会抱着孩子逗弄一番，可如今，她连看一眼这孩子的心思都没有。孙婆婆将孩子接过来，连声道多谢，将两位稳婆送出了门。

沈若握着纪晓芙的手，再也忍不住的坠下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