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维斯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戾气。他没回答,只是从仪器台上拿起一支装满墨绿色液体的注射器,针头在灯光下闪着寒光。“不想死就躺下,或者我可以把你绑上去。”
卓溪之看着他手臂上不断蔓延的青黑色纹路,突然意识到那可能不是普通的伤口。她咬了咬牙,爬上冰冷的手术台。反正已经是末世囚徒,被注射不明液体和被丧尸吃掉,似乎也没什么区别。
针头刺入皮肤的瞬间,艾维斯的动作竟有些微的迟疑。墨绿色的液体注入体内,带来一阵灼烧般的剧痛,从静脉迅速蔓延至四肢百骸。卓溪之痛得蜷缩起来,眼前阵阵发黑,却在意识模糊前,看见艾维斯将剩下的半管液体注入了自己手臂的伤口。
“为什么……”她的声音微弱得像蚊子叫。
艾维斯没有回答,只是用镊子夹起消毒棉球,擦拭着她手臂上的针眼。他的指尖很烫,带着病态的温度,眼尾的疤痕在灯光下微微抽搐。
当卓溪之再次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熟悉的奢华房间里,身上的剧痛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奇异的轻盈感。窗外的基地恢复了表面的平静,士兵们依旧行色匆匆,仿佛昨夜的血腥混乱只是一场噩梦。
床头柜上放着一碗温热的粥,旁边压着一张纸条,上面是艾维斯潦草的字迹:“喝了。”
她端起碗,刚喝了一口,就听见门锁转动的声音。艾维斯走了进来,身上的军装换成了干净的黑色作战服,左肩上的伤口已经被整齐地缝合,青黑色的纹路消失了,只留下一道淡淡的红痕。
“感觉怎么样?”他走到窗边,拉开窗帘,阳光透过单向玻璃照在他身上,却驱散不了他周身的寒意。
“那是什么药?”卓溪之放下碗,“你的伤……”
“一种抑制剂。”艾维斯打断她,眼神飘向窗外,“基地里的‘货物’跑出来了,以后别靠近B3区。”他口中的“货物”,显然指的是那些变异生物。
“实验室里的东西,到底是什么?”卓溪之鼓起勇气追问,“还有V-73,那是什么?”
艾维斯猛地回头,眼神锐利如刀:“谁让你看的?”
“我只是想知道真相!”卓溪之站起身,第一次正面迎上他的目光,“你说我是最后一个人类,但你却把我关在这个满是怪物和秘密的地方,我有权利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房间里陷入死一般的寂静。艾维斯盯着她,眼神复杂得像一口深井,里面翻涌着卓溪之看不懂的情绪——愤怒、疲惫,还有一丝转瞬即逝的……悲哀。
“十年前,病毒爆发时,我是第一批被感染的实验体。”他突然开口,声音低沉得像从地底传来,“V-73是军方研制的病毒代号,他们想把它做成生物武器,结果失控了。”
卓溪之浑身一震:“病毒是军方研制的?”
“不然你以为,为什么全世界只有我活下来了?”艾维斯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嘲讽的笑,“他们在我身上做了上千次实验,试图找到解药,最后只做出了那种能暂时压制变异的抑制剂。”他指了指自己的手臂,“我现在这副样子,就是他们的‘杰作’。”
“那我呢?”卓溪之的声音颤抖了,“为什么我会在这里?为什么你说我是最后一个人类?”
艾维斯沉默了很久,久到卓溪之以为他不会回答。他走到单向玻璃前,看着外面忙碌的士兵,眼神空洞得像失去了焦点。
“因为在所有的监控数据里,只有你一个人的生命体征,和十年前的人类完全一样。”他缓缓说道,“没有被感染,没有变异,就像……时间在你身上停止了。”
卓溪之如遭雷击,大脑一片空白。时间停止?她明明记得昨天还在图书馆……难道那十年的空白,真的是时间的断层?
“他们一直在找你,”艾维斯转过身,眼神重新变得锐利,“那些躲在地下的研究员,那些变异的怪物,还有其他几个像我一样的‘半成品’。你是他们眼里唯一的‘纯净样本’,是研制解药的最后希望……”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偏执的光芒。
这些话像滚烫的烙铁,烫得卓溪之浑身发麻。她终于明白,为什么艾维斯要把她囚禁在这里,为什么他对她既有控制欲又有某种扭曲的保护欲。
在这个疯狂的末世里,她不仅是人类存续的象征,更是他对抗自身变异、对抗孤独的唯一锚点。
“所以你把我藏起来,用军队保护我,也用军队囚禁我?”卓溪之的声音里带着一丝苦涩,“在你们眼里,我到底是一个人,还是一个……样本?”
