亓臻最近偶然发现了一些异样的线索。
十几年前,他的父母兄长在境外凄惨殒命,他一直认为是意外。
但如今的线索表明,他的家人可能,不是无意间被卷入枪战殒命的。
是有人故意害死他们的。
有人故意,害得他全家尸骨无存。
他从前从未想过这一点,因为他在继承亓氏这件事上并没有什么波折,他本人也一直非常安全。
而且当时他才20出头,即使是意外这件事也太骇人听闻。
接到噩耗去到t国,见到从一堆焦炭里扒拉出来的,无法分辨的至亲残缺遗骸,他当场身心崩溃并诱发腺体应激损伤住进了医院,直至当地警署结案说“这是一场完全偶发性的悲剧,我们很遗憾。”他浑浑噩噩捧着三坛骨灰回国,才终于相信这并不是一场噩梦。
而他现在,再怎么回忆当初的情景,找医生干预溯源记忆,得到的有用信息依然寥寥。
亓家人待人一贯和气,会是谁这么恨他们呢?普通人也没有那么大的能力在异国他乡买凶杀人啊。
然而这些都无法对人诉说,因为他自己都不能确定,这是否只是一个纯粹疯狂的念头。
但,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如果他父母兄长真的是被人害死的,他怎能心安?
空落落的视线终于聚焦回了现实,他看着迟玉的眼睛,嘴唇强扯似的上扬了一丝弧度,故作轻松地说道:“跟他请教请教海外拓展的经验,不会让他做危险的事。”迟玉母家也是近几年才接触那边的生意,强龙还压不过地头蛇呢。
“故意跟我来这套是吧?”迟玉有些气不过。
“他在,等会我就叫他来见你。”迟玉大胆上手捏了捏他的嘴角,“不想笑就别笑了,反正你有事就会瞒着我。”哼,趁着亓臻难得不反抗,迟玉悄悄又捏了好几下,冰块脸不捏白不捏。
迟玉小时候性子和现在一样张扬,同亓臻完全是两种类型,俩人家世相近但两家没有业务往来,一直不算太熟。
只是那个时候刚好俩小家伙都练跆拳道,都独一档能打,甚至都能打过小alpha,于是迟玉单方面认为自己和亓臻是“王不见王”。
直至一次比赛迟玉被彼时还很健康的亓臻正面碾压,差点打到哭鼻子,从此“王不见王”变成了单方面“和他杠上了”,不过杠着杠着,又变成了朋友,迟亓两家也借着俩小Omega的孽缘,渐渐熟悉起来。
亓臻像团棉花娃娃似的任他捏来捏去好久,终于还是忍不住后撤一步躲开。
身侧传来由远及近的脚步声。
一个身形高大,深色皮肤的俊朗alpha走到跟前,是迟玉的丈夫洪成。
“阿成?怎么了?”迟玉回头问。
洪成先是冲亓臻点了点头,又对迟玉扭头示意:“大哥有事找。”
迟玉走之前轻声在亓臻他耳边说:“等用完餐,我叫表哥去中层东侧的会客间。”亓臻微微颔首。
回到休息区,亓臻视线似有似无地在会场逡巡。
先前那位被迟玉截胡的Omega,则抓住机会赶紧上前。
Omega名叫李恩,丈夫家中是生产大型机械配套设备的供应商,和亓氏有过业务往来。
李恩开口就唤了一句“亓总,你好。”显然是对亓氏实际掌控在谁手里有所了解。
亓臻虽然不怎么热衷社交,但对待合作方,无论大小他都一向并不轻慢,这也是从父亲当年开始就一直执行的风格,他耳濡目染。
李恩与他寒暄,他都会给予礼貌回应。
不过今天这种场合他无意聊太多公事,很快礼节性的话说完,他端起手中的杯子轻抿一口放下,暗示对方可以离开了。
正在这时,会场东侧的角落似乎传来一些骚动。
一位穿高跟鞋的女Omega不小心没站稳撞到了侍者,酒水连带托盘将要撒到另一位男Omega身上,幸好有人冲出来挡了一下,只是那人手臂和右侧身上都溅上了香槟。
英雄救美啊。
如果不是他早在邮件里,以及自己亲眼见到过那两人的暧昧场景的话,还可以这么称赞一句。
可惜站在那里的,正是他丈夫的‘疑似’出轨对象:顾纯。
而救人的,自然是赵远峰。
周围貌似还有不少二人好友,站得最近的,是一个头发有些自然卷,个子极高长相十分英俊倜傥的男alpha,他看上去很年轻,但处事非常有条不紊,安排让侍者带赵远峰去换衣服,又叫顾纯和女Omega各自去先入席,动静很快平息。
李恩本来要起身,打眼看见亓臻的视线后,也往那边看去,他的视线有点被遮挡,最后随便瞅了瞅只看到了个末尾。
看到亓臻的目光似乎一直停留在最后那位男alpha身上,李恩目光流转,想了想又一屁股坐了下来。
“臻总认识弋石投资的郎总吗?”亓臻回头看向他,意识到他说的郎总就是那位年轻的alpha。
摇摇头,亓臻挑了挑眉。
郎弋不是本地人,几个月前才从C市过来。
但他的弋石投资众人早就有所耳闻,一只非常年轻的团队组成的新兴投资公司,出手迅猛又胆大,曾因某著名的收割境外资本一案在整个互联网上都小小掀起过一股风潮。
后面就低调了许多,稳健投资了许多中小型高科技企业,据说创始人本就是个富家公子,初始资本几乎都由他一人出具,看来就是这位叫郎弋的alpha。
“对了,他最近好像还投资了一个船舶智能自动化的新公司。”李恩想起来,对亓臻补充道,这个部分倒是和亓氏有几分关系的。
