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塔莎指了指自己,不明所以地眨了眨眼。
然后,更令人大跌眼镜的是——
他竟然弯着眼睛看着她笑起来,用额头蹭了蹭她的手背,像个幼稚的小孩。塔莎翻过手,用掌心抚了抚他的脸颊,一边侧过脸跟怀特先生和泰德等长辈打招呼,“我送他回去哦,他……”
她口手并用,用手指了指脑袋,并口型表示:“神智不清”。
“那你好好照顾他哦。”
罗森先生嘱咐了一声。
塔莎把直直看着自己的塞巴斯蒂安拉扯起来,让他修长的双臂肆意乱搭在她的身上。
重死了!
“等等!”
塔莎正要艰难地拖身上沉重的男人出去,另一边,饭桌上的塞恩突然蹦了起来,他迷迷糊糊地对塔莎说:“你们要去哪里?我也要去。”
塔莎怎么可能让他打扰自己今天的计划,她给罗森先生使了一个眼色,没好气地说:“我可带不了两个酒鬼哦。”
“你……”塞恩眼神恍惚了一瞬,应该是酒精上头,总之是坐了回去。
“那我们先走了哦。”
今天她担心塞恩看出了她的计划,对她不利,于是她每次都给他倒了满满的酒水。几轮下来,他就变成了这个样子,塔莎不太好意思地扬了扬眉。
反正今晚,谁也没办法阻止她的计划。
“唔……”
“你不要吐在我身上!”
刚把他带出门口,她就感觉他窝在脖颈的呼吸好像一下比一下更重了。不仅这样,他那一双有力的手臂把她搂得很紧,远远看去,都不知道是她扶着他还是他搂着她了。
身上挂了一个超重挂件,塔莎可以说的上是寸步难行。偏偏一个毛茸茸的脑袋还一个劲地往她的脖颈处钻。
塔莎只好一边用手控制着塞巴斯蒂安的头,不让他靠自己太近,一边艰难地走动。
没走几步,那边,里面陆陆续续出来了几个熟悉的男性。塔莎定睛一看,就看到走路歪歪扭扭的泰德和爱登在给她打招呼道别。
她也象征性地抬了抬手。
不到一秒钟就被身上这个罪魁祸首压了下来。
塔莎:!
“站好!”她气疯了地命令,没想到还真有点作用,只见,塞巴斯蒂安真的就乖乖地伫立在她身前咫尺之远站定不动,一双清澈漂亮的眼眸像是被染红了的琉璃,一瞬不眨地盯着她看,好像在要奖励。
塔莎松了口气,“乖,自己走吧。”
“走不动。”他像是耍无赖一样,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看着她。
似乎是在等她心软。
偏偏塔莎就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人,看他这样,瘪了瘪嘴,却还是上前一步抱住了他细瘦的腰肢。
还别说,他不乱动,她不心烦的时候,抱起来还能感觉到他紧致的腰腹肌肉。
但是,他的伤口好像在刚刚胡乱扭动的时候拉扯到,渗出点血丝来了。塔莎抬手把他的后脑勺往自己的肩膀按,边走边说:“那还需要帮你包扎一下伤口才行。”
“塔莎……”
含糊不清的声音在她的颈窝边絮絮叨叨地呢喃。
他的手臂紧紧地禁锢在她的肩膀,快要把她拖得呼吸不过来了。
昏黑的夜晚,唯独头顶上的路灯一闪一闪地照亮前路,一点点漂浮在空中的灰尘在灯光下像是无依无靠的雪花,轻飘飘地飞扬在半空中。
空无一人的道路上,塔莎只能感受上怀里散发着热度的塞巴斯蒂安。
他的呼吸已经平稳了,却还是没有安全感地紧紧抱住她的身体,像是害怕抛弃一般。
塔莎听见静寂的空气中,他发出的几声抽吸,忍不住伸手抚了抚他的脑袋,“过了今晚就好了。”
—
半个小时后。
塔莎和塞巴斯蒂安齐齐瘫倒在侦探社二层走廊的长凳上。
“好累。”塔莎生气地锤了压在身上的塞巴斯蒂安一拳。
“不累。”他与她做对抗似的,故意在她耳垂边轻声说,气音吹在她的耳垂,有点痒痒的,但是隐隐的笑声震得她手臂上起了一圈一圈的鸡皮疙瘩。
塔莎挣扎着从他的身下钻了出来,整理了一下凌乱的头发。
“都怪你。”她对着被自己每天清理地干净清晰的窗户,能大概看到被月光映亮的耀眼金色。
塔莎慢吞吞地把发丝掖了进去,一边动作一边低头观察塞巴斯蒂安的状态。时间长了,感觉他的面色红润了一些呢,纤长浓密的睫毛掩得很严实,但是一颤一颤的。
欣赏了一下他的美貌以后,她抿了抿唇,从休息室抱出一席自己用的薄被子,蹑手蹑脚地盖到他的身上。
“晚安。”
“唔……”
他突然握住了她的手。
紧紧地扣死了。
塔莎:!
