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空与画布 第63章 和好的方式

秋日的晨光，带着清冽的透明感，再次洒满育才中学的校园。经历了昨晚那场由一场胜利、一点疏忽、一份抹茶蛋糕和一番笨拙解释所构成的小小风波后，新的一天似乎格外清新。

林骁走进教室时，脸上带着一种经过反思后、更加清醒的灿烂笑容。他不再像昨天那样，只顾着自己胜利的兴奋，而是进门目光就第一时间精准地找到了那个靠窗的座位。

季然已经坐在那里，正低头看着书。晨光温柔地落在他微垂的眼睫上，投下浅浅的阴影，侧脸线条宁静柔和。

林骁的心跳很自然地加快了一点，但不再是昨天那种只顾着自己雀跃的激动，而是多了几分小心翼翼的观察和确认。他放轻脚步走过去，没有像往常那样大咧咧地直接打招呼，而是先轻轻咳了一声，像是对暗号。

季然闻声抬起头。两人的目光在空中相遇。没有立刻移开，也没有过多的言语。季然的眼眸依旧清澈，但昨天那层若有似无的薄冰似乎已经消融，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深的、带着些许不易察觉的温和与……一点点被看穿心思后的细微窘迫。

林骁仔细地看着他的眼睛，确认里面真的没有不高兴的情绪了，这才露出一个大大松了口气的笑容，声音也恢复了往常的活力，但压低了些许：“早啊！”

“……早。”季然轻声回应，视线落回书本，但嘴角似乎几不可见地弯了一下。

很简单的一句问候，却仿佛为昨天那场小小的不愉快彻底画上了一个句号。空气里那点微妙的紧张感瞬间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雨过天晴般的明朗和舒适。

林骁心满意足地回到自己座位，感觉浑身都轻快起来。他发现，经过昨晚那一出，他好像……更懂得该怎么去“看”季然了。不仅仅是看他的身影，更是去留意他那些细微的情绪变化，那些藏在他安静外表下的、需要被小心呵护的小心思。

这种新奇的发现，让他对“男朋友”这个身份，有了更实在的理解和责任感。

* * *

课间操时间，人流如潮。林骁很自然地放缓脚步，等到季然从座位上起来，才和他并肩一起往外走。不再是以前那种他风风火火冲在前面，偶尔回头等一等，而是真正意义上的并肩同行。

“早上吃的什么？”林骁找着话题。

“面包和牛奶。”季然回答。

“哦，我吃的煎饼果子，我妈非给我加了俩蛋，撑死了。”林骁比划着，然后像是想起什么，从兜里掏出一个小东西，塞到季然手里，“喏，这个给你。”

那是一小盒包装可爱的酸奶饮料，是季然偶尔会喝的那个牌子。

季然愣了一下，看着手里的酸奶：“……干嘛？”

“赔罪啊。”林骁说得理所当然，眼睛亮晶晶的，“虽然蛋糕吃了，但这个也得补上。以后你要是觉得我不对，或者不高兴了，就直接告诉我，别不理我，行不行？我脑子笨，有时候可能真的想不到那么多。”

他的直白和坦诚，让季然一时不知该如何回应。周围是涌动的人潮，嘈杂喧闹，但他却清晰地听到了林骁的话，也感受到了那份笨拙却真挚的用心。他握紧了那盒还带着林骁体温的酸奶，轻轻点了点头：“……嗯。”

一个小小的承诺，在喧闹的课间走廊里悄然达成。

做操的时候，林骁站在队伍后排，动作做得格外卖力夸张，时不时还偷偷朝季然的方向做鬼脸，试图逗他笑。季然虽然依旧保持着认真做操的表情，但眼角眉梢那点细微的松动，还是被一直留意着他的林骁精准地捕捉到了。

心情于是更加飞扬。

* * *

下午放学，林骁照例要去训练。临走前，他跑到季然桌旁报备：“我去训练了啊！大概一个半小时结束！你……是在画室等我，还是先回家？”

他学会了询问，而不是理所当然地认为对方一定会等。

季然正在收拾画笔，闻言动作顿了一下，想了想，说：“画室。”

