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市,知名广告公司大楼。
窗外从傍晚便开始下雨,淅淅沥沥的雨声同工位上此起彼伏的闷脆敲键盘声混在一起,是中心商务区工作日特有的白噪音。
“嗒,嗒,嗒。”
墙上钟表的时针缓慢挪移,离下班还有最后五分钟。
一道沉稳的脚步声响起,猝然打破了室内漫长的寂静。
忽然出现在视野里的,是一个十分俊秀的年轻男人。
他身量清痩,个头高挑,肩膀线条流畅平直,藏在白衬衫下的腰身出奇的纤细紧实,从侧面望去薄薄一片,如白玉一般温匀光滑。
极为细窄的腰下是一条简单却版型优秀的深蓝牛仔长裤,双腿修长笔直,完美而极致的腰臀比碰撞出勾人的视觉效果,让人忍不住盯着那盈盈一握的蛮腰心生遐想。
这种堪称极品的身材无论在什么时候都令人想多瞄两眼,只有一种情况除外——
当这貌美“极品”是你不苟言笑的新任顶头上司。
停下脚步,刑澜漫不经心地,微微扫视低头假装忙碌的人群一眼,冷淡精致的面容在白炽灯的照射下更添了几分难以接近的疏离感。
一双狭长的桃花眼眼皮略薄,左眼上方的位置有一颗特别微小的红痣,不光长得小,颜色也淡,社交距离内几乎是看不清的。
他把一份文件压在桌边,纤长指尖在上面轻轻叩了两下,清丽的眉头微微皱起,墨色眼瞳中难以读出分毫情绪。
“这份策划案的负责人是谁?”
全办公室的人呼吸一滞,面面相觑一会儿,一时间谁也没有开口说话。
刑澜抿了抿唇,神色间闪过一丝几不可察的不悦。
良久,一个坐在角落的女生推了推圆框眼镜轻声道:“这……这应该是胖哥组负责的。”
那个办公室里体型最胖的男人闻声匆促抬头,对着面前的刑澜挤出一个略显僵硬的笑容:“怎么了小刑?方案有什么问题吗?”
刑澜眸光微转,和他对上视线后,稍稍欠了欠身,一字一顿清晰道:“创意不充足,概念不清晰,产品最大的卖点没有明确突出,缺乏核心竞争力。”
他目不斜视地把桌上那份文件随意丢进一旁的垃圾桶里。
“你们组重新制作一份方案,明天之前交给我。——辛苦了。”
语气薄凉,脸上明明没什么表情,却让人胆战心惊,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明天之前。
这摆明了就是要把他们全留下来加班的意思。
摆着游戏周边的那个工位上坐着一个穿帽衫剃寸头的男人,他叫邓昊,和刑澜是大学校友,当初两人是前后脚入的职。
然而现在,刑澜已经当上了高人一等的总监,他却还只是个平平无奇的副组长。
因为这个原因,他平时总看刑澜不爽,听到突如其来的加班通知后,立刻皱起眉头,充满不耐地“啧”了一声。
刑澜交代完,没有再看任何人一眼,转身回到了他的总监办公室,修直长腿步履生风。
随着脚步声渐行渐远,邓昊立刻重重地摔了下手里无辜的黑色鼠标。
“那姓刑的不就是刚升了总监吗?拿着鸡毛当令箭,一天到晚净瞎折腾人!”
大伙本就对加班这事心存不满,这么一听,纷纷都开始附和。
“就是就是,他平时自己卷自己也就算了,可我们还想下班呢。”
“当初他刚进公司的时候,可是胖哥一手带的他,对他尽心尽力的。现在倒好,他飞升了,对以前的老同事一点都不带照顾的。”
“你们看他,像不像一个没有感情的机器人?”
“不不不,现在ai发展那么迅速,机器人都比他有人情味……”
“行了行了,人家小刑年纪轻轻就干上高层,也不容易。”眼见话题越扯越歪,胖哥拍手打断道,“上次的方案确实有很多不足,小刑这也是对工作负责。大家今晚加加油,争取早点做完收工。”
胖哥一打圆场,大部分人都不再抱怨,抓紧时间干活了。
除了邓昊。
他不急不忙,勾起唇角轻蔑一笑,一边转着手里的笔,一边不阴不阳地突然来了句:“像他‘那’种人,到底是干上高层,还是被高层干?”
这话一出,周围几个男的都意味深长地笑了,彼此间挤眉弄眼,一副心照不宣的模样。
某个刚入职不久的男生探头小声八卦道:“你们说,刑哥和廖总,真的是那——那种关系吗?”
邓昊冷哼一声,不假思索地回答道:“肯定是呗,不然呢?”
他接着转动手中的笔,忿忿不平地分析。
“论资历,他比不过咱们胖哥吧?论工作能力,我也不比他差啊。”
“他不就是长了张娘们兮兮的小白脸,指不定是靠什么升的职。对着我们一副冷冰冰的样子,对着人廖总还不知道有多殷勤谄媚呢。”
“——你们没发现他最近有一点黑眼圈了?明显是放纵过度!谁知道他每天晚上不睡觉都在干什么。”
邓昊双手抱臂靠在椅背上,嫌恶地拧起眉,表情夸张。
年轻男生露出半信半疑的神色:“真的假的?这么刺激?”
“不能吧?”一个入职多年的女员工摸了摸下巴犹豫道,“我觉得刑哥这人还是挺好的。”
“上回我肚子疼,在工位上趴了一会儿,他看见后不仅没说我,还专门叫人去帮我买了药。虽然平时性子冷了些,看起来也不像是那种人呀。”
坐在她旁边的那个年轻女生无比认可地点头,语气中有一丝无法掩藏的明显兴奋:“而且他长得真的好帅啊……就凭这张脸,完全秒杀内娱所有男明星。”
“每天上班都能见到他,真是太养眼了!”
