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排行 分类 完本 书单 专题 用户中心 原创专区
看书神 > 科幻灵异 > 青灯古卷赋辞章 > 第14章 枯骨鸣冤案【九】

青灯古卷赋辞章 第14章 枯骨鸣冤案【九】

作者:鸢墟 分类:科幻灵异 更新时间:2025-11-21 21:06:28 来源:文学城

江懿郗眸光微凝,再次提笔,于纸上续写下一问,笔锋沉稳: 「《九泉引》之下落,你可知晓?当年妙音宗倾覆,此谱最终落入何人之手?」

柳无音枯槁的手难以抑制地剧烈颤抖,握笔如负千钧。他竭力控制着扭曲变形的指节,落笔时字迹歪斜潦草,犹如挣扎的蚯蚓,艰难地爬行于纸面: 「《九泉引》……乃我当年拼死护下的唯一遗谱。然,它与我的户籍文书,皆于二十一年前一同失窃。如今……我亦不知其流落何方。」写至此,他呼吸愈发急促,笔下更添沉重: 「大人需知,《九泉引》绝非寻常乐谱,其声诡谲,凶险异常。江湖传闻中那杀人于无形的‘音杀之术’,所倚仗的,正是此类邪谱。」

江懿郗面色沉静,笔下却不停,追问直指核心: 「窃谱之人,你可有线索?」

柳无音眉头紧锁,陷入沉思,面上皱纹因苦思而愈发深刻。良久,他颓然摇头,重重写下了一个字: 「无。」

纸上的答案让在场四人心中同时一沉。原指望能从柳无音此处打开缺口,觅得关键线索,却不料那幕后之人布局竟如此深远,早在二十一年前便已开始悄然织网。此番探查,仿佛又回到了迷雾重重的原点,令人倍感失望。

气氛一时凝滞。亓官沂与喻卿舟交换了一个眼神,正欲起身告辞,返回天宪司再从长计议。

就在此时,柳无音却猛地抬手,用那已严重变形的手掌重重拍在桌面之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巨响,骤然拉住了所有人的脚步。他猛地转头,眼中闪烁着激动与某种豁出去的急切,几乎是抢过纸笔,以最快的速度、极其艰难却又无比执拗地写下了一行字。笔墨因他的急促而有些洇开,字迹愈发扭曲,却依旧可辨: 「我被接至栖雁坡的第三年,曾收到一封匿名信函。信的末尾,署名为‘逆秽宗’。」

“逆秽宗”三字映入眼帘的瞬间,喻卿舟瞳孔骤然收缩,猛地抬眼,与身旁的亓官沂目光相撞,彼此眼中俱是难以置信的震惊。这个名号,他们绝不陌生!昔日调查雁荡楼焦尾案时,正是在那宋归云的屋中,于隐秘处发现了与此名号相关的蛛丝马迹! 亓官沂脸色瞬间沉下,脑中思绪飞转。当时他便断言,以宋归云屋内那几本粗浅药书,绝无可能炼制出“锁麟筋”那般阴诡奇毒。而在发现印有“逆秽宗”字样的神秘信封后,他更是曾笃定而言:以此等诡异名号,又出现在如此蹊跷之处,这“逆秽宗”绝非寻常江湖门派,其背后必然隐藏着极深的阴谋与图谋。此刻,这个阴魂不散的名字,竟跨越数年光阴,再次于这偏僻之地,以如此方式重现!

柳无音颤抖的手臂悬停片刻,复又落下,笔尖在粗糙的纸面上艰难地拖行: 「信中……邀我加入逆秽宗。言道若我意欲复仇,他们可提供一切必要之助。」 「我未应允。」 「那信,我已焚毁。」

写到这里,他枯槁的身形似乎佝偻了几分,仿佛这段回忆抽走了他仅存的气力。他停顿了很长一段时间,墨迹在纸上凝成一个滞重的黑点,才继续缓缓写道: 「于我而言,复仇二字,早已无甚意义。年华已逝,形同废人,纵使倾尽所有,亦无法……令眼下之境况,好转分毫。」 「哪怕,只是一点。」最后四字,笔迹骤然虚浮浅淡,几乎难以辨认,透着一股深入骨髓的倦怠与绝望。

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自己那双紧握着笔、却依旧抑制不住颤抖的手上——那双曾被誉为“妙音宗第一妙手”、能奏出天上仙乐的手。曾几何时,这双手十指修长,骨节匀亭,肌肤温润如玉,指甲永远修剪得洁净圆润,泛着健康的珠光。师尊苏清绝曾抚须赞叹,称其“灵巧至极,乃为琴而生”。

可如今…… 狱中冰冷的刑具,浸着毒液的钢针,一根根、一次次地楔入他敏感的指尖,撕裂神经,碾碎指骨。辛辣的毒水反复侵蚀,溃烂的皮肉一次次结痂又一次次被强行撕开。

那些无尽的折磨,不仅碾碎了他的傲骨与尊严,更将这双“为琴而生”的手,永久地铸造成了眼前这副扭曲可怖的模样——关节粗大凸起,皮肤布满深色瘢痕与褶皱,手指以不自然的角度弯曲着,连最简单地握住一支笔,都需耗费全身的力气,换来钻心的疼痛和无法控制的震颤。

