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空与画布 第47章 朋友的试探

市艺术节圆满落幕，育才中学载誉而归，不仅多件作品获奖，整体布展也获得了高度评价。校园生活重归平静，但某些细微的变化，却如同投入湖面的石子，漾开的涟漪持续扩散，再也无法回到最初的平静。

林骁脖子上那枚独特的木制吊坠，几乎成了他的新标志。打球时，吊坠会从汗湿的球衣里跳出来，在阳光下闪着温润的光；平时走路，他也总无意识地去摸两下，嘴角带着点傻乎乎的笑意。这想不引人注意都难。

“骁哥，你这脖子上挂的啥玩意儿？新求的护身符？保佑投篮必中？”更衣室里，大熊一边擦汗一边好奇地凑过去，想仔细看看。

林骁立刻警惕地一把捂住吊坠，像是护着什么宝贝，得意地一扬眉：“去去去！别瞎摸！高级定制，懂不懂？艺术！说了你也不懂！”

“切！小气！”大熊撇撇嘴，转而挤眉弄眼，“诶，不对啊，我咋看着有点眼熟呢？好像……跟季大学霸校庆画上某个角落的图案有点像啊？”

林骁心里咯噔一下，脸上却强装镇定：“胡扯啥！你看错了！这就是个普通的抽象图案！”但他微微发红的耳根却出卖了他。

大熊嘿嘿坏笑两声，拖长了声音：“哦——普通图案啊——那让我仔细看看怎么个普通法呗？”

“看你个大头鬼！”林骁笑骂着把毛巾甩到他脸上，试图转移话题，“赶紧洗澡去！一身臭汗！”

然而，流言和猜测却像长了翅膀，开始在关系亲近的小圈子里悄悄流传。林骁和季然关系好，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情。但从一起做板报、校庆合作，到林骁生病探访、一起玩卡丁车，再到如今这枚疑似“情侣款”的定制吊坠……种种迹象叠加起来，很难不让人多想。

这天中午食堂，林骁照例很自然地在季然对面坐下，把自己餐盘里的红烧排骨夹了好几块给季然：“多吃点肉，补充体力。”动作熟练得仿佛做过无数次。

季然看着碗里多出来的排骨，轻轻说了声“谢谢”，并没有拒绝，低头安静地吃起来。

坐在隔壁桌的大熊和陈薇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

陈薇用手肘悄悄捅了捅旁边的同桌女生，压低声音：“你看你看！又来了！林骁现在都快成季然的专属投喂员了！”

同桌女生偷笑：“而且季然居然都接受了！以前谁给他夹菜他都会愣一下的。”

“何止啊，”陈薇眼神示意了一下林骁的脖子，“看见没？信物都戴上了。”

“真的欸！之前离得远没看清，那个图案真的好特别……你说，会不会真是……”

两个女生凑在一起，小声议论着，脸上洋溢着八卦的兴奋。

大熊则直接得多。他端着自己的餐盘，嬉皮笑脸地凑到林骁旁边坐下，用胳膊肘撞了他一下，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让这一小片的人都听到：“骁哥，不对啊，你这又是送温暖又是戴信物的，对我们季大学霸这么殷勤……老实交代，是不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

林骁正喝着汤，闻言差点呛到，脸瞬间涨红，梗着脖子道：“放屁！什么不可告人！同学之间互相关心不行啊？再说这怎么就是信物了？就是……就是谢礼！谢礼懂不懂！”

“谢礼？”大熊故意拉长声音，眼神瞟向季然，“哦——什么大恩大德需要送这么用心的谢礼啊？还是独家定制款的？季然，你也送我一个呗？我也想要！”

季然正安静吃饭，被突然点名，抬起头，看到大熊戏谑的眼神和林骁通红的耳朵，白皙的脸上也迅速浮起一层淡淡的红晕。他垂下眼睫，用筷子轻轻拨弄着碗里的米饭，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没有了。边角料只够做一个。”

这回答，简直是不打自招！

“哦——边角料做的啊——”大熊和旁边竖着耳朵听的陈薇几人同时发出恍然大悟的起哄声，尾音拖得老长，脸上全是“果然如此”的暧昧笑容。

林骁恨不得把大熊的嘴缝上，又羞又恼，伸手去掐他脖子：“吃你的饭吧！废话那么多！”

季然则把头埋得更低，耳根红得几乎要滴出血来，加快了吃饭的速度，只想赶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周围的起哄和调侃并没有恶意，更多是朋友间善意的玩笑和好奇，但这种过于直白的试探，还是让两位当事人感到了前所未有的窘迫和……一丝难以言喻的心慌。