“那个公司的创始人听说是个Omega呢,好像是姓顾。”
李恩消息灵通,但也不可能面面俱到,他并不认识刚刚站在那边的顾纯,就是他口中的主人公。
“能被弋石看上,看来是有实力的,现在的Omega都越来越能干了。”李恩感慨了一句。
或许是亓臻投射视线的时间太长,那位年轻的alpha,陡然目光锐利地扫向了这边,亓臻丝毫不闪避,两人视线相交的那一刻,却见对方像是有些怔愣,虽然突然快速把脸转了回去。
亓臻不懂他搞什么鬼。
遂当做是,他深知谢顾二人的事还为之打掩护的心虚。
很快,晚宴开席。
迟家晚宴会场布置的是几列巨型奢石长桌,亓臻被安排在右侧最顶头的座位,赵远峰去换衣服还没回来,面前的位置也是空位。
亓臻扫了眼对面的姓名卡:LANGYI郎弋。
恩?居然这么巧?他挑了挑眉。
老爷子人脉极广,此次宴请的宾客名单更是囊括全国各地商圈,各界名流不胜枚举,右侧的席次虽然不如左侧那般严格,但只凭借弋石投资的能力,应该也不至于能坐在这里,想来这位郎弋先生,背景并不一般。
正想着,面前投下一片阴影。
青年像是急促奔跑过,面上带了几分红晕,但一双星眸却亮得吓人。
这个视角看,真的是很有压迫感的身高,亓臻记得他当时站在赵远峰附近,比赵远峰还要高大半个头。
郎弋清了下嗓子,在位置上坐下,亓臻收回视线。
突然眼前伸过来一只手,“你好,我是郎弋。”声音有种年轻人特有的清亮和朝气。
亓臻抬头,对上对方有些灿烂过头的笑容,实在有些莫名其妙。
怎么,这会儿又不心虚了?
亓臻迟迟没有同他握手,气氛不太对,连郎弋旁边的那位女Omega也似乎察觉异样望了过来。
郎弋清咳了一下,想要装作不在意地收回手,只是面上的笑容有点挂不住,整个人有些蔫儿。
亓臻觉得自己像在欺负什么小动......大动...物。
他心里微妙地叹了口气。
依旧没有同人握手,但他举起手边的酒杯冲郎弋示意,“亓臻。”
然后等郎弋急忙举起手边的酒杯要和他碰杯,他又在即将碰到的前一秒撤走,轻轻抿了一口,放下。
随后他看见,对方把那杯香槟直接一饮而尽,脸似乎更红了。
主宴席传来迟老爷子的声音,是晚宴开始前的致辞,亓臻转头看去,余光瞥见郎弋慢半拍地随自己的动作转头。
他一直在看着自己。
‘这个alpha到底想干什么’的念头又一次冒出来,但亓臻没再管他了。
赵远峰回来入席,他换的这身衣服居然还算合身。
亓臻冲他瞥了一眼,赵远峰若无其事地笑笑道:“刚刚不小心被酒水泼到了。”
亓臻又扫了一眼郎弋,对方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赵远峰看见郎弋坐在这里也略有些吃惊,但他赶紧回忆了下,认为在郎弋面前他和顾纯并没有什么过界的举动。
这般场合也不可能装作不认识,于是主动介绍。
不过亓臻很快打断了他,“已经认识过。”
“对,有幸敬了亓总一杯。”郎弋迟疑了一下,也笑着跟着点点头。
“客气,郎总,青年才俊。”他说完这句就没再管两位alpha,专心作用餐状。
郎弋谦虚的话刚说出口,瞥见亓臻的样子,也慢慢住了嘴。
赵远峰稍作附和,之后也不再多言。
不同于后边席次其他人聊得热火朝天,顶头的这边安静得出奇。
三个人,心思各不相同。
亓臻想着待会儿要和迟玉表哥商量的事情,已经在心里过了很多遍,这些天脑子被十年前的往事塞得满满当当,只恨不得每一分每一秒都能用来加速真相大白的进程。
但是今天又在现场见到出轨的二人,也实在是让人有几分生厌。
他想起最开始,他略注意到赵远峰,是上大学,对方代替老师给他们上课的时候。
彼时他还是个真正天真自由的Omega,家庭美满,兄长能干,性格可以全然遵循自我。
那门选修是商学院开设的交叉基础课程,大班上课,基本上结课水一下小论文就能过,到大三了几乎所有的学生都混成了老油条,赵远峰研一,经常给他导师代课,他是个年轻帅气的alpha,尽管做出一本正经的样子依旧过于年轻没什么威严。
有次下课亓臻走得晚,看到有omega凑上去问问题,这个年纪的omega们都像青葱一样鲜亮,有人会故意仰着头用一张漂亮的笑脸对着赵远峰,但赵远峰会非常注意地拉开间距,视线也并不怎么停留在对方身上,看上去是个有些nerd的简简单单的人。
这一点上,倒是比很多alpha都有礼貌和分寸,亓臻当时摆弄着手机,不走心地想,不过转眼就抛诸脑后。
亓臻家里不完全反对他谈恋爱,只给他讲过很多关于alpha毛手毛脚占便宜,还喜欢哄人表里不一的案例,目的是希望他们家宝贝Omega不要轻易被人骗跑。
他虽对此事并不热衷,但也都听进去了。
结课后没想到会收到赵远峰的表白。
赵远峰送了他一本书,书里夹着情书,结果整个寒假亓臻都没有翻开,也没发现那封情书。
因为,那段时间他都在t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