“好嘞！”林骁笑得见牙不见眼，“那我结束就过去！给你带喝的！还是芋泥**三分糖？”

“……嗯。”季然点头。

“没问题！走了！”林骁像得到圣旨，心满意足地、一阵风似的冲出了教室。

篮球馆里，训练照常进行。林骁依旧投入，但不再像昨天那样完全沉浸在自我的世界里。休息间隙，他会拿起手机看一眼，没有新消息，但他会自顾自地发过去一条：【累瘫了.jpg】或者【教练今天又变态了！】后面跟着一个哭脸。

虽然知道季然大概率不会立刻回复，甚至可能训练结束才会看手机，但这种随时分享的习惯，让他感觉彼此之间的联系更加紧密和自然。

而画室里，季然看着手机上偶尔蹦出来的、带着林骁风格的消息，虽然从不回复，但画笔下的线条，却不知不觉变得比平时更柔和轻盈了一些。

训练结束，林骁以最快速度冲完澡，头发都没完全吹干，就提着给季然买的饮料，熟门熟路地跑向艺术楼。脚步轻快，充满期待。

他推开画室的门，里面很安静，只有季然一个人还在。他正站在画架前，给一幅接近完成的色彩作品做最后的调整。

“我来了！”林骁的声音带着运动后的清爽活力，他走过去，把饮料递到季然手边，“你的奶茶。没加糖对吧？我确认过了。”

“谢谢。”季然接过饮料，放在一旁，目光却没有离开画布，眉头微微蹙着，似乎遇到了什么难题。

“怎么了？”林骁凑近了些，关心地问。

“这里的颜色过渡，好像有点生硬……”季然指着画布上的一片暖黄色调区域，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困扰。这对他来说，是极少见的向外人流露出的、关于专业上的不确定。

林骁对色彩一窍不通，但他看得无比认真，仿佛那是什么世界难题。他摸着下巴，装模作样地看了半天，然后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嗯……我觉得……是不是这里再加一点点……呃……更亮一点的黄？或者……稍微……揉进去一点点白？”

他的建议毫无技术含量，甚至可能是在帮倒忙。

但季然却并没有露出任何不耐烦或者“你在瞎说什么”的表情。他听着林骁笨拙的建议，目光在调色板和画布之间来回移动，似乎在认真思考这种可能性。

过了一会儿，他拿起一支干净的画笔，蘸了一点点极淡的柠檬黄和钛白调和而成的颜色，极其小心地，在林骁刚才指过的区域边缘，轻轻扫了一下。

只是一点点微妙的调整，那片暖黄色的过渡果然瞬间变得自然柔和了许多！

“哎！好像真的有用！”林骁惊喜地叫出声，比自己投进了绝杀球还高兴，仿佛那个神来之笔是他想出来的一样。

季然看着画布，紧绷的嘴角也微微松弛下来，露出一丝满意的神色。他侧过头，看向一脸“求表扬”模样的林骁，轻声说：“嗯，好多了。”

虽然知道林骁完全是瞎猫碰上死耗子，但这一刻，有人在一旁笨拙地关心着他的“难题”，并且阴差阳错地“解决”了它，这种感觉……并不坏。甚至，有点好。

一种难以言喻的、轻松而融洽的氛围在画室里弥漫开来。昨晚那点小小的隔阂，不仅彻底消失，反而让他们找到了一种更自然、更亲近的相处方式。

* * *

与此同时，城市的其他角落，生活也在继续。

大熊终于鼓足勇气，趁着放学人少，扭扭捏捏地堵住了正准备去图书馆的苏晓。

“那、那个……苏晓同学！”他脸涨得通红，声音像蚊子哼哼。

“嗯？熊同学，有事？”苏晓抱着一摞书，好奇地看着他。

“就是……周末……市中心那个新开的动漫展……你、你想不想去看？”大熊憋着一口气说完，差点缺氧。

苏晓惊讶地眨了眨眼，看着眼前这个高大壮硕却害羞得像只小熊的男生，忍不住笑了：“动漫展？你也看动漫吗？”

