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梅竹马 第29章 第 29 章

凌画尘的电脑硬盘，像一座沉睡着无数秘密的迷宫。在国安部技术专家李工的操作下，海量的文件和数据被逐一扫描、分类、分析。秋晓兰坐在一旁，紧张地看着屏幕上一行行飞速滚动的代码和文件列表，手心微微出汗。她既希望能尽快找到线索，又隐隐害怕真的找出什么与画尘哥相关的、不好的东西。

陌子玉通过加密的实时通讯，远程关注着进展。他的声音透过扬声器传来，带着一丝疲惫的沙哑：“重点查看他离职前半年，也就是去年秋天到今年年初的项目文件夹。那段时间他好像特别忙，经常熬夜。”

李工依言操作，调出了对应时间段的项目归档。文件夹名称大多以客户名称或项目代号命名，看起来并无特别。忽然，一个命名为“Aether-07”的文件夹引起了李工的注意。这个命名方式与其他直观的命名格格不入，而且创建时间和最后修改时间都在凌晨，访问权限设置也异常复杂，甚至嵌套了几层伪装和加密。

“这个‘以太-07’有点意思。”李工手指飞快地在键盘上敲击，试图破解外层密码。

“‘以太’？”陌子玉在电话那头重复了一遍，语气困惑，“我没听画尘提起过这个项目。”

秋晓兰也凑近屏幕：“听起来像是什么科技公司或者概念产品的名字。”

经过十几分钟的努力，李工成功突破了第一层加密。文件夹里并非设计稿，而是一系列结构图、参数列表和大量晦涩的工程术语文档。

“这些……看起来不像是常规的产品设计。”李工皱起眉头，将一份带有三维渲染图的文件放大，“这结构，这材料要求……更像是某种精密仪器的核心部件，或者……小型化的能量装置？”

陌子玉的心沉了下去。画尘只是一个产品外观设计师，怎么会接触到如此核心的工程技术资料？

“能找到客户信息吗？”他急切地问。

李工继续深入挖掘，在一个被标记为“合同草案”的PDF文件的元数据里，找到了一个被删除但尚未被覆盖的邮箱片段：hunter.****@protonmail。

“Protonmail，加密邮箱。”李工立刻记录下来，“对方很谨慎。这个‘猎人’……恐怕不是真名。”

就在这时，李工在文件夹的最深处，发现了一个隐藏极深的日志文件。记录显示，凌画尘曾在今年一月中旬，多次尝试将“Aether-07”项目的部分核心结构图发送到一个海外IP地址，但均显示“发送失败，连接中断”。最后一次尝试的日期，恰好是他遇袭前的三天。

“他当时可能在试图传递什么信息，或者……向谁求助？”秋晓兰猜测道，声音有些发颤。

陌子玉沉默了片刻，画尘遇袭前那几天的焦躁不安和欲言又止的画面，再次清晰地浮现在眼前。他当时只以为是工作压力大，现在想来，画尘很可能已经察觉到了危险。

“李工，能追踪到那个海外IP吗？还有，查一下这个‘Aether-07’项目，是否与任何已知的、特别是涉及敏感技术的公司或研究所有关联。”陌子玉的声音变得异常冷静。

“已经在做了。IP地址初步定位在立陶宛，但很可能是代理服务器。项目关联信息需要时间进行大数据比对。”李工回答。

线索似乎指向了一个更加庞大和危险的领域。凌画尘失忆前，究竟卷入了一个怎样的漩涡？这个“Aether-07”项目，就是所有麻烦的根源吗？

城乡结合部，废弃仓库区。夜色浓重，只有几盏残破的路灯投下昏黄的光晕，将断壁残垣的影子拉得老长。

罗丹丹将车停在远离仓库的一个隐蔽角落，熄了火，借助夜视望远镜观察着目标仓库的动静。她已经在这里蹲守了近四个小时，身体因为长时间保持一个姿势而有些僵硬，但精神却高度集中。