那种心照不宣的、朦胧的好感，突然被放到聚光灯下，被朋友们用调侃的语气讨论，让他们都有些不知所措。仿佛心底最柔软、最隐秘的角落，被人不经意地窥探了。

下午放学，林骁破天荒地没有立刻跑去训练，而是磨磨蹭蹭地收拾东西，等到教室里人差不多走光了，才蹭到季然桌旁。

“那个……大熊他们就是嘴贱，瞎起哄，你别往心里去啊。”他挠着头，有些不好意思地解释，眼神飘忽，不太敢看季然。

季然收拾书包的动作顿了一下，轻轻“嗯”了一声，也没抬头。

气氛有点微妙的尴尬。

“那……我去训练了。”林骁觉得浑身不自在，赶紧溜之大吉。

训练的时候，林骁也有点心神不宁，传球失误了好几次。休息时，他坐在场边，下意识地又摸向胸前的木坠。

队友凑过来，笑着问：“骁哥，还摸着你的宝贝呢？到底谁送的啊？这么稀罕？”

林骁像是被烫到一样猛地收回手，没好气地说：“关你屁事！练你的球去！”

但他心里却乱糟糟的。朋友的玩笑、那些暧昧的猜测、还有季然当时通红的脸颊和低垂的眼睫……各种画面在他脑海里交织。

他并不是讨厌这种玩笑，甚至……心底深处还有一丝隐秘的欢喜，仿佛某种感情得到了外界的印证。但更多的是一种慌乱和不确定。他和季然……现在到底是什么关系？好朋友？好像不止。那又是什么？他自己也说不清。而这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被旁人**裸地点破，让他既兴奋又害怕。

另一边，季然在画室也有些心不在焉。笔下的线条不如平时流畅，调色时甚至拿错了颜料。

陈薇在一旁观察了他好久，终于忍不住凑过来，小声问：“季然，你没事吧？脸怎么还有点红？是不是中午……”

季然像是受惊的小鹿，猛地抬起头，眼神有些慌乱：“没……没事。可能有点热。”

陈薇看着他这副明显心虚的样子，心里更是确信了几分。她笑了笑，没有继续追问，只是意味深长地说：“其实……林骁人挺好的，虽然闹腾了点，但很真诚，对你也确实没话说。”

季然抿紧了唇，没有回答，只是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了画笔。

朋友的试探，像一面镜子，映照出两人之间那些早已超越普通友谊的情愫，也迫使着他们不得不开始面对自己内心真实的声音。

周末，林骁在家也有些坐立不安。林妈妈发现了他脖子上的吊坠。

“小骁，你这戴的什么？木头牌子？”林妈妈好奇地问。

“啊？哦，同学送的。”林骁下意识地想藏起来。

“同学送的？手工做的？这图案挺别致的，像篮球和……笔？”林妈妈仔细看了看，笑道，“是那个学习很好的季然同学送的吧？你们俩感情还真好。”

林骁的心猛地一跳，声音都提高了八度：“妈！你怎么知道？！”

“猜的呀。”林妈妈一边拖地一边说，“那孩子看着就心思细腻手巧。人家送你这么用心的礼物，你可要好好珍惜这份友情，知道吗？”

“知……知道了。”林骁松了口气，还好妈妈没多想，但“友情”这两个字，此刻听在他耳朵里，却有点不是滋味。

而季然家，气氛则安静得多。季然坐在书桌前，对着速写本，却迟迟没有下笔。他脑海里反复回放着中午食堂的情景，朋友们调侃的话语，还有林骁那张通红又着急的脸。

季妈妈轻轻推门进来，给他送了杯热牛奶，看到他对着空白的画纸发呆，温和地问：“小然，是不是学习太累了？还是有什么心事？”

季然回过神，接过牛奶，摇了摇头：“没有。就是在想……构图。”

季妈妈没有多问，只是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别给自己太大压力。和朋友出去玩放松一下也好，我看你和那个叫林骁的同学最近相处得不错，年轻人就该多交点朋友。”

季然点了点头，心里却微微一动。妈妈似乎……很支持他和林骁来往？

周一到校，两人之间的气氛依旧有些微妙。朋友的起哄暂时平息了，但那种被点破后的尴尬和心照不宣的暧昧感却弥漫在空气中。

课间，林骁想像往常一样去找季然说话，却有点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季然也似乎刻意避免着眼神接触。

然而，当林骁因为一道物理题抓耳挠腮时，季然还是会默默地把自己详细整洁的笔记推过去。

当季然需要去图书馆搬一摞沉重的画册时，林骁也会第一时间冲过去，不容分说地全部接过来扛在自己肩上。

他们依旧默契，依旧相互关心，只是那种关心里，多了一层不易察觉的羞涩和小心翼翼。

朋友的试探，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下了一颗石子。涟漪荡开，扰乱了原有的平静，却也让水底的模样，变得更加清晰可见。它迫使着两个少年开始审视自己的内心，那份懵懂的情感，在玩笑与猜测中，悄然发酵，等待着破土而出的时刻。

放学铃声响起，同学们纷纷离开。林骁磨蹭到最后，看着季然安静收拾书包的背影，终于鼓起勇气，走过去，声音有点干涩：

“喂，季然……”

季然动作一顿，抬起头，清澈的眼睛望向他，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那个……明天……明天要不要一起去新开的那家书店看看？听说有很多进口画册……”林骁的心跳得飞快，眼神飘忽，不敢直视对方。

季然看着他紧张的样子，沉默了几秒，窗外的夕阳在他眼中投下温暖的光晕。他轻轻点了点头：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