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百药迷踪
“试心峰”看似不远,真正行去,方知山路之崎岖。沈琉璃展开轻功,足尖在陡峭的岩壁和虬结的古藤间轻点,身形如燕,向上疾掠。越往高处,雾气愈浓,并非寻常水汽,而是掺杂了浓郁药香的灵雾,吸入肺腑,竟有几分醺然之意,需得时刻运转内力保持灵台清明。
约莫半个时辰后,她终于抵达峰顶。峰顶地势反倒平缓了些,约有数十丈方圆,被一片奇异的紫竹林环绕。竹身晶莹,如同紫玉雕成,竹叶沙沙作响,发出悦耳的清音。竹林深处,隐约可见一点柔和的碧光闪烁,那便是“九死还魂草”所在了。
然而,正如药王所言,这片紫竹林,便是“百药迷踪阵”。
沈琉璃在竹林外驻足,凝神观察。竹林看似寻常,但细看之下,那些紫竹的排列似乎暗含某种玄奥的规律,竹影摇曳间,光线扭曲,竟让人产生一种空间错乱之感。空气中弥漫的药香也更加复杂,时而清甜,时而苦涩,时而令人精神振奋,时而引人昏昏欲睡。
她深吸一口气,将状态调整至最佳,一步踏入了竹林。
甫一入阵,周遭景象骤然变幻!
原本清晰的紫竹仿佛活了过来,开始无风自动,疯狂生长、移动,瞬间将身后的来路彻底封死!眼前的路径也变得支离破碎,时而出现三条岔路,时而又合为一条,时而前方明明是康庄大道,踏上去却瞬间变成悬崖绝壁!
更诡异的是,那弥漫的药香仿佛化作了实质的攻击。一股辛辣之气扑面而来,沈琉璃只觉得双目刺痛,泪水不受控制地涌出,视线一片模糊。她急忙闭眼,以耳代目,但耳边却响起了无数纷杂的幻音——有刀剑交击的厮杀声,有谢无妄冰冷的质问,有白狐阴险的冷笑,甚至还有师父严厉的呵斥……种种声音交织,直灌脑海,试图扰乱她的心神!
“守住本心,方见真如……”药王的话在心头响起。
沈琉璃猛地一咬舌尖,剧痛让她瞬间清醒了几分。她强迫自己不去理会那些幻象与幻音,只是凭借入阵前对那点碧光方向的记忆,以及体内“同心珏”传来的一丝微弱却坚定的牵引,朝着认定的方向迈步。
每一步都如同踏在棉花上,又如同踩在刀尖。周围的紫竹仿佛化作择人而噬的毒蛇,不断抽打、缠绕而来。沈琉璃短刃在手,将“彩蝶掌”的柔韧与轻功的灵巧结合到极致,在竹影攻击的缝隙间穿梭、格挡。她的动作不敢有丝毫迟滞,因为一旦被困住,便可能永远迷失在这片竹林之中。
“嗤!”一根尖锐的竹枝如同利箭般射向她后心,她听风辨位,头也不回,反手短刃精准格开。
“唰!”脚下地面突然塌陷,露出一个深不见底的坑洞,她足尖猛地一点旁边竹身,借力腾空翻越。
浓郁的香气不断变幻,时而让她气血翻腾,时而让她四肢发软,她只能紧守灵台一点清明,依靠“同心珏”传来的清凉之意苦苦支撑。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是一炷香,也许是几个时辰,在这迷阵之中,时间已然失去了意义。沈琉璃身上添了数道被竹枝划破的血痕,内力消耗巨大,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那点碧光看似近在眼前,却仿佛永远无法触及。
就在她感到一丝力竭,心神微微松懈的刹那——
眼前的景象再次剧变!
所有的紫竹瞬间消失,她发现自己站在一处鸟语花香的山谷中,阳光明媚,溪水潺潺。谢无妄就站在溪边,背对着她,玄衣如墨,身姿挺拔。他缓缓转过身,脸上带着她从未见过的、温和的笑意,朝她伸出手。
“琉璃,过来。”他的声音低沉而充满磁性,带着蛊惑人心的力量。
那一瞬间,沈琉璃的心几乎要跳出胸腔。这是她内心深处最渴望看到的景象吗?她几乎要不由自主地迈出脚步。
但就在脚尖即将离地的瞬间,心口“同心珏”猛地传来一阵灼热!那热度并非温暖,而是带着一种警示般的刺痛!
不对!
这不是他!谢无妄绝不会露出这样的笑容,也绝不会用这样的语气叫她!
这是幻阵根据她心底执念制造出的最致命的诱惑!
沈琉璃猛地闭上眼,强行切断与那幻象的所有联系,将全部心神沉入体内,紧紧追随着“同心珏”那一点微弱却真实的牵引力!
“破!”
她心中厉喝,短刃带着决绝的意志,向前猛地一斩!并非斩向任何实体,而是斩向那迷惑心神的幻象根源!
“啵——”
仿佛泡沫破裂的轻响,眼前的鸟语花香、溪流谢无妄,如同镜花水月般寸寸碎裂、消散!
景象重新回归那片诡异的紫竹林,而她,已然站在了竹林的中央。前方不远处,一株通体碧绿、形态宛如凤凰展翅、散发着柔和光晕的奇异小草,正静静生长在一块温润的白玉石上——正是“九死还魂草”!
成功了!
沈琉璃长长舒了一口气,这才发觉自己后背已被冷汗浸湿。方才那一刻,若非“同心珏”示警,她恐怕已彻底沉沦幻境,万劫不复。
她不敢大意,小心翼翼地上前,按照药王谷常见的采药规矩,并未用手直接触碰,而是从怀中取出一方干净的素白绢帕,运起柔劲,连带着那块白玉石一起,将“九死还魂草”轻轻包裹、取下,妥善收入一个早已准备好的玉盒之中。
做完这一切,她再次看向周围的紫竹林。阵法依旧运转,但那股针对她的迷幻之力似乎减弱了许多,或许是认可了她通过考验。
她循着“同心珏”的指引和来时的记忆,这次较为顺利地穿出了竹林,重新回到了峰顶边缘。
回头望去,紫竹林依旧云雾缭绕,神秘莫测。而手中的玉盒,却沉甸甸的,承载着来之不易的希望。
不敢耽搁,她立刻下山,向着药王所在的茅屋方向返回。
接下来,便是第二关——同时为三座药炉灌注内力,助其成丹。
这对内力的精纯度、掌控力以及心神的消耗,将是更大的考验。而她,经过迷踪阵的消耗,状态并非最佳。
但无论如何,她都必须成功。
山风拂过,带着药香与她坚定的决心,一同飘向谷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