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妈妈缓步走来,原本还有些窸窣声响的厢房,瞬间安静的落针可闻,温淇也下意识屏住呼吸,默默垂下眼。
“站起来。”赵妈妈声音不大。
姑娘们互相搀扶着,挨挨挤挤站成一排。
赵妈妈的眼睛在烛火下闪着光,从左到右,细细扫过每个人的脸蛋和身段儿。
半晌,抬起右手中的烟杆儿,吸了一口。
捏起左边第二个黄衣姑娘的下巴,挑货物似得端详片刻,道:“眉眼倒算周正,身段也软。你叫什么?会什么?”
黄衣姑娘战战兢兢答道:“我叫郑翠莹,会、会弹琵琶。”
“不错,以后你就叫玉蕊儿吧。”
赵妈妈挑挑眉,扭头冲提灯笼的丫头道:“记上,红倌人。”
然后踱步到温淇面前,等看清温淇的长相后,她便笑了,伸手拍拍她的脸蛋,拉长声调:“哟,郑老头的人里居然还有这种货色?以后你就叫南烟吧。”
“也记下来,红倌人。”
竟都没问她会什么。
温淇嘴唇动了动,刚想说话,不料却被人抢了先!
第一个被挑中的玉蕊儿抖着嗓子,叫住了赵妈妈:“妈妈!妈妈!我琵琶弹得不错,求您让我做清倌吧!”
赵妈妈还没开口,门口两个看门的龟公就哈哈大笑起来。
“清倌人?你也不打盆水照照,会弹个琵琶就想做清倌人?”
“这可巧了,秋环姑娘也会弹琵琶,人家不但琵琶弹得一绝,诗词歌赋也精通的很,你怎么跟人家比?”
赵妈妈吸了口咽,喷出一口白雾来,懒声道:“你还是莫要砸我招牌了,我天仙楼的清倌,掰着指头也数不出五个。”
“你,还不够格。”
玉蕊儿的脸刷的就白了。
温淇的脸也白了,想做清倌人这么难?!
诗词歌赋?
她诗词只勉强记得语文课里学过的那些,唱歌也走调的厉害。
赵妈妈又看了其他姑娘几眼,随意挥挥手:“好了,剩下的就都分去花姐儿那边。”
话音落下,不知道谁哭出了声,几声呜咽,瞬间勾的其他人红了眼,满屋人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扑簌簌往下落,啜泣声里充满绝望。
“哭什么哭!”赵妈妈眉头一拧,厉声呵道。
“妈妈我花钱把你们买进来,让你们穿绫罗绸缎,教你们规矩本事,更让你们以后穿金戴银,吃香喝辣!不用在外头风吹日晒,为几斗米折腰,这难道不是天大的福气?”
“若不是卖进我们天仙楼,但凡被哪个男人买回家磋磨,或进了哪个窑子,那才有的你们哭!”
她又抽了口烟,眼神冰凉。
“现在我还许你们流几滴猫尿,等到了明天,我看谁还敢哭哭啼啼,若谁出去坏了客人的兴致,后头的柴房,有的是让人清醒的法子!”
门口的龟公配合的踹上房门,发出嘭嘭巨响。
顿时所有人像被掐住了喉咙,死死捂住嘴,只有肩膀还在轻颤。
“都听明白了?”她扬声问道。
“明、明白了……”稀稀拉拉,带着颤的嗓音响起。
“没吃饭吗?大点声!”
“明白了,妈妈!”众姑娘应声。
赵妈妈这才缓和脸色,扭头对另外一个提灯丫头道:“等会儿带她们下去好好洗洗,明儿白天带去楼里转转,见见世面,然后该学规矩学规矩,后天就接客!”
丫头答:“是。”
赵妈妈扭着腰走了。
龟公不顾姑娘们哭哭啼啼,赶着她们往院子另一头的浴房去,提灯的丫头一言不发的在前面引路,似乎对这样的场景已经见怪不怪。
温淇走在人群后面,心乱如麻,忽听身后两个龟公聊起天来。
“怎么这一批这样急,后天就接客?”
“你忘了?后天张老爷要在楼里摆宴。”
“噢哟,那岂不是又能看到霜月姑娘跳舞了?”
“那可不,张老爷就好这口……”
他们口中的霜月温淇见过。
那是她被卖到这里的第二天,霜月姑娘倚在阁楼上,望着她们这群在院里受训的人看热闹。
后来看烦了,嫌弃她们哭的声音大,吵着她耳朵了,还差人从楼上泼水,正好浇了温淇满头满脸,见到她狼狈的模样,在窗口掩唇嗤笑。
温淇心脏噗通扑通跳的厉害。
据她所知,天仙楼清倌舞跳的好的,莫过于霜月了。若是、若是霜月临时不能跳了,她是不是就有机会搏一搏清倌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