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塔莎失去意识之前,感觉到眼前闪过一团黑影,自己的腰身也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接着双脚腾空,被人打横抱了起来。
来人的气场强势,可细察之下,塔莎还能感觉到他的指尖有些许的颤抖。
陷入昏迷没多久,大概两三分钟,塔莎的意识已经渐渐回笼了。
刚刚只不过是一个气血攻心,呼吸不畅而导致的昏迷,并不要紧。但也意外地给了她缓冲思考的时间。
时间紧急,她把嘈杂的思路分门别类地归成几条:
第一,屠夫不能死。只要他不死,塞巴斯蒂安就可以避免警局一日游。
第二,他出手这样利落,等爱登反应过来也会怀疑起塞巴斯蒂安的身份。
第三……
塞巴斯蒂安不能留在这里了。
她很快地梳理好了一切,想要睁眼,可自己还被人抱在怀里。
被抱着有点不太好演。
她忍住了睁眼的冲动,乌黑的眼睫毛颤了颤。
直到被放在一块清凉的木板上。
为了不显得太刻意,她又停顿了一下。
“塞巴斯蒂安,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爱登应该是刚从震惊的心情里缓过来,此时质问塞巴斯蒂安的语气是有些无力的。
“你为什么杀他。”帕罗紧随其后。
“……”
没有回复。
塔莎等了等,觉得现在的气氛实在是安静得吓人。每个人都在努力压抑着心口的怒火一般,虽然不想现在睁眼撞上三只枪口,但是,她知道塞巴斯蒂安不想说话的时候是可以一直沉默下去的。
犟种!
思索了一下,她缓缓睁眼。
先缓冲了一下。
爱登和帕罗看她脸色不好,纷纷凑上来观察她的情况。
“还有感觉到不适吗?”
没有得到回复,先听到的是塔莎卯足劲扇向塞巴斯蒂安的一巴掌。
很响。
打得塔莎的手都发麻。
目光落在塞巴斯蒂安侧过的半边脸上密密麻麻的红血丝时,塔莎怔了一下。不仅如此,被打蒙了的塞巴斯蒂安回过头来那一瞬,她感受到了他眸中丝丝缕缕燃起的狠戾气息。
塔莎喉咙哽了一下,不想对上塞巴斯蒂安的眼睛。
她垂下眼眸,躲过了爱登和帕罗一同射过来的审视目光。
“你知不知道……”过了一会儿,塔莎抬头,准备开始说刚刚想好的说辞。
可没想到自己红肿的手会被人轻柔地执起,那人还是刚被她打过的塞巴斯蒂安。
自己的手心被人轻轻地揉了揉,不只是安抚更像是祈求她消气。
刚刚狠戾的眼神不知为何在他的脸上烟消云散了。此刻他红着半边脸,眉眼恹恹地耷拉着,一种不明所以的茫然和委屈在他那双漂亮的棕色瞳孔中翻涌。
“别生气了……”他的指尖在塔莎掌心蹭了一下,痒痒的,像只凶猛却压抑本性撒娇卖萌示弱的猛兽。
塔莎冷静了下来,她深吸一口气:“你得离开侦探社。”
“为什么?”
“身为杀人犯,你待在侦探社里不觉得羞耻吗?”塔莎刺他,因为了解,所以她更知道怎么说能让他难过。
可她没想到塞巴斯蒂安只是呆了一秒,然后立刻反应激烈地摇头,“我不走……”
而一旁的爱登和帕罗也懵了,没想到看着文文弱弱的塔莎会说出这样残忍的话。连帕罗都忍不住为他辩了一句,“已经有人将那屠夫送到附近诊所了,我刚刚看了一下,不是致命伤,应该不会死。”
塔莎抿了抿唇,倔强地撇过脸。
“因为身为侦探,所以我认为我们更应该维护世间正义,可塞巴斯蒂安这样做,无疑是把我们侦探社的脸面碾在脚下。”
塔莎眼珠子飘忽地撇过去看了一眼,发现塞巴斯蒂安还是不走。
她抽回自己的手,语气有些滞涩:“别让我厌恶你。”
“塔莎?”久久未出声的塞巴斯蒂安眨眨眼,一瞬间空白的神色里竟然让塔莎看出了几分无措。
塔莎厉声说:“请离开。”
“我该去哪里?”塞巴斯蒂安更用力地攥住了塔莎的手,像是生怕她走掉一般,“我以后再也……”
“你以前住哪里,现在回去就好了。”塔莎冷硬地说。
可她感觉塞巴斯蒂安的声音越来越低,唇瓣也越来越失色。她有些说不下去了,干脆站起身来,对一旁僵立的两人说:“我有点不舒服,先回去休息了。”
“那,”爱登悄摸摸地努了努嘴,示意她该怎么办。
