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又赶了一日,第二日上午一行人终于来到合安县。
许是好久不曾打扫,县城外杂草不少,城墙上只有两个低着脑袋的小士兵。
这已经是朱县令第三次前往城门,这一次见到来人他简直热泪盈眶,把一行人迎进城,朱县令说起了县城中最近的事。
最开始病疫爆发,一位女医者来此渐渐稳住病疫,后来粮食和草药不够,又来了一位小郎君,小郎君差人买了不少粮食和草药,现如今女医者还在研究如何才能根治这病疫。
说到这朱县令提醒大家最好蒙起面,前面不远处就是病患集中所。
萧凝远远就看见一抹身影,那人正如第一次见到那般,一身素裙,一支木簪,再无其他点缀,刚刚听到朱县令所言,萧凝就在猜测会不会是陆时安,如今远远见了,当真是陆时安。
待到走近,萧凝这才看清,眼前人又瘦了一圈,原本身上就没几两肉,如今更是瘦的吓人,眼下也是一片乌青。
雀铃自然也看到了自家娘子,但这么多人都在,她不好妄动。
朱县令喊了一声正在给病患喂药的陆时安,陆时安回头便看见了萧凝和雀铃,怔了一瞬,陆时安把药碗放下,这才来到一行人面前。
还不等朱县令介绍,萧凝就上前两步拉住了陆时安的手,眼中泛起丝丝心疼,“怎的瘦了这么多。”
陆时安用眼神示意萧凝,此举会不会有问题,萧凝回以了一个安抚的眼神,示意无碍。
裴敬舟看着眼前一幕,心里大概猜到了,眼前这个女医者应当就是一直住在庄子上的替身。
这边一群人还未开口,那边一道声音就由远及近传来,“姐姐!李叔已经可以自己吃饭了!”
原本还兴奋的齐贺寻,在看到裴敬舟和柳京尧的那一刻,整个人都紧张了起来,微微侧了侧身,疯狂对两位御史中丞摆手。
裴敬舟一脸饶有兴趣的看着他,一旁的柳京尧贱嗖嗖的笑出了声,不过两人都没说什么。
当然这一切陆时安没有过多关注,她惊喜说了句“我先去看看”便松开萧凝的手,急匆匆朝屋里去,一旁的齐贺寻也跟了过去。
刚刚三人的小动作陆时安是没看见,但不代表萧凝没看见,审视的看着齐贺寻离去的背影,萧凝眉头微皱,此人身份应是不简单的,为何会同陆时安有联系,不知此人会不会坏了她同陆时安的谋划。
见人走了,裴敬舟才靠近萧凝,低声询问,“夫人认识这位女医者?”
萧凝此时还在想齐贺寻的事,听见裴敬舟在这明知故问,连假笑都不愿意给他一个,“夫君不是查的一清二楚吗?何必装模作样。”
之后便让朱县令带路离开了。
朱县令把萧凝带到了一个酒楼,如今县城中有病疫,厨子和其他伙计得了病,东家躲在家中不敢出门,如今这个酒楼算是空了下来,朱县令说要用此楼招待贵人,这家酒楼的东家也是不甚在意就同意了。
酒楼共有三层,一二层供人用膳,最上层有专供留宿的客房,齐贺寻便也是住在这。
随便挑了个房间,萧凝就招呼雀铃去了酒楼的后厨。
因为齐贺寻住在这,山奈当初就在酒楼里留了不少东西,自然也是少不了肉和菜。
萧凝也不见外,和雀铃一起忙活了一上午,做了三大桌子菜,摆膳的活交给了雀铃,她则去集中所喊人。
现在病疫稳定了不少,陆时安每日大部分时间都是研究如何能根治此病的药物,这事本就急不来,于是萧凝来找她,她也就放下了手中的古籍,喊上银珠一起准备和萧凝去酒楼。
萧凝也去喊了裴敬舟和柳京尧,还有一旁眼巴巴看着她的齐贺寻。
最后萧凝等人在二楼用膳,几位主子的手下都在一楼用膳,雀铃和银珠两姐妹则是拎着食盒去了客房。
一顿饭萧凝听齐贺寻吹了不少马屁,不过齐贺寻真的是真心的,自打来了合安县他就没吃过一顿好饭,手下一帮汉子没人会做饭,而且为了在陆时安面前展现良好形象,他每天都在勤劳吃苦中度过。
萧凝一边无语的听齐贺寻吹马屁,一边给陆时安夹菜,现在陆时安真的太瘦了。
“左御史中丞真是好大的福气,竟能娶到如此贤妻,想来家中上下应是一团和气。”柳京尧喝了一口茶,好整以暇的看着裴敬舟,他俩一向不对付,得了空必要讽刺对方几句,这几日因处理清阳郡之事,他们也算是暂时消停了几日,如今柳京尧早已忍不住想过过嘴瘾。
左右御史中丞不对付齐贺寻也是知道的,这句话若是他人说出来,那肯定是羡慕裴敬舟的意思,但从柳京尧嘴里说出来,定没好事,齐贺寻在两人身上来回看了两眼,选择沉默的用膳。
萧凝也没管两人的事,只是专注于让陆时安多吃些。
淡淡扫了一眼贱贱的柳京尧,裴敬舟勾起了唇角,这货估计是在春日宴上看出了小嫣和新嫂嫂不和,这才逮着机会讽刺自己两句,“自然,前段时间右御史中丞回京,不知可得以入家门?”