仓库里偶尔有手电筒的光束晃动，隐约能看到三四个人影。之前那个戴鸭舌帽的男人也在其中，他似乎是这个小团伙的头目。

深夜十一点左右，一辆没有牌照的银色面包车悄无声息地驶入仓库区，停在了目标仓库门口。车上下来两个身材魁梧的男人，从仓库里抬出几个沉重的、用黑色防水布包裹的方形箱子，迅速装车。

“货物转移……”罗丹丹心中默念，立刻用长焦相机连拍，记录下整个过程和那两个人的体貌特征。箱子不大，但看搬运者的动作，分量不轻。

就在面包车即将关上门离开时，一阵夜风吹过，掀起了其中一个箱子的防水布一角。罗丹丹的镜头敏锐地捕捉到了箱子侧面的一个模糊喷绘标志——那是一个抽象的、如同扭曲火焰般的符号，符号下方有一行小字，虽然看不清全貌，但开头字母“Ae”让她瞬间联想到了电脑里的那个“Aether-07”！

她的心跳骤然加速。吴想、鸭舌帽男人、神秘的货物、还有这个可能与凌画尘项目相关的标志……这些线索终于串联起来了！

她立刻将照片和发现通过加密通道发送给了秋晓兰，并附言：“货物带‘Ae’标志，可能与画尘项目有关，正在跟踪运输车。”

信息发出后，罗丹丹毫不犹豫地启动车子，远远地跟上了那辆银色面包车。她知道这很危险，但直觉告诉她，这辆车很可能通往真相的核心。

面包车在市区绕了几圈，似乎是在反跟踪，最后驶向了港口方向。罗丹丹的心提了起来，港口？他们是想把东西运出去？

翌日清晨，一夜未眠的凌画尘脸色苍白地坐在餐桌前，对着牛奶杯子发呆。那条神秘的“信任陌”的信息，像魔咒一样在他脑海里盘旋。

门铃再次响起。他浑身一僵，迟疑地走到门禁前。屏幕上出现的，依然是吴想那张带着关切笑容的脸。

“画尘，昨天看你气色不好，实在不放心。我给你带了些安神的补品，就放在门口，你记得拿。”吴想的语气无比真诚，“子玉兄是忙人，有时候难免顾不到你，你自己要多保重身体。如果有什么需要帮忙的，随时可以联系我。”

他的话听起来句句在理，充满善意，但听在凌画尘耳中，却格外刺耳。他是在暗示子玉不可靠？还是在刻意拉近与自己的距离？

凌画尘没有开门，也没有回应，只是透过摄像头，冷冷地看着吴想。失忆并没有剥夺他判断人心的本能，他甚至能感觉到吴想那温和面具下，一丝若有若无的急切和……算计。

吴想在门口站了一会儿，见里面毫无动静，脸上的笑容终于维持不住，慢慢收敛。他深深地看了一眼摄像头，仿佛能透过镜头看到后面的凌画尘，然后转身离开。那眼神，不再掩饰其中的阴冷和势在必得。

凌画尘靠在门板上，缓缓滑坐在地上。吴想的再次出现，以及他话语里的暗示，非但没有让他动摇，反而更加坚定了他的想法——子玉的失踪，绝对和这个人有关！他必须做点什么，不能坐以待毙！

他猛地站起身，走到书房，打开电脑。虽然想不起密码，很多文件无法访问，但他开始疯狂地翻阅桌面上那些能打开的、看似无关紧要的文档、图片甚至聊天记录缓存，试图从碎片中寻找关于“子玉”、“公司”、“项目”或者“危险”的任何线索。

