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卿子衿 第4章 第4章 希望你们两是一支唱不完的歌

沐清从床上挣扎着爬起来时，枕边的湿痕已干成一片浅浅的白。她闭上眼，梦里的场景却像电影倒带般在眼前闪过：她们并肩躺在校园的草坪上，阳光透过树叶洒在脸上，怀里的她轻声问：“卿卿你明年毕业之后要去哪？”“不知道，你去哪我就去哪好不好？”她笑着点头，发梢扫过沐清的下巴……下一秒，画面骤然扭曲，她的脸变得陌生而冷硬，大声质问：“为什么？你是不是在骗我？！”声音像碎玻璃划过心脏，沐清想喊，却发不出一个字。

她猛地坐起，被子滑落肩头，后颈还残留着梦里的寒意。窗外的阳光刺眼，可她摸着枕头的湿痕，只觉得一阵寒凉。七年了，她究竟变成什么样？是更瘦了，还是更沉默了？沐清攥紧被角，指节发白，手机却在这时震动起来——是朱子言的来电。

“清清你醒了没！速来救场帮我布置婚房呀~”

“刚醒，给我一个小时，我简单洗漱一下就来帮你。”

“好嘞，没问题。那你干脆在酒店吃个早餐再过来吧，家里今天乱糟糟的，没什么吃的。”

“什么封建地主啊，拉人干活还不给饭吃~”

“哼，你差使的就是你这样的长工！休想跑~”

沐清简单洗漱之后，用10分钟化了个简单的妆就出门了，在酒店吃了份水果沙拉当早餐，顺便打包了一杯冰美式，打车去了朱子言家。到小区门口的时候，给朱子言拨去电话

“朱，我到小区门口啦~速来接我”

“哦了”朱子言挂了电话，5分钟不到就出现在小区门口。

“你们家离小区门口这么近？”

“对啊，进门右手边这栋就是。”

沐清一路跟着进了新房，才发现今天这布置是个多艰巨的任务。客厅散落着一堆快递，有的已经被开膛破肚的拆开了有的还贴着快递单，像是刚被取回来的样子。开放式餐厅的中岛上也是一片狼藉，散落着好几包气球，还没充气。而整个房子里，空空荡荡，只有她和朱两个人。

“你这也太乱了吧~”朱子言不以为意的摆摆手说，“乱点热闹。”

当初她和林子衿一起在学校附近租房子，搬进去的第一天，也是乱糟糟的不行，本来就有点洁癖的她，在看着一片狼藉的时候丧气的抱怨好乱，林子衿也是笑着回她说“乱点热闹”然后又不错手的忙着整理东西，好让她看着舒心。

会议室内，林子衿连打了两个喷嚏，鼻腔酸涩，她下意识按住鼻子，却还是没忍住。旁边的小刘递来纸巾，轻声问：“林总，要不要再吃点药？”她摆摆手，强笑着说道：“没事，可能是刚才空调吹的。”

可她分明记得，沐清总说她的喷嚏是“心痒痒的信号”。那些年，每到换季她鼻炎发作，沐清总会在枕头边放一杯温水，轻声调侃：“是不是有人在想你啦？”想到这儿，她的手指无意识摩挲了一下，会议室的嘈杂声却将她拉回现实。

“来，我们开始吧，把后天客户开工会的材料过一遍。韩旭你来讲。”

被cue到的叫韩旭的，是后天要跟客户开开工会项目的项目经理。原本像这种开工会，即使是作为项目的owner跟客户高层一起出席，但是像材料准备这种活，一般领导是不会自己细致的去一页页看的。但是因为林子衿初来乍到，再加上这个项目应该是今年系统部不管从营收还是战略都是最重要的一个，林子衿还是从层层叠叠开不完的会程里，抽出了1个小时，拉来了项目的售前售后一起内部拉通。一场会开下来，原本对这个新领导还有点轻视的人通通收了心。林子衿只用了很短的时间就摸清了项目的脉络，精准的点到了好几个后续可能存在的重大风险点，而且关于PO金额，销毛贡毛这些数字，比现场的PFC还要清楚。

“好了，今天的会就开到这，项目的情况我已经大致清楚了。请各位今天加个班，把刚刚我们讨论的那些需要修改的地方改一版出来。改完韩旭合一稿发给我。几点都行，我今晚会等着这个材料更新完再睡。辛苦各位了，等开工会结束，我请大家吃饭，庆祝项目开工顺利！”

