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温泉再次相遇后,沈清辞明显感觉到,夜玄对她的“关注”多了起来。这种关注并非体现在频繁的召见上,而是一种无形的、无处不在的压力。她偶尔抬头,似乎能感受到来自远处高阁之上,那道冰冷的视线。
她知道,二十日的倒计时已经开始。她必须有所行动。
这日,血刃前来传达了一个出乎意料的命令:“少主让你去校场。”
校场?那是魔教教徒日常操练比武的地方,带她去那里做什么?
沈清辞心中疑惑,面上却依旧是那副顺从的模样,跟着血刃前往。
焚天崖的校场位于一片开阔的平地上,以黑石铺就,显得肃杀而冷硬。此刻,正有数十名教徒在呼喝着练习刀法,刀光闪烁,杀气腾腾。看到血刃带着一个蒙着面纱、气质柔弱的女子走来,不少人都投来好奇、审视,甚至不怀好意的目光。
校场中央,夜玄负手而立。他今日未穿锦袍,而是一身利落的黑色劲装,更显得身形挺拔,气势凌厉。赫连雪和月无影也站在一旁,显然是被叫来的。
看到沈清辞,赫连雪冷哼一声,别过头去。月无影则嘴角噙着一丝阴冷的笑意,仿佛在期待着什么。
“过来。”夜玄看向沈清辞,声音不高,却清晰地压过了校场上的呼喝声。
沈清辞依言走到他面前,微微垂首:“夜少主。”
夜玄没有看她,目光扫过校场边缘一处用乱石堆砌而成的、看似杂乱无章的区域。那区域笼罩着一层淡淡的、扭曲的光晕,隐隐有能量波动。
“此乃‘惑心石阵’。”夜玄淡淡道,“阵中幻象丛生,能激发人心底最深的恐惧。入阵者,需凭借意志力,在一炷香内走出。”
他顿了顿,目光终于落在沈清辞身上,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命令:“你,进去。”
沈清辞心脏猛地一沉!惑心石阵!这绝非简单的试胆,而是直指人心的残酷考验!在幻境中,她很可能暴露内心最深的秘密,包括她的身份、她的任务!
“少主……”她脸上血色尽褪,眼中充满了恐惧与哀求,“清辞……清辞不敢……”
“不敢?”赫连雪嗤笑出声,“果然是没用的废物!连区区石阵都不敢进,还敢留在义兄身边?”
月无影也阴恻恻地附和:“少主,看来此女心志不坚,恐怕……”
夜玄抬手,阻止了他们的话。他看着沈清辞,眼神冰冷:“要么进去,要么,现在就把赤炎莲的药力,给我吐出来。”
吐出药力?那意味着“朱颜改”毒性会立刻反扑,她将生不如死!
这是根本没有选择的选择!
沈清辞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她看着那诡异的石阵,又看了看夜玄毫无表情的脸,最终,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再睁开时,眼中带着一种豁出去的绝望与一丝倔强。
“我……我去。”
她一步步,走向那散发着不祥气息的石阵。在校场所有教徒或鄙夷、或好奇、或幸灾乐祸的目光中,以及身后那三道意味不明的注视下,她迈步,踏入了那片扭曲的光晕之中。
眼前景象瞬间大变!
不再是肃杀的校场,而是变成了……凌霄城!她熟悉的闺房!
“清辞,我的好女儿,你受苦了!”父亲沈千山一脸慈爱地向她走来,手中端着一碗药,“来,这是爹好不容易求来的解药,快喝了,喝了就好了……”
那面容,那语气,与她记忆中的父亲一般无二!一股强烈的渴望和依赖感瞬间涌上心头!只要喝下,就能解脱,就能回家……
不!是幻象!
沈清辞猛地咬破舌尖,剧烈的疼痛和腥甜让她瞬间清醒!她不能喝!父亲是假的!解药也是假的!
眼前的“沈千山”脸色骤然扭曲,变得狰狞:“逆女!你竟敢不服解药!你想死吗?!”
场景再次变幻,变成了阴森的地牢,无数厉鬼向她扑来!那是她曾经任务中亲手斩杀过的敌人……
恐惧如同潮水般涌来,几乎要将她淹没。但她死死守住灵台的一点清明,脑海中不断回闪着玄镜司秘传的宁心法诀,以及……夜玄那双冰冷深邃的眸子。
她不能被恐惧吞噬!她必须走出去!
她无视扑来的厉鬼,无视耳边凄厉的嚎叫,凭借着强大的意志力和对方向的模糊感知,一步一步,艰难地在变幻莫测的石阵中前行。
阵外,一炷香缓缓燃烧着。
赫连雪和月无影都紧盯着石阵,脸上带着不同程度的惊讶。他们没想到,这个看似柔弱的女子,竟然能在惑心石阵中支撑这么久!
夜玄负手而立,面无表情,但那双深邃的眸底,却掠过一丝极淡的、难以察觉的波动。
终于,在香即将燃尽的最后一刻,沈清辞踉跄着,从石阵另一端的扭曲光晕中摔了出来!
她发髻散乱,衣衫被汗水浸透,脸色苍白如纸,嘴唇上还带着咬破的血痕,整个人如同从水里捞出来一般,虚脱地跪倒在地,剧烈地喘息着。
她成功了!在一炷香内,走了出来!
校场上一片寂静,所有教徒都难以置信地看着那个瘫倒在地的柔弱身影。
夜玄缓步走到她面前,阴影笼罩住她。
沈清辞抬起头,泪眼模糊地看着他,嘴角却努力扯出一个虚弱的、带着一丝骄傲的笑容:“少……少主……清辞……做到了……”
说完,她仿佛耗尽了所有力气,眼前一黑,向前晕倒过去。
在她意识彻底陷入黑暗之前,仿佛感觉到,一双有力的手臂,接住了她下坠的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