“看！当然看！我超爱看《火影忍者》的！”大熊立刻来了精神，仿佛找到了组织。

“真的？我也是！”苏晓眼睛一亮，“那……行啊，周末一起去看看吧！”

简单的对话，却让大熊高兴得差点原地蹦起来，傻笑着目送苏晓离开，感觉人生达到了巅峰。

而陈薇，则被数学老师“请”到了办公室。

“陈薇啊，这次月考，你的数学成绩……有点拖后腿了啊。”数学老师推着眼镜，指着成绩单上那个显眼的红色数字，“我知道你画画有天赋，但文化课也不能落下太多，不然以后考好大学专业选择会受限制的。”

陈薇耷拉着脑袋，看着自己惨不忍睹的数学卷子，上面抽象的函数图像在她眼里还不如扭曲的线条有美感。她心里哀叹一声，知道自己的课余时间又要被可恶的数学题剥夺一部分了。艺术的翅膀，暂时要被公式和定理拴住了。

林骁家里，晚餐时分。

“小骁，周末你爸几个老同事家里聚会，都带小孩，你也一起去吧？”林妈妈一边盛汤一边说。

“啊？又聚会？没意思……”林骁正埋头苦吃，闻言皱起脸，“都是一群叔叔阿姨聊天，我们小的只能在一旁傻坐着玩手机。”

“这次不一样，”林爸爸开口了，看似随意地说，“你李叔叔家的儿子，今年大三了，学计算机的，好像搞了个什么AI识别画作风格的项目，拿了不少奖。你不是老跟那个会画画的同学一起玩吗？可以去听听，说不定对人家的专业选择有帮助。”

林骁夹菜的动作顿住了。他抬头看向爸爸，心里有点惊讶。老爸居然会关心这个？还特意提到了季然？

他忽然觉得，这次聚会好像……没那么无聊了。他甚至开始想，要是季然也能一起去听听就好了，那个什么AI识别画作，他肯定感兴趣。

* * *

夕阳西下，林骁和季然并肩走出校门。

“周末你有什么安排吗？”林骁推着自行车，状似无意地问。

“去书店。买几本新出的画册。”季然回答。

“哦……挺好的。”林骁点点头，心里琢磨着老爸说的那个聚会，犹豫着该怎么开口邀请季然。直接说“我爸让你去”好像有点怪？而且也不知道季然愿不愿意参加那种陌生人的聚会。

他正纠结着，季然却忽然开口，声音很轻：“你……”

“嗯？”林骁立刻看向他。

“……周末不用训练吧？”季然的目光看着前方，语气听起来很随意。

“不用！周末上午休息！”

“……那，”季然顿了顿，像是下了很大决心似的，语速稍微快了一点，“如果你没事……要不要……一起去书店？”

林骁猛地停下脚步，惊讶地睁大了眼睛看着季然。

季然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微微别开脸，补充道：“……那家书店……三楼有个小画材区，据说有很多进口的新笔和颜料……你可以看看。”

这个理由找得有点生硬，但听在林骁耳朵里，却如同天籁！

季然主动邀请他了！邀请他周末一起去书店！虽然是为了看画材！

巨大的喜悦瞬间淹没了林骁，他脸上的笑容像烟花一样炸开，忙不迭地点头：“去去去！当然去！我有空！非常有空！周末早上我去你家楼下等你？”

看着他毫不掩饰的狂喜和急切，季然耳根又有点发热，心里却松了口气，轻轻点了点头：“……嗯。”

“那就说定了！”林骁高兴得差点想原地转圈，感觉昨天那场小风波简直物超所值！不仅没造成隔阂，反而让他们的关系更进一步，甚至换来了季然的第一次主动邀请！

夕阳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紧紧靠在一起。小小的风波已然过去，而他们之间，似乎真的像大纲里所说的那样，“关系反而更近一步”。

一种更加踏实、更加亲密的氛围，在两人之间悄然流淌。他们开始学着更细致地体察对方的情绪，更自然地融入对方的世界，也在一次又一次笨拙却真诚的互动中，将那份初生的情感，打磨得愈发莹润光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