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蚨剑影录 第26章 幽冥雀语

第二十六章：幽冥雀语

矿室寂静，唯有彼此呼吸可闻。

那年轻男子——玄冥——就那样静静站着，苍白的面容在惨淡月光下如同鬼魅，漆黑的眸子锁在沈琉璃身上，仿佛能吸走所有的光。他那句“我等你，很久了”，在幽闭的矿室中回荡，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冰冷。

沈琉璃全身肌肉紧绷，短刃横在胸前，警惕地盯着对方。这人给她的感觉，比白狐更加危险。白狐是狡诈的毒蛇，而眼前这人，更像是深不见底的寒潭，表面平静，内里却蕴藏着致命的暗流。

“你知道我会来？”沈琉璃声音冷冽，打破沉寂。

玄冥嘴角那抹诡异的弧度似乎加深了些许：“狄青麟自以为布局精妙，白狐以为能黄雀在后。殊不知，这矿洞，本座才是真正的主人。”他的声音平缓，没有起伏，却带着一种掌控全局的绝对自信。

沈琉璃心头一震。他不仅知道狄青麟，更对白狐的行动了如指掌！甚至，今晚的一切，可能都在他的算计之中！那两个黑衣人，那车“颜料”，或许根本就是诱饵，目的就是为了引她和白狐前来，而他，则在这里以逸待劳！

“你引我来此，有何目的？”沈琉璃直接问道，暗中运转内力，随时准备出手。

玄冥没有回答，反而向前缓缓踏出一步。他步伐很轻，落地无声，但整个矿室的空气仿佛都随之凝固，那股阴寒死寂的气息骤然浓烈了数倍，如同实质般压迫而来！

沈琉璃只觉得呼吸一窒，周身血液似乎都要被冻僵！她急忙催动内力抵抗，同时心口“同心珏”传来一股暖流，勉强驱散了部分寒意。

“不必紧张。”玄冥停下脚步，目光掠过她心口的位置，那双死寂的眸子里，似乎闪过一丝极淡的、难以察觉的异样光芒，“若想杀你，方才在洞外，你已是一具尸体。”

他语气平淡，仿佛在陈述一个再简单不过的事实。

“那你意欲何为？”沈琉璃不敢有丝毫放松。

“合作。”玄冥吐出两个字。

合作？又是合作？沈琉璃心中冷笑，刚刚才与狄青麟达成充满算计的“合作”，转眼间，这“青蚨”另一派的首领，也找上门来谈合作？

“与虎谋皮，恕难从命。”沈琉璃断然拒绝。

“虎？”玄冥似乎觉得这个词很有趣，轻轻重复了一遍，随即摇了摇头，“白狐是虎，嗜血而张扬。本座……非虎。”他顿了顿，漆黑的目光再次落在沈琉璃身上，仿佛能看穿她内心深处最隐秘的担忧，“你为救谢无妄而来，可对？”

沈琉璃瞳孔微缩，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寒山寺，冰棺，寂灭死气，青蚨魂咒……”玄冥缓缓道出每一个词，都让沈琉璃的心沉下一分。“普天之下，能救他之法，屈指可数。而其中最关键的两样——‘太阴之力’与‘青蚨母印’的真相，或许……只有本座能给你。”

沈琉璃握紧了短刃，指节发白：“你会如此好心？”

“自然不是好心。”玄冥坦然道，“本座有所需，你有所求。各取所需，便是合作的基础。”

“你需要什么？”

玄冥缓缓抬起手，他的手指修长苍白，毫无血色，指尖萦绕着一缕若有若无的黑色雾气。“白狐一派，行事愈发激进，已偏离‘青蚨’初衷。他们妄图集齐所有‘母印’碎片，唤醒那不该存于世间的禁忌之力，建立所谓的‘永恒王朝’。此路……是毁灭之路，必将引动天谴，万物寂灭。”

他的声音依旧平淡，但沈琉璃却从中听出了一丝极其隐晦的……忌惮？甚至是一丝厌恶？

“所以，你要阻止白狐？”沈琉璃捕捉到了关键。

“不错。”玄冥颔首，“白狐手中，掌握着一部分‘母印’碎片。而另一部分……在本座这里。”他指尖那缕黑气微微扭动，化作一个模糊的、与那布料上图案类似的幽冥雀虚影，一闪而逝。

母印果然不止一个！而且分属不同派系！

“你要我帮你，对付白狐？夺取他手中的母印碎片？”沈琉璃明白了他的意图。

“是，也不是。”玄冥的话依旧带着玄机，“夺取母印，并非易事。更重要的是，需要找到彻底摧毁‘母印’的方法。否则，即便集齐，也不过是换一个掌控者，灾难依旧。”