听到有人为刑澜说话,邓昊脸上立时有些挂不住了。
“啧……你们女的就是太肤浅,现在这社会看的可是实力。”
他轻咳一声,从笔筒里抽出一支黑笔,眼神中带着浓烈的蔑视与嫉恨,尖锐的笔尖直指向一旁的总监办公室——
“敢不敢打赌,不超过一个月,他就得从那个位置上灰溜溜滚下来。”
-
回到办公室,刑澜刚在电脑边坐下,就听放在桌上的手机响了一下。
“叮咚。”
浮窗里跳出一条新消息。
木白不是柏:【你好呀~我在同城论坛看见你找室友的帖子,请问你现在找到了吗?^_^】
刑澜划开手机,修白手指在屏幕上轻点几下。
L:【没有。】
回完,他刚想把手机放回去,对面很快又发来短讯。
木白不是柏:【可以约个时间见个面嘛\(≧v≦)/我觉得我们还挺合适哒~~(猫猫比心.gif)】
刑澜瞥了一眼再度亮起的手机,看着对话框里反复出现的软萌颜文字小表情,句尾黏黏糊糊的语气助词,还有最左边那个可爱的小猫咪头像。
眉头一皱,快速打字。
L:【抱歉,我只找男生。】
发完就把手机静音扔在一边,专心工作。
一直忙到晚上十一点多,等他关灯打算下班,偶然拿起手机,才发现对面从被他拒绝后,一直坚持不懈地给他发了数十条新消息,其中有好几条还是语音。
顺手点开一条,一道清朗明亮,又稍微带点委屈的少年音立刻在漆黑冷寂的办公室内响起。
【我就是男生,只是平时说话比较可爱,哥不喜欢的话我以后可以改】
【我看哥的主页,哥也是宁中毕业的,我比你小几届,应该算你的学弟o(^ ^)o】
【怎么不回我啊?是不是哥把我拉黑了QAQ】
【(小狗抹泪表情包)】
原来真的是男的,还是他的学弟。
刑澜抿了抿唇,低头打字,乌黑额发垂下来,衬得他的侧脸更加苍白瘦削。
人家那么礼貌真诚,他却擅自误会他的性别,还把他跟条风干咸鱼似的在冰冷的互联网晾了那么久,刑澜心里一时有些过意不去,语气不自觉变得柔和一些。
L:【不好意思,刚才在忙。】
L:【二维码.jpg】
L:【这是我的微信,加我吧。】
-
五岁那年,刑澜的母亲半夜跳楼,亲眼目睹她自杀现场的刑澜从此患上了严重的创伤后应激障碍。
害怕漆黑密闭的空间,独自一人时难以入睡。
就算后半夜好不容易睡着了,也会立刻从一次比一次凶恶的梦魇中惊醒。
这个病困扰了他多年,随着前段时间升职后工作压力增大,症状变得愈发严重,无法像以往那样用药物暂时控制。
在最新一次的复诊中,心理医生严肃地告诉他,他现在的身体情况已经不适合独居,身边必须随时有人陪着,晚上睡觉时更是。
为了不让长期失眠影响工作,刑澜前几天在同城网站发帖,用房租全免作为条件,想找一个性格温和、爱干净的同性室友每天晚上陪他睡觉,充当人型安抚剂。
帖子发布后,陆续有几个人联系过他。
刑澜和他们谈了没几句,他们就莫名其妙地给刑澜发自己某部位的性感照片,伴随着意味不明的暧昧话语。
后来才知道,他们把他当成了诡计多端的男同,“免费”和“睡觉”等词在他们眼里都有另一层含义。
和那些人比起来,这个叫木白的网友就正常得多。
打招呼的措辞亲切热情而不冒犯,发图也只发可爱的表情包。
至少到目前为止,刑澜还没见过他蓄势待发的鸟或穿着白袜的小腿。
加上微信好友后,刑澜看了眼木白的朋友圈,里面都是一个金发男生很阳光的生活照。
男生大概二十岁左右,皮肤略黑,头发有点长,面部骨相很优越,细长凤眼的尾端微微上挑,天然有种似笑非笑的气质。
每张照片里他都对着镜头笑得灿烂,一看就是个充满活力、热爱生活的大学生,浑身散发着一种干净清爽的青春气息。
应该是个挺好相处的人。
两人在微信聊了几天,男生告诉刑澜自己叫李柏冬,海市人,十三四岁时被爸妈带到了宁市,现在在宁大读书。
之所以想从学校宿舍搬出来,是因为同寝室友生活习惯奇差,袜子穿三个月才换,半年才洗一次澡。
而且平时从不搞卫生倒垃圾,床铺边每次经过都是一股浓烈臭味,令他苦不堪言。
经过短暂的网络聊天,刑澜发现李柏冬打字很快,话也很多。
对他好像有点……过于热情了。
像一只被关在宠物店里的待售小狗,隔着透明玻璃朝对面街上的人群卖力摇尾巴,拼命想把自己推销给路过的心仪顾客。
刑澜想了想,大概是像他这年龄的学生,刚成年不久,还没经受过社会的摧残,分享欲偶尔容易过剩,可以理解。
某天凌晨,对面给他发来了一条最新消息。
【哥,如果没什么问题的话,我想这周末就搬过来,可以吗(爱心)(叼碗期待.gif)】
【可以。】刑澜瞥了一眼摆在床边的台历,回复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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