塔莎:“反正有他没我,有我没他。就算是怀特先生也不会容许他这样过激的行为的,他没办法继续在侦探社工作了。”
—
独自回到那幢别墅,门边额外来了两个警官守门。
塔莎跟新人打过招呼,先回房间了。
这些人一个个看起来都是精英模样,塔莎不敢在他们眼底下造次。
被抓到可就麻烦了。
更何况,只要塞巴斯蒂安乖乖地离开侦探社,去一个遥远的地方,她想怀特先生也许不会再查下去。毕竟,没人愿意花成倍的时间精力做一件不确定的事。
不仅如此,跟怀特先生几个月的相处下来,她细心发现,他好像也不太喜欢那些为了夺利枉害人命的权贵。
这样一想,她终于松了一口气。
塞巴斯蒂安的命,保住了。
缓步上了楼,塔莎担心塞巴斯蒂安像昨晚那样跑上来,她关了窗户又拉了窗帘。
房间内不透光,黑漆漆的,安静的气氛,凝滞的空气让塔莎的思绪开始浮躁起来。她莫名想到塞巴斯蒂安发颤的双手,在她的手心,挠得她痒痒的。
她不敢看他的眼睛,总感觉于心不忍。
可塔莎一想到,以后可能再也没办法见到他了,心中就有点灼烧的失落感。闷闷的,像是什么东西正在破土而出。
她不敢想那么多,不能去想为什么自己会莫名其妙地坐在床边发呆难过。
塞巴斯蒂安是榜上有名的通缉犯,就算不被抓到,跟他在一起也是要胆战心惊的。
现在这样就很好,知道他在外面没有被抓到,自己也能安心地追逐自己的目标,给自己创造更好的生活。
别想了,钻牛角尖不好。她暗暗告诫自己。
—
“今天中午的事我听说了。”傍晚的餐桌上,帕克警长倏地开口。
扯过一旁的手帕慢条斯理地擦干净手,塔莎才慢慢地点头,她能感觉到帕克那老练又严厉的目光在自己脸上探看。
“那个屠夫怎么样了?”塔莎似是刚想起来,抬眼朝爱登看去。
今天下午看在她身体不好的份上,爱登和帕罗警官两人一起去调查了屠夫跟踪她的始末。
不过塔莎也是晚餐时候才看见他们,还没来得及交换情报。
“没有生命危险了。”爱登说,“听说是因为收税问题记恨警察,看到我们的便装,再加上塔莎落单了,他一时气愤可能就……”
塔莎抿了抿唇,“没事就好。”
“听说你们的同事来了?”老帕克继续问。
塔莎摇头:“已经算不上什么同事了。”
“哦?”
塔莎把一早想好的托辞说了一遍。
“他也是为了救你。”老帕克笑吟吟地看她,语气中也听不出偏帮的端倪。
爱登眼观鼻,鼻观心,读出塔莎抗拒回答的面部表情,打圆场说:“他们关系好着呢,只不过是吵架罢了。”
“不只是吵架。”
说完这句,塔莎冷静的看了一眼无语的爱登,继而转向帕克警长,“你到底想要我们怎么帮你,直说好了。我可不认为像个无头苍蝇一样乱撞能撞中嫌疑犯。”
“有个好消息。”帕克警长悠闲地举了举酒杯,“凶手被抓到了。”
塔莎皱了皱眉,不明白没有目击证人怎么确定对方就是凶手。
“我们的判断有误,不是随机杀人而是买凶杀人案。”帕克警长淡定地解释。
塔莎点头,那就说得过去了。
“那我们可以回去了?”
“你难道一点也不好奇破案过程?”
“案子又不是我破的,没什么可好奇的。”塔莎还是摇头,不过没有起身离开。
她总觉得,帕克警长想说些什么,或者是在试探什么。
但她没从他的目光中感受到一丝好奇和不解,他仿佛了然一切地看着她,气定神闲。
帕克警长和塔莎的眉目交流看得爱登一头雾水。
他打岔:“我好奇,不如给我说说?”
帕克警长笑笑,真的把捕获罪犯的过程从头到尾地说了一遍。
简短来说就是,凶手在外惹了一身麻烦,想要他的命的人能从这里排到别国,这事一出,把他供出来不仅痛快还能得到一笔丰厚的奖金。
于是,他一下成了流香油的肥猪肉,人人都想要靠上去分一笔钱。
“所以出门在外还是不能惹那么多的麻烦。”爱登总结。
“是啊,”帕克赞同后又将话题丢给塔莎,“但有的时候,供出凶手,得到机会或金钱也不是一件坏事。”
塔莎抿了口水,没说话。
“你说是吧,塔莎。”帕克警长挑了挑眉。
分明意有所指。
塔莎敛下眼睫,没有搞清楚他的意图和立场,不知道该怎么回复。
幸好他也没有深究,只是像是随便聊聊一般换了其他话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