果然,此话一出,柳京尧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见此裴敬舟了然一笑,“看来柳太傅还没消气呢,这种事情应当是我们做小辈的主动低头认错。”
柳京尧脸色慢慢沉了下去,他不能入家门还不是裴敬舟的好事,年幼时大家就总是喜欢把两人拿来做比较,每每这时都是他柳京尧不如裴敬舟,祖父总是喜欢用裴敬舟来敦促他,长大后他不甘心总是落后于裴敬舟,便主动向皇上申请担任右御史中丞一职,不料祖父大怒,把他扫地出门。
他当真不明白祖父何故如此生气,他不向裴敬舟看齐祖父不满,他向裴敬舟看齐,祖父还是不满,他如今不能入家门裴敬舟就是要占一分责任。
想到即便最近两年他做出了成绩,祖父还是不肯见他,思及此柳京尧一阵心梗。
狠狠剜了一眼裴敬舟,柳京尧不再多言。
一顿饭大家吃的都很轻松,饭后裴敬舟和柳京尧就离开了,不一会陆时安也要继续回去研究药物了,萧凝主动开口留下了齐贺寻。
闲聊了几句,萧凝开始慢慢问起他和陆时安和事。
齐贺寻心思虽没两位御史中丞那般深,但也不傻,萧凝的目的他大概能猜到一些,他并不介意让萧凝知道,便挑了一些无足轻重的告知。
一番闲聊下来,萧凝松了口气,此人虽然身份不一般,但和陆时安相与完全是巧合,这人至今都不知陆时安叫什么,陆时安甚至连一个假名字都没有告诉他。
对于别人的感情之事,萧凝向来不会插手,何况现在全然只是齐贺寻的单相思。
一下午裴敬舟和柳京尧都没有现身,集中所那边萧凝帮不上什么忙,她便打算随便在县城中逛逛,如今县城中的病已经不再传染,她也没什么可担心的。
实在是无聊,萧凝带着雀铃逛着逛着便来到了城郊。
萧凝眼力极好,远远就看见河边好像有几个人,如今病患都在集中所,害怕大家出门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朱县令也没有告知如今的病已经有所稳定,没有患病的也都还躲在家中,这几人为何会出现在城郊的河边?
察觉到了对方注意到了自己,萧凝故意让雀铃回去取扇子,待雀铃走远,萧凝则缓步走到不远处的一个破庙里,没多久脚步声缓慢靠近。
萧凝转过身,发现门外站着五个黑衣蒙面人,这造型跟阻拦裴敬舟入郡的那三波人还挺像,也不知是不是冲着裴敬舟来的,“何人在此鬼鬼祟祟,冲着裴敬舟来的?”既没有外人在此,萧凝也不必多装,此时此刻她就是萧凝,性子清冷眼神漠然。
五人不语,互相看了一眼,拿出藏于袖中的短刀,慢慢包围萧凝。
看着慢慢逼近的五人,萧凝淡淡的叹了口气,拿出了头上的一个长簪,向左侧转手用力,本以为能解决掉左侧的两人,但左侧两人的反应极快,长簪最后钉在了旁边的柱子上。
五人对视,准备一起上,速战速决。
萧凝只好又拔下一支长簪,仅仅和其中一人过了一招,萧凝就正了脸色,这次来人所用招式同当初刺杀叔父的那群人一般无二,当初那群人萧凝对付起来不易,但过去了这么久,那晚的事情反反复复出现在萧凝脑海里,反击的方式早已在脑中上演了数次,如今萧凝早已经能见招拆招。
解决了一个,萧凝迅速拿过那人手中的短刀,短刀比长簪方便了不少,很快五人就只剩一人,这一人萧凝不打算要他的命,只是刀到插进了他的大腿中,旋转了一圈再拔出来,男人痛的失了力,但萧凝刚想问话,他就咬舌自尽了。
萧凝气极,但又别无他法,在几人身上摸了摸,没有什么线索,萧凝不甘心,想看看他们身上有没有什么图案或者符号,最后还真被她找到了,五人肩膀处皆有一个小小的玄鸟图案,仔仔细细记下了这个图案,萧凝便急匆匆回了酒楼。
裴敬舟依旧不见人影,萧凝找到守在酒楼的天枢,告知了刚刚的事情,并且把自己怀疑县城中应该还有其他人混了进来这事一并告诉了天枢。
她一人毕竟力量太小,若是再碰到那群人,她不一定能全身而退,而且说不定裴敬舟见过这玄鸟图案。
晚间裴敬舟终于回来了,萧凝在客房中已经等了许久,听见推门声,她拿起画好的玄鸟图案,快步走向裴敬舟,“天枢可同夫君说了下午之事。”
“说了,天枢去时那五人肩膀处均有一小块皮肤被剜掉了,其他暂时还没有发现什么,下午你受伤了吗?”裴敬舟看着萧凝,难得见她对一件事这么上心。
“并未,他们肩膀处是个像玄鸟的图案,夫君瞧瞧看,可曾见过。”萧凝把画纸展开,裴敬舟看见了一个栩栩如生的玄鸟图案,略微眯了眯眼裴敬舟在心中着实好奇,萧凝到底为什么会如此上心。
细细看过,裴敬舟摇了摇头,他并未曾见过。
接下来的半个月中,那群人不知是不是一开始的计划落空,后续就再也没了其他动作,陆时安和几位郎中合力研究出了解药,病患们都在逐步好转。
合安县的事情都解决的差不多了,清阳郡那边柳京尧的人也准备撤了,这边裴敬舟也准备回京复命,就在准备回京的前一日下午,朱立神色慌张的找上了萧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