同时，他下定决心，等秋晓兰再来时，一定要问个明白，无论用什么方法。

罗丹丹跟踪银色面包车，来到了城东的一个废弃的小货运码头。这里显然已经荒废多年，堆满了生锈的集装箱和废弃的机械设备，空气中弥漫着海水的咸腥和铁锈的味道。

面包车在一个相对完好的仓库前停下。车上的人下来，警惕地环顾四周后，才将那些箱子搬进了仓库。

罗丹丹将车藏在远处的集装箱后面，戴上微型耳麦，准备好电击棒和防狼喷雾，小心翼翼地靠近。她必须弄清楚里面到底是什么，以及他们下一步的计划。

仓库的窗户大多破损，她找到一个视野较好的缝隙，向内窥视。里面除了刚才那几个人，还多了一个穿着码头工人制服、但气质明显不同的男人。他们正在打开那些黑色箱子。

箱子里并非武器或毒品，而是一台台结构精密、泛着金属冷光的仪器部件，上面清晰地印着那个扭曲火焰标志和“Aether”的字样。那个工人打扮的男人正拿着一个平板电脑，似乎在检测着什么。

“第一批货就在这里装船，今晚潮水合适就走。”鸭舌帽男人说道，“那边催得很紧，不能再出纰漏了。”

“放心，这条线走了很多次，没问题。”工人打扮的男人回答，“关键是剩下的核心数据，老板说必须拿到手。”

“数据在凌画尘那里，那小子现在失忆了，就是个废物。吴想那边还没得手，陌子玉又被国安盯上了，麻烦！”

“不管用什么方法，必须拿到！‘以太核心’不能没有那些数据！”

他们的对话清晰地传入了罗丹丹的耳中。她心中巨震——“以太核心”、核心数据、凌画尘、吴想……一切都对上了！

她正准备悄悄退后，将情报传回，脚下却不小心踢到了一个空易拉罐。

“哐当”一声脆响，在寂静的码头格外刺耳。

“谁？！”仓库内的人瞬间警觉，几道手电光立刻射向罗丹丹藏身的方向。

“被发现了！”罗丹丹心头一紧，毫不犹豫地转身就跑。

“抓住她！”身后传来凶狠的喊声和杂乱的脚步声。

罗丹丹凭借对地形的短暂记忆和敏捷的身手，在废弃的集装箱之间快速穿梭，试图甩掉追兵。子弹擦着耳边飞过，打在集装箱上迸射出火花。她咬紧牙关，将速度提到极限，同时按下了耳麦上的紧急求救按钮，将实时定位发送了出去。

追击和枪声引起了码头边缘一艘正准备离港的小型货轮上船员的注意。而此刻，在国安部的指挥中心，陈同志和陌子玉也通过罗丹丹传来的实时画面和最后的求救信号，锁定了码头的位置。

“立刻行动！目标码头，务必保证罗丹丹的安全，人赃并获！”陈同志果断下令。

陌子玉在屏幕前握紧了拳头，丹丹，坚持住！

刺耳的警笛声由远及近，打破了港口黎明的寂静。多辆没有任何标记的黑色越野车以及真正的警车，从不同方向呼啸着冲入废弃码头，迅速形成包围之势。

仓库里的匪徒听到警笛，顿时乱作一团。

“妈的！怎么来得这么快！”鸭舌帽男人气急败坏地吼道，“带上核心部件，从水路走！”

他们慌忙地将几台最重要的仪器重新装箱，试图从仓库后门通往岸边的小船撤离。

然而，国安的行动小组早已料到这一点。后门刚一打开，几名全副武装的特勤人员就如神兵天降，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他们：“不许动！放下武器！”