艾维斯没有回答,只是一步步向她靠近。他身上的硝烟味和淡淡的消毒水味混合在一起,形成一种让她既恐惧又莫名熟悉的气息。他伸出手,想像上次一样拂开她额前的碎发,却在指尖即将触碰到她皮肤时,猛地顿住。
他的指尖泛着淡淡的青黑色,指甲也变得有些尖锐。显然,抑制剂的效果正在消退。
他的声音低沉而沙哑,“你想听到什么样的答案?”
卓溪之怔怔地看着他,看着他眼中疯狂与温柔交织的光芒,看着他指尖压抑不住的变异征兆,心中突然涌起一种复杂的情绪。这个囚禁她的男人,既是施暴者,也是另一个层面上的囚徒——被病毒囚禁,被过去囚禁,被孤独囚禁。
就在这时,房间里的警报再次响起,不过这次是柔和的蜂鸣。艾维斯皱了皱眉,走到墙边的通讯器前:“说。”
“指挥官,B区防线发现大规模尸潮,请求支援。”通讯器里传来士兵急促的声音,“另外,监测到东南方向有异常能量反应,像是……”
“像是另一伙人?”艾维斯打断他,眼神瞬间变得冰冷锐利。
“是,指挥官,能量反应很规律,不像是变异生物。”
艾维斯挂断通讯,转身看向卓溪之,眼中闪过一丝决断:“待在房间里,把门锁好。这里并不安全,马上会有人来保护你。”
“又要去战斗吗?”卓溪之看着他重新别上手枪,“你的抑制剂……”
“撑得住。”艾维斯扯了扯嘴角。
他走到门口,手放在门把上,却突然回过头,深深地看了卓溪之一眼。那眼神里有警告,有担忧,还有一丝卓溪之无法解读的复杂情绪。
艾维斯的脚步声消失在走廊尽头时,卓溪之的目光还钉在他消失的方向。
消毒水气味突然变得刺鼻,她低头看见自己手背的针眼渗出细小血珠,像某种诡异的标记。
门锁转动的声音让她浑身紧绷。进来的不是荷枪实弹的士兵,而是个戴金丝眼镜的女医生。白大褂口袋别着银色铭牌——林薇,这是卓溪之第一次在基地里见到除艾维斯和女仆外的活人。
“体温36.7℃,心跳72次/分,完美的人类数据。”林薇的橡胶手套裹着冰凉的听诊器,贴着卓溪之胸口时,她突然压低声音,“想知道十年前图书馆爆炸案的真相吗?”
卓溪之猛地抓住对方手腕,消毒水味里混进一丝陌生的茉莉香。
林薇从白大褂夹层抽出泛黄报纸,头版照片上冲天火光中,隐约可见军方运输车的涂装。
“艾维斯销毁了所有档案,但我在旧实验室找到这个。”她顿了顿,镜片后的眼睛闪着奇异光芒,“他们在找的‘纯净样本’,原来就是你。”
警报声突然转为尖锐的长鸣,红色应急灯将房间切成血色条纹。
林薇收回报纸,迅速拉开通风管道,金属栅栏上还沾着新鲜锈迹:“B区防线已破,尸潮正在渗透。跟着通风管到负四层,那里有废弃的货运电梯,不想死在这里就跟着我。”
“你为什么帮我?”
卓溪之爬进管道时,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声。
“因为我也是V-73的‘失败品’,需要你的血液做最后实验。”
她很诚实,把自己的目的直接了当说出口。
卓溪之无话可说,冷笑了一下。
在这个面目全非的世界里,她居然是人人都在争夺的目标。
通风管道的铁皮烫得灼人,卓溪之听见下方走廊传来撕扯声和士兵的惨叫。
身后突然响起拖拽重物的声响。转头瞬间,三只变异手从通风口探出,腐烂的脸上还挂着灰绿色粘稠的液体。
林薇的声音混着液体沸腾的咕嘟声,她死死盯着爬进的变异体,掏出怀里的手枪,怒道:“快走!我来断后。”
卓溪之不敢回头,用尽全身力气往前跑。
林薇毫不留情扣动板机,手中的枪稳稳指向她身后——只有击中变异体的脑袋,他们才会彻底死亡。
一个变异体倒了,剩下两个变异体正从通风口探出身,腐烂的手指几乎触到林薇的头发。
“快!”林薇的声音像是从胸腔深处挤出来的。
枪响瞬间,卓溪之终于打开电梯,电光火石之间,林薇以极快速度冲进电梯,砰砰砰,当所有子弹都用光,温热的血溅在卓溪之脸颊,电梯门隔绝一地腐烂的尸体。
“叮——”电梯终于下行,她们逃过了一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