他看向沈琉璃，目光深邃：“而这摧毁之法……或许，就应在谢无妄身上。”

“在他身上？”沈琉璃愕然。

“寂灭剑心，青蚨魂咒，前朝血脉，冰封之躯……”玄冥缓缓道，“他本身，就是一场巨大冲突的焦点，一个行走的‘钥匙’与‘锁’。若能解开他身上的谜题，或许就能找到同时毁灭‘寂灭’与‘青蚨’根源的方法。这，才是从根本上解决问题之道。”

他的话语，与药王、甚至狄青麟的某些推测，隐隐吻合。谢无妄的存在，似乎关乎着最终的答案。

“所以，你的合作内容是？”沈琉璃沉声问道。

“本座可以给你关于‘太阴之力’的确切线索，甚至……告诉你如何安全地使用‘溯源镜’。”玄冥抛出了诱人的条件，“作为交换，你需要协助本座，牵制白狐，并在关键时刻，帮助本座……完成对‘母印’的最终净化。”

“净化？”沈琉璃蹙眉。

“母印承载了太多怨念与黑暗力量，简单摧毁，恐生变异。需以至善之心、至阳之力或至阴之体为引，辅以特殊法门，方能将其彻底净化、归于虚无。”玄冥解释道，“而你……或许是那‘至善之心’的合适人选之一。当然，前提是你能在救谢无妄的过程中，活下来，并且……保持本心。”

至善之心？沈琉璃自问与这个词相去甚远。她为救一人，可搅动风云，可手染鲜血。

“我如何信你？”她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与这等人物合作，无异于与魔鬼交易。

玄冥似乎早就料到她会这么问。他伸手入怀，取出一个巴掌大小的黑色木盒，盒盖上雕刻着精致的幽冥雀图案。他并未打开，只是将盒子轻轻放在地上。

“此盒之内，是‘太阴之力’持有者，‘蓬莱客’云梦瑶最后现身之地的确切坐标，以及一枚‘幽冥羽’。持此羽，在特定时辰于南海之滨点燃，可引动她设下的感应结界，或许能得她一见。”他顿了顿，继续道，“至于‘溯源镜’……狄青麟所言非虚，动用它确实需要代价与时机。而那个时机，与寒山寺的星象、以及谢无妄冰封状态的变化有关。具体……待你找到云梦瑶，并准备好进行‘移花接木’之时，本座自会告知你下一步。”

他没有给出虚无的承诺，而是拿出了实实在在的、沈琉璃急需的线索。这份“诚意”，反而更让人心惊。

“盒子就在这里。”玄冥后退几步，重新隐入矿室的阴影中，只留下一双漆黑的眼睛在黑暗中闪烁，“合作与否，由你抉择。不过，提醒你一句，白狐此刻想必已摆脱纠缠，正在赶来此地的路上。你的时间……不多。”

话音落下，他的身影如同融入黑暗般，缓缓消散，最终彻底不见，只留下那冰冷的余音在矿室中回荡。

矿室内，只剩下沈琉璃，以及地上那个散发着不祥气息的黑色木盒。

她站在原地，内心天人交战。

玄冥的话，真假难辨。这可能是陷阱，可能是利用。但“蓬莱客”云梦瑶的线索，以及关于“溯源镜”的提示，对她而言，诱惑太大。

而白狐，确实是个迫在眉睫的威胁。

她快步上前，捡起那个木盒。入手冰凉刺骨，仿佛握着一块寒冰。她没有立刻打开，而是将其迅速收入怀中。

几乎就在同时，矿洞通道处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和白狐那气急败坏的怒吼：

“沈琉璃！给本座滚出来！”

他来了！

沈琉璃不再犹豫，目光迅速扫过矿室，寻找其他出口。在矿室另一侧的岩壁上，她发现了一道极其隐蔽的、仅容一人通过的裂缝，里面有微弱的气流涌动。

就是那里！

她身形一闪，毫不犹豫地钻入了裂缝之中。

裂缝后是一条更加狭窄、陡峭向上的通道，不知通往何处。她只能凭借感觉，奋力向上攀爬。

身后，白狐的怒喝声和搜索声越来越近……

而怀中的那个黑色木盒，如同一个潘多拉魔盒，冰冷，沉重，充满了未知的危险与……希望。

幽冥雀的低语，已然在她耳边响起。

接下来的路，是遵从这来自黑暗的指引，还是坚守自己的判断？

答案，需要她在接下来的生死逃亡中，自己去寻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