“好嘞林总~收到”韩旭看着这个新来的比自己还要晚进公司5年的新领导，竟然生不出半分不屑来，只一次会就能看出，此人绝不是什么花架子，而是实实在在干过项目也愿意干实事的领导。其实对韩旭来说，换哪个领导真的不重要，毕竟领导嘛，总不能指望帮忙解决啥问题，不给找事就行了。但是这个年轻的部长，韩旭有种直觉，她是那种愿意给一线解决问题，也肯定会给一线找事的领导。所以后续这把新官上任的火会烧到哪怎么烧，大概还有说头。

林子衿倒是没有想到一场会议下来，参会的人脑子里已经转过了九曲十八弯。结束了这个会，林子衿匆匆带着自己的电脑，去到另一个会议室，是早就约好的面试，要面几个想要来系统部落办的新人。今天北京的业务爆发增长，订货和收入金额估计能干到去年的200%，急需新人。这也是林子衿新上任组建自己团队的好机会。毕竟组织是固定的，但是组织的战斗力是靠组织里的人来构成的。今天估计，又是个得干到凌晨的工作日。

而另一边朱子言虽然说是拉沐清来收拾新房，倒没有真的拉她干活的意思，闺蜜好不容易靠加班和人情换出来的三天假，可不能拉出来当牛马使。

“我专门从网上预约了两个负责婚礼布置的人，大概还有30分钟就到了，一会看她们规划，我们俩打打下手就行~问题不大”

网上预约的两个新房布置师很专业，才一个下午，新房就给布置的有模有样的，导致朱子言的两个想着帮忙布置新房的表妹到了之后就只剩下个打扫房间的活计。都布置完了也不着急收，不如再造一下，一会一起收拾。朱子言从酒柜里取出了去年沐清从宁夏给寄来的葡萄酒，又点了个卤味的外卖，拉着大家一起坐在沙发地毯上喝酒聊天。哦对，还有顺便拆快递。白天把所有布置新房要用到的快递都拆了，现在就剩下一个看着就巨大的包裹，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估计这就是林子衿那厮送的礼物了。

伙同沐清，两个人一起把快递搬到客厅中间正着放好，才用美工刀划开箱子。打开的时候，不出所料是层层叠叠的充气保护袋，都剥开里面赫然躺着一个黑色的琴盒，看长度像是小提琴，但是又比小提琴的琴盒宽了一些！

“要死啊这个家伙！送我琴干什么！不知道我学不会么！”朱子言在看到琴盒的时候就炸了毛，一向自诩干什么事情都能试试的她，只在乐器这件事情上滑铁卢。之前大学的时候，沐清，林子衿想一起组个乐队，约她参加！她信誓旦旦的挑选了听闻最好学的吉他，约下一个学期的时间，要学会之后一起组乐队。然后学了大概2个月，就默默把自己从吉他社薅的吉他老师贡献出来当了乐队的吉他手，而她自己，就做乐队的经理人好了。这件事情，当时没少被人取笑。所以朱子言看到琴盒的时候，直接掏出手机就要打电话质问林子衿这厮是什么意思。

还是一旁的沐清把人拉住了，“都拆到这了，打开看看再骂也不迟嘛。”

虽然很久没有见过那个人，但是沐清觉得，结婚礼物应该是她深思熟虑后才选的，应该不至于专程给闺蜜找不痛快。

打开琴盒，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张手写的卡片，卡片上是一只欢脱小狗，是朱子言最开始连载的漫画角色。背面用好看的字写着

“祝言姐新婚快乐，但是结婚了也不要忘了你始终先是你自己。这可是我给你买的吉他神器，希望言姐和木哥永远幸福，永远浪漫，希望你们两的故事是一首永远唱不完的歌。”

这人的字写的还是这么好看，但比起之前的字迹，好像多了几分成熟，所有的撇捺虽然还是写的很有锋芒，但已经不会故意的上扬挑勾了。一旁站着的沐清仔细的看着卡片上的字迹，手指轻轻抚过“唱不完”三个字，喉头泛起一阵苦涩——她们的故事，却在七年前就被按下了暂停键。

只一愣神的功夫，就看到闺蜜已经带着疑惑开始研究琴盒里的吉他了。吉他是分体式，琴颈和琴身分离，要先组装起来再弹奏。琴身整体是金属质地，造型是电子吉他的样子，选了带彩色喷绘的白色，看得出是用心选的，在不引人注意的侧面，还有一个朱子言的花体言字。

