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前,亓臻收到一封邮件,同他结婚十年的丈夫赵远峰,出轨了。
“咔嚓——”,高清摄像头捕捉着丽豪酒店门前的一对人影。
高大的alpha正体贴地扶着一位瘦削清秀的Omega同伴走进前门,礼宾人员带着歉意地在门口迎接,今天地下层临时封闭,泊车都是停在正门。
Omega的头微微倚在对方肩上,alpha似乎略有犹豫,却并未拉开距离,说话时动作不变侧了下头,面孔清晰可见,正是赵远峰。
司机小张透过后视镜快速瞟了一眼后座上的Omega,握在方向盘上的手紧了紧,随后立马移开视线。
亓臻收回相机,点燃一只烟,吸了一口,纤长的手指夹着烟头伸出窗外,随后轻轻吐出烟雾,优秀的新风系统随即卷着污浊的空气光速消失在车内。
他缓缓靠坐在座椅上,微微仰头,额前刘海撩动,耳垂上的耳钉闪烁,黑白分明的眼珠此刻晦暗不明,看似略有些失神地盯着某个空茫的角落,面上却平静得不像在目睹老公出轨的现场。
‘alpha果真都一副德行吗。’哪怕小张一贯木讷,也忍不住暗自腹诽。
小张是个beta,来亓家很多年了,当初是老管家介绍来亓家工作的,亓臻挺信任他。
亓家是家底深厚的豪门,对司机保姆家政园丁这些雇员一直很宽和,给的报酬十分丰厚,难得的是主家人少,故而工作量不大,大家都安静地守好自己一亩三分地。
曾经小张以为亓臻就是日子过得最舒心的那种Omega,亓臻长相凌厉清冷,像一尊不问世事的金菩萨,向来我行我素难以接近,他不刁难人,不难伺候,不过很难讨好,看上去直率不擅心机。
偌大的亓家是他一个人的产业,中产家庭出身的丈夫兢兢业业为他工作,温和话少,踏实顾家貌似没什么歪心思,在普遍要么自以为是要么坏毛病一堆的alpha丈夫群体里,是难得的体贴尊重。
还生了个小alpha叫亓宵,小小年纪就像他的alpha父亲一样上进省心,他每天只需要做自己想做的事情,或者天南海北地玩就行,像童话故事里的主人公。
然而算上今天,这已经是短短几日内第三次碰到赵远峰和同一个人出现在不同的场所,举止亲昵。
他们在这里整整坐了两刻钟。
“回吧。”直到听到亓臻的吩咐,小张载着人驱车回素园。
发生这种事,结果亓臻却是全然的平静。
平静,诡异的平静,仿若山雨欲来风满楼。
七点左右,亓臻洗了个澡,并拒绝了晚餐。
今天亓宵留宿在赵远峰父母家里,亓臻没了顾忌,更加随意压缩自己的日常时间。
“离婚协议拟好了就尽快发我,我今晚抽空看。”刚出主卧套房的洗漱间,他接了个律师的电话,“修正条款,到时我会标注给你。”
坐在电脑前,戴上眼镜检查着邮件,亓臻及肩的头发披散着,有些微湿,他总是等不及完全吹干。
电脑的屏幕光反射在他的镜片上,果然又收到了同一个账户发来的一封新消息。
其实第一次收到揭露他丈夫疑似出轨和搞小动作的邮件,对方的时间就卡得很好,他每个季度都会听高管经营汇报,适时查看邮件的频次会增加,刚好不会错过。
对方勤勤恳恳给他发了各种证据,从资金流动到行程安排,从赵远峰新开的公司股权结构到高管名单,以及顾纯,也就是今天在赵远峰身边的那个Omega,他们二人如何产生的渊源,附带进行或即将进行的现场时间,每次的信息量都十分充实。
行文甚至看着像他一惯看的工作汇报,条理清晰详略分明。
亓臻不是正统商科出身,父母原是要等他大学毕业后,让兄长带着他慢慢熟悉接触公司业务,可惜这一切都在一场突如其来的灾难中化为乌有了,他平时不直接参与经营,但亓氏究竟信亓,他也是在父兄逝去后,硬逼着自己搞懂了这些公司事务的。
点开回信。
自正式找人调查赵远峰起,就顺便调查过这个账号,当然一无所获,他直接询问,对方只说受过亓家的恩惠,仿佛完全站在他这边。
他不会轻易相信,不过对方的能力不错,或许......