与此同时，另一组人员根据罗丹丹最后的定位，在集装箱区域展开了搜救。陌子玉虽然人不能到场，但通过行动人员头盔上的摄像头，实时关注着搜救画面，心提到了嗓子眼。

“在这里！”一名特勤人员发现了蜷缩在一个狭小缝隙里、手臂被流弹擦伤流血但眼神依旧锐利的罗丹丹。

“目标安全！”消息传回指挥中心，所有人都松了口气。

仓库内的匪徒包括那个“码头工人”在内，被一网打尽。那些印有“Aether”标志的仪器部件和那艘准备接应的小货轮，也被全部扣押。

突击审讯立刻展开。在强大的心理攻势和确凿的证据面前，那个“码头工人”——真实身份是某个境外技术走私团伙在国内的接头人——率先崩溃，交代了一些关键信息。

他们受雇于一个被称为“猎人”（Hunter）的境外组织，目的是获取凌画尘设计的“Aether-07”项目的全部核心数据和原型机。该项目涉及一种新型的小型化高能量密度电池技术，具有极高的军事和商业价值。凌画尘在项目后期发现了技术可能被滥用的风险，试图终止合作并保留关键数据，因此遭到了“猎人”组织的追杀。之前的袭击，以及后来针对陌子玉的栽赃陷害，都是为了给凌画尘施加压力，或者通过控制陌子玉来逼迫凌画尘就范。吴想，则是他们安排接近凌画尘，试图套取情报或趁其失忆进行诱导的棋子。

真相大白，陌子玉的嫌疑被彻底洗清。当天下午，在履行完所有必要手续后，他终于走出了那栋压抑的国安大楼。

阳光有些刺眼，他抬手挡了一下，深深地吸了一口自由的空气。陌锦年的车早已等在门口，罗冶也亲自来了。

“爸，罗叔叔。”陌子玉快步走过去，声音有些哽咽。

陌锦年用力抱了抱儿子，一切尽在不言中。罗冶拍了拍他的肩膀：“没事了，小子。后面的事，交给专业人士处理。”

“画尘呢？他怎么样？”陌子玉迫不及待地问。

“晓兰一直陪着他，但情况不太好，他很焦虑。”陌锦年叹了口气，“你快回去吧。”

陌子玉甚至来不及回家换身衣服，直接让司机开车赶往凌画尘的住处。一路上，他脑海中反复回响着关于“Aether-07”和“猎人”组织的信息，心潮澎湃。画尘独自承受了这么多，而自己却一度未能察觉。

车子刚到楼下，陌子玉就看到秋晓兰站在单元门口，朝他使劲挥手，脸上是如释重负的笑容。

“子玉哥！你终于回来了！”

“画尘呢？”

“在楼上，他……他好像有点不对劲，从昨天开始就一直在翻东西，问他也不说。”

陌子玉心头一紧，三步并作两步冲上楼，用钥匙打开了房门。

客厅里，凌画尘背对着门口，坐在地板上，周围散落着一些旧照片、笔记本和打印的资料。他低着头，肩膀微微耸动，似乎在极力压抑着什么。

“画尘……”陌子玉轻声呼唤，生怕惊扰了他。

凌画尘猛地回过头。他的脸色苍白得吓人，眼睛里布满了血丝，但那双眸子里，不再是之前的空洞和迷茫，而是充满了痛苦、挣扎，以及……一种陌子玉许久未见的、清醒的锐利。

他手里紧紧攥着一张皱巴巴的纸，看着陌子玉，嘴唇颤抖着，泪水终于决堤般涌出。

“子玉……”他的声音沙哑破碎，带着巨大的悲伤和一丝恍然，“我……我好像……想起了一些事情……那个项目……那些人来家里……我、我差点害了你……”

陌子玉的心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痛得无法呼吸。他快步上前，不顾一切地将那个颤抖的、冰冷的身躯紧紧拥入怀中。

“没事了，画尘，没事了……”他一遍遍地重复着，声音低沉而坚定，“我回来了，一切都过去了。不是你的错，从来都不是。”

凌画尘在他怀里崩溃大哭，仿佛要将这段时间所有的恐惧、委屈和迷茫都宣泄出来。秋晓兰站在门口，看着相拥的两人，默默地擦去了眼角的泪水。

陌子玉紧紧抱着失而复得的珍宝，感受着怀中人真实的温度和颤抖。他知道，画尘的记忆正在复苏，随之而来的可能是更多的痛苦和真相。而那个隐藏在幕后的“猎人”组织，虽然暂时受挫，但绝不会善罢甘休。

风暴只是暂时平息，更大的危机或许还在后头。但无论如何，他再也不会放开他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