朱子言把琴组装好抱着，又按照说明书说的安装好了App，按照指示一步步开始注册和完成初始设置。很快进入了APP首页，朱子言不客气的选择了小白模式，最简易的那种，然后从谱子里随便挑了一首听过的歌，尝试弹唱！刚刚拨出第一个音就愣住了，这把吉他似乎根本没有学习成本，就是吉他哪个品格亮了，左手就按哪里的品丝，同时右手轻轻拨一次，就可以跟着APP的节奏，弹出一首完成的歌。

很快朱子言就完全掌握了吉他的使用，脸色也晴转多云非拉着沐清唱歌，她要好好过一把伴奏的瘾！沐清拉扯不过，只好唱了一首，然后借口醉了口渴，唱不动了，听着朱子言继续祸祸两个表妹。原本表妹因为跟沐清不熟的尴尬氛围倒是欢脱了不少。弹到8点，朱子言才终于感觉累了放下吉他，开始给送礼物的人好评返夸夸。点开微信给某人发语音，

“礼物收到了，不错不错，这次挑的很好！小同志继续保持，这次我就大人大量不跟你计较了。”

对面的人过了很久都没有回复，大概是还在忙。

她们几个也没有再继续喝，毕竟明天就是婚礼了，还得把新房最后收拾一下，一起去酒店。新娘伴娘还有明天一起堵门的两个表妹今天都得去酒店住，因为明天迎亲就在酒店迎，然后在另一个酒店办仪式和宴席之后，再回来新房。订酒店的时候，朱子言本来想就订到同一家，免的麻烦还得跑来跑去的，不料遭到了两边家长的强烈反对，说是规矩是这样的，亲友们吃饭方便可以住同一家酒店，迎亲是不能跟宴席酒店在同一家的。想着是小事，朱子言也没有犟，反正订酒店忙活的人也不是她。不干活的人，不发表意见。

几个人刚刚酒喝的都不多，清醒的收拾好了垃圾，就打车去了酒店。而酒店那边的房间，服务人员已经帮忙先布置好了，甚至还贴心的准备好了迎亲游戏的小道具和流程串词。

朱子言却不想自己一个人睡在布置的红彤彤的酒店房间里，总觉得有股子中式恐怖的感觉，硬是跟沐清挤到了一张床。正好也能说说闺蜜间的小话。

“清清，你说结婚会是什么感觉啊？”

“不知道，没想过。”

“你看，一下子就被我套话了吧！我就说你当时那个分手理由就是骗小孩的。”

沐清沉默了很久，才接话。

“不是的，如果她还是小孩的话，大概就不会被这个理由骗到了。跟我在一起，终归是会让她很累，可我就希望她能一直是她，不用委屈自己去将就我，不管是前程还是其他的。”

“所以，当初她说她可以跟你去宁夏，你才被逼的说了要去结婚这种荒唐话么？为什么不跟她解释，说这些都是假话”

“解释什么呢？从结果看，终究是我放弃了她，放弃了有她的未来。”

“那到底是为什么啊？这么多年了，每次问你你都躲躲闪闪的不肯说。明天我就结婚了，能不能让我今晚把这个瓜吃全乎了”

沐清看了看身边的闺蜜，突然有一丝委屈，有好多好多话想说，但是又不知道怎么开口，只能重新梗在了喉咙里。半晌，才轻轻的拥抱身边一起长大的好友，说

“子言，人生有些选择，选过了，就没资格换了。我非常非常喜欢你身上那股子的勇敢的劲头，好像这个世界上就没有什么事情可以难到你。可是子言，我大概永远都没办法像你这样勇敢。所以你一定要幸福，我会一直许愿你会幸福。那样我就能相信，这个世界上，我爱的人最后一定会得到幸福。”

看着身边这个又变成锯嘴葫芦的人，朱子言没有再闹着要听原因，那一定是个很痛的原因吧，才让她的话变得这么苦涩。苦涩的，让人不忍心再问。两个人躺在床上又聊了会大学时候的有趣事情，不知道聊到几点睡的，只是梦里，沐清又回到了那座城市，见到那个还会冲着她傻笑的人，属于她们的那首歌，现在只能在梦里在回忆里才听得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