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他无言以对,因为玛蒂尔达所说的一切正是他曾经经历过的,在巴勒莫的宫廷中,在他动荡不安的童年,他身边那些教士和野心家肆无忌惮地嘲笑他,他不原谅背叛正是因为他在很长一段时间都不得不忍受他父母的遗产被践踏,当他有了能力,他当然要夺回他失去的一切,他从不认为那些因他失去头衔和领地的领主值得同情,他们不过是交出了原本不属于他们的东西。
代入法兰西王室的视角,他们当然可以在理查一世死后夺走诺曼底和阿基坦,甚至发自内心地认为玛蒂尔达的行为是一种背叛,并恼怒于她一直同他们作对,可这对玛蒂尔达真的公平吗,她已经失去了本应继承的王冠和领土,为什么连反抗的权利也不能拥有?花费十几年的时间,她终于从法国人手中夺回了一部分财产,她又怎甘心在这个时候将阿基坦拱手相让?
法国人夺走了她的一切,还要求她继续保留忠诚,从而使得他们既能得到实际的领土且同时享受仁慈的美名,正如教廷对他的期望一般,他其实无比熟悉这种被虚名压迫和指责的感觉,曾经和现在,这样的不甘始终伴随着他,他厌恶这样的处境,但在他不曾留意的地方,他是否一直在放纵乃至帮助这样的行为,而承受这一切的是他本应保护的人。
他看着近在咫尺的玛蒂尔达,觉得她如此熟悉又如此陌生,从第一次遇到她到现在,整整十七年的时间过去了,他才发现他们原本是如此相近的两个影子,他已走向光明,却固执地将她桎梏在阴影里,他正做着那些他憎恨的人曾对他做过的事:“你恨他们。”他再次道,“他们从未给予过你宽容。”
“他们的宽容只建立在我愿意全副身心服从他们的基础上,甚至认为这是我理所应当的责任,他们掠夺我的财产尚未归还,我为什么不能恨他们?”
“那我呢?”他又问,不知道她会给出怎样的答案,他的手微微发抖,“法国人夺走了你的一切,我也同样趁人之危,那你恨我吗,你觉得我也是掠夺和加害于你的一部分吗?”
“......我没有恨你。”好一会儿,她才道,她别过头,“没有谁理所应当无条件地帮助我,我心甘情愿用身体换你的庇护,在萨克森是,在纳瓦拉也是。”
若非他一时见色起意,他会将她送回巴黎,在两种命运中,她做出了选择,可即便理智清楚他的帮助需要代价,情感又怎能对此全然释怀?她恨他,否则她不会那么厌恶他们的孩子,这本应是十分明显的事,只是他一直不想面对这个事实。
“把腓力二世的信给我。”入夜后,他对他的随从说,他知道她和腓力二世有过通信,在她寄出信后,腓力二世确实没有再宣称她留在德意志系被强迫,他没有看过他们的信,但他留存了原件以做证据,现在,他忽然想看看他们的信,至少这也许让他知道腓力二世偃旗息鼓的真实原因。
信很快拿来了,腓力二世的信很长,语句用词也杂乱无章,他极尽尖酸地嘲讽她,愤怒的情绪隔着信纸也跃然纸上,末了他道“如果你的父亲知道你竟然向亨利六世的儿子张开双腿,他一定会在地狱里为你骄傲”。
而玛蒂尔达的回信只有一句,“好过向你。”
下一章应该是结局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9章 桎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