早知道就不搞这温情时刻了。
她强硬地掰了掰他的手指,刚掰开一点点,自己一旦放松一点力道,就会被他紧紧扣住。
“乖……乖……松手……”她轻声在他耳边哄,“松手……”
“……”
好像没什么用。
塔莎无奈地叹了口气,心里又特别着急,可是他不愿意松手,就只能干着急了。
“松手。”她一边说,一边按住他的手腕,使着反方向的力道,试图把他的手扯开。
不动如山。
并且他还淡定稳重地转了个身,带着她的手臂以一种不自然的姿势往前拖行了一点。
手背好像被什么湿润的东西蹭了下。
塔莎疑惑着,却发现手被稍稍松开了一点。
“咦?”她对着月色,看了看手背淡淡的一抹痕迹。低头,又看塞巴斯蒂安的面色——
好像更红润了呢。
算了,不是想这些的时间,再不走,天都亮了。
她摸索了一下口袋,摸到零碎的发夹之类的东西,才点了点头。
—
十分钟后。
半夜没有街道上各式各样的小店的阻碍,再加上她来塞巴斯蒂安家的次数多了,来一趟简直比回自己家还要熟悉。
塔莎为了以免万一他中途醒了,发现自己的钥匙不见了,再急匆匆地赶回来。她想过以后,还是决定依靠自己的开锁技术。
幸好他的门锁不复杂,三下五除二就被她打开了。
里面是一贯简单的摆设,基本上没有什么异样。不过塔莎还是合好了门,轻手轻脚地把台灯打开了。
没想到这台灯失修已久,急速闪烁得她眼睛疼,只能一手挡着侧边的光线,一边注意周围的东西。她一下子就捕捉到了今天下午令她坚定主意的木雕。
又找了找抽屉。
一个空的,一个被锁住了。
塔莎晃了晃桌子,感受到了里面的震动,沉甸甸的,一看就是放了很多东西在里面。于是她只好蹲下身子,拿着黑色的发夹乱撬了一通,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把抽屉打开了。
里面好像喷了香薰。
没有积攒已久的灰尘扑面而出,只有淡淡的馨香,有点像她喜欢的花香味。
塔莎愣了愣,僵硬地用手拿出了摆在一堆牛皮纸上面的木雕。她半蹲着,头却仰得很高,把木雕捧在手心上细细地端详。
这个小小的木雕比桌面上的任何一个都要精致。
连表情都是栩栩如生的。
他连她额头上细碎的胎毛都雕刻了出来,还在她的脸颊上雕刻了两个可爱的小腮红。
很活泼。
塔莎跟这个木雕“塔莎”圆溜溜的大眼对视,越看越觉得生动可爱。又惊讶于沉默寡言的塞巴斯蒂安竟然能把她雕刻得这样好看。
其实,他会雕刻她的样子,就已经足够让她感到惊讶了。
紧接着,她又扒拉了一下沉甸甸的抽屉里的纸张。
每一张,都写满了她的名字。
从第一张的稍显丑陋的字体,到后面的精瘦好看的字体。
难道是,他拿她的名字练字?
塔莎惊讶地“o”圆了嘴,陆陆续续又从抽屉里找出几个以她为形象雕刻的木雕。
看得多了以后,她心里不起丝毫波澜地把东西放了回去。不明白自己明明是男人的身份,他雕刻自己的样子是什么意思。
而且,这样子的雕刻,很早之前,她见过技艺差不多的。
那时候,她才刚刚来到侦探社。刚进侦探社的第三天,就接了一单凶杀案,就是三个月前莫洛克公爵府上发生的那起凶杀案。
塔莎以前就听家族里的人说过这个莫洛克公爵。
他极度好色,不仅如此,他还变态得喜欢那些年幼的□□幼女。据说他的府上安置了好多的小孩,都是为了满足他的变态心理的。
就连塔莎最亲密的朋友,也曾受到过他的侵犯。
也就是因为这个,塔莎厌恶极了这个恶毒恶心的男人。
知道他死了,她心里恨不得庆祝放礼炮。
可面对他的亲人,她还不得不虚与委蛇地客套装作悲伤。
当时,她虽然刚刚从封闭的家族里出来,却也是听说过这个只除恶人的神秘杀手的名声的。同时,也知道莫洛克公爵就算死了,他的势力也是强大的,只要被他的人查出来是谁杀了他,这个人就没法活下去了。
那时候,塔莎冲动地想。
也许那个人,有自己的苦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