刚好有件事可以用来验证一下。
亓臻点开另一个加密文件夹,从里面选出一个已经调查的线索,请对方帮忙调查。
自打开那个文件起,亓臻面上的波澜不惊就消失了。
整个人弥漫出极为深沉压抑的气息。
天色逐渐全黑,夜色仿佛伸出一张大网,笼住了这片平静的深渊。
赵远峰回来时,二楼灯都熄灭了,亓臻的睡眠不算太好,他一向不会刻意去打扰,依旧只在一楼歇下。
*
翌日。
今天要参加一个晚宴,是早些年A市叱咤风云的迟老爷子七十大寿,老爷子矍铄且时髦,宴会特意选在一艘豪华游轮上举办。
下午赵远峰赶来同亓臻一同入场。
只是这次在赵远峰微微抬起手肘时,他并没有挽上去,径直走入了会场。
赵远峰微微一怔。
亓臻近年来甚少参与这种社交,赵远峰明白他是嫌麻烦,今天这场本以为他依旧不会答应,不过亓臻当时扫了眼邀请卡就主动接下了。
迟家,到底是不同的。
赵远峰没有多想,快步走了两下,追上了亓臻。
亓氏是行业龙头的造船企业,同时还能承接传统大型钢结构制造生产,不光在A市在整个临近三省都是不容小觑的存在,虽然近些年大众视线更容易被突飞猛进的信息/技术密集的高新产业占据,但赵远峰身为亓氏集团的总经理,依旧无论走到哪儿都是一块儿香饽饽,很快便忙于形形色色的应酬中。
亓臻只略站了站,跟迟老爷子问过好,问候过几个父亲在世时的相交长辈,就转去靠近露天甲板的贵宾休息区坐下。
很快便有侍者端着饮品茶点过来,亓臻手搭在沙发背上轻敲了两下,随意选了一些,点头示意完毕。
时近夕阳西下,海面波光粼粼,游轮行驶得非常稳,甲板上微风吹过,亓臻及肩的柔顺头发轻轻拂动,顶级艳彩蓝切割出的耳钻折射出璀璨钻光,似动非动,不知拨动着多少人的心弦。
亓臻一贯深居简出相当低调,但能在这个场合出现的人,多多少少都知道他的大名,虽然Omega太太团们私下说起他时不一定都是好听话,但真要遇见了,都还是很乐意上去凑凑近乎的。
比如那边有位性格圆滑见人自带三分笑的Omega,就端着酒杯准备上前,不料忽听到一声清脆张扬的笑声。
“呦,这是哪位稀客?”
“您老人家今儿居然舍得出来动弹,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就见一位穿着宝蓝色衬衫,眉眼风流的男Omega倚在亓臻侧前方边的靠柱上,笑容粲然,正是宴会主办方,迟家的Omega,迟玉。
亓臻缓缓转头,看见来人,他端起桌上的饮品,“好久不见。”举杯喝了一口,冲人示意。
迟玉笑容更大了些,长腿一迈几步挪到了亓臻身边,把他手里的杯子取下来放到一边,就开始嘀嘀咕咕。
“喝个果汁被你喝得像敬酒赔礼一样。”捏了捏他的手腕,又道:“怎么又瘦了?”
“哼,算了,你这身体就适合喝果汁,心意哥哥我领了。”
“是弟弟。”亓臻条件反射地反驳道。迟玉是比亓臻大几天,但小时候二人打赌赢的人才是哥哥,迟玉输了,这个话术沿用至今。
迟玉再懒得和他争,只小翻了个白眼意思意思。
这次迟玉出去,两人得有半年多没见,本来打算家里正事忙得差不多了再单独请亓臻出来玩儿的,没想到今天就见到了。
寒暄一番,迟玉却见人有些出神,对方眉头微微拧紧,看上去竟有些心神不宁。
“怎么了?哪儿不舒服?”迟玉问到。
亓臻摇摇头,按下了对方试图抚上额头的手。
他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下四周,突然道,“方便吗,去那边一趟。”他指着外间露天游泳池那边的位置。
迟玉张望了一下,有些疑惑:“嗯?那边有什么......”,又看向亓臻,眨了眨眼很快反应过来,低声问道:“要不,去下面的房间里慢慢说?”
“不用,就几句话。”今天是迟家主场,等会儿晚宴就要开始,迟玉要忙的事应该很多。
走到远离人群的角落里,亓臻闭了闭眼,他瞳仁很黑,此刻眼底似有化不开的雾气,某种沉重的执念沉沉压着他,朦胧中透露着森寒的气息。
“你二表哥,今天在不在?”没等迟玉询问,亓臻直接开口。
“我想请他帮个忙。”
迟玉二表哥是个alpha,年轻时吊儿郎当不着四□□处闯祸,是个标准的二世祖,近几年倒是能扛起些事了,只是常年混迹在国外,同亓家的生意又实在没什么关联,他又能帮亓臻什么忙呢?
迟玉心中疑惑,嘴上便问出了口。
亓臻望向海面,迟玉母亲家祖上有些灰色背景,有些产业洗白后转在海外,这些貌似目前就是迟玉二表哥接手的。
亓臻缓缓开口:“我记得,他最近几年常待在p国,d国还有......”亓臻似乎哽咽了一下,却还是用力说出了那几个字,“t国那一带,对不对。”
迟玉只反应了一瞬就记起来了。
t国,就是十几年前亓臻父母兄长一同殒命的地方。
“怎么了,是又发生什么了?为什么突然关注这个?”迟玉抓住亓臻肩膀的手紧了紧,有些担心。
亓臻回头看着迟玉的方向,视线却仿佛越过他看向更久远的时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