它们静静地搁在纸上,像两截枯槁的、被彻底遗忘的过去。

那段他拼尽全力想要彻底遗忘的过去,如今却如同最顽固的梦魇,不分昼夜地啃噬着他的神智,侵蚀着他摇摇欲坠的平静。

恍惚间,一段破碎的词句不受控制地浮上心头——那是旧日时光里,他时常于唇齿间玩味的诗句。

那时的他,尚且年少,只觉得这词句音韵流转,朗朗上口,不过是风雅的点缀。

而今,在尝尽了人世所有的沧海桑田后,那字句却像淬了毒的针,精准地刺入他早已麻木的心扉。

他枯寂的唇瓣无声地翕动,那几个刻入骨髓的字眼,带着血淋淋的重量,一字一字地在他脑中砸下:

“曾经……沧海难为水,”

“除却……巫山不是云。”

“取次花丛……懒回顾……”

最后半句,他终究没能再“读”下去。那“半缘修道半缘君”的缱绻与挚念,于他而言,早已成了遥不可及、甚至不敢触碰的禁忌。

所有的风花雪月,所有的少年傲骨,都已在那一场浩劫中,被彻底焚毁。

他只余下“懒回顾”——

一种对世间所有美好事物的倦怠,

一种对自身残破命运的绝望,

一种连回首望去都觉得徒劳与痛苦的……麻木。

天宪司内。

众人自栖雁坡带着柳无音提供的关于“逆秽宗”的关键线索返回后,并未有片刻停歇。喻卿舟虽病体未愈,面色苍白,却仍与亓官沂、江懿郗、沈崎一同埋首于浩繁卷宗之中。厚厚的卷宗堆积如山,对比历年旧档,细查与妙音宗覆灭及周、朱、薛三家相关的所有人事变迁、财物往来,一条曾被忽略的线索逐渐浮出水面。此人的名字,正是司徒铭。

“司徒铭……”亓官沂指尖点着卷宗上的这个名字,目光沉静却锐利,“江湖中久负盛名的‘机关大师’。” “若非《九泉引》和那孩童送来的地址指向他,司徒铭未必如此快进入视线。这时机,巧得有些异常。”喻卿舟轻咳几声,指尖无意识地抵着太阳穴,声音虽弱却清晰,“柳无音拼死护下的《九泉引》与其户籍同时失窃。若窃取者是当年经办妙音宗案的仵作之子,借机偷走案犯的私人物品,也非难事。” 江懿郗令人取来周正清府的账本,冷声道:“核查过了。司徒铭在为周正清制作机关时,账目上数次记录有‘损耗’的桐油及各类物料,数量细微,不易察觉,却恰好是制造机关所需之物。与扶桑县那宅邸中所留痕迹及杀害周、朱、薛三人所用手段,隐隐吻合。” “更有趣的是,”楚与和补充道,将一份密报置于案上,“据监视其旧日居所的人回报,这位司徒先生,昔日在为周家服务时,常于夜深人静之际,于房中独自抚弄一张旧琴,琴声……据闻幽咽诡奇,不似凡响,闻者心生寒意。”

线索如散落的珍珠,被一一串起。动机、能力、时机、物证,皆指向此人。亓官沂蓦然抬首,眼中寒光乍现:“即刻点齐人手,捉拿不明嫌犯!”

喻卿舟望着他疾步而去的背影,紧绷的心神一松,那股强撑的精神气仿佛瞬间被抽离,忍不住又是一阵低咳,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真相即将大白,但那《九泉引》所带来的不祥阴影,以及“逆秽宗”更深层的谜团,却仿佛才刚刚开始弥漫开来。

天宪司顺利将司徒铭捉拿归案。当宆法官们到达司徒铭住处时,见他安然静坐于案前,神态从容不迫,仿佛早已知晓并等候着他们的到来。

在他面前的案几上,赫然放着一封空信封,上面仅有三字:

“逆秽宗”。

多年前,阙都扶桑县,一个夜雾浓重的晚上。

司徒令拖着沉重的步子从衙门归来,官袍上还带着一股散不去的血腥味。他推开虚掩的家门,院内黑沉沉的,只有书房窗隙透出一点微弱的光。

他心头莫名一紧,加快了脚步。还未至书房,便猛地刹在原地——

司徒铭,正被逼站在书案前,面色惨白如纸。一柄细长的匕首冷光森然,不轻不重地抵在他的喉间,持匕者手极稳,逼得他仰着头,一动不敢动。

阴影里,三道身影悠然坐着,仿佛才是这屋子的主人。

“司徒大人,回来了?”其中一人轻笑开口,声音温文,却带着一股黏腻的恶意。灯笼的光晕微微扩散,照亮了他们的面容——

正是周正清、朱四海与薛冕之。

周正清把玩着桌上的一方镇纸,慢条斯理:“深夜叨扰,实在过意不去。只是有件小事,想请司徒大人帮个忙。”

司徒令呼吸骤促,目光死死盯住儿子喉间的寒刃。

朱四海嗤笑一声,接口道:“简单得很。过几日郑家那九条人命的案子,只要司徒大人肯上堂说一句……郑家九口人的尸体内,五脏六腑皆被撕裂,似是‘音杀之术’。”他顿了顿,意味深长,“这话一出口,苏清绝便是黄泥落□□,不是屎也是屎了。他那妙音宗……自然也就该查抄充公了。”

薛冕之阴恻恻地补充,手指轻轻敲着桌面:“当然,好处少不了你们的。查抄出来的东西,总有些‘损耗’,手指缝里漏一点,也够你们一家子享用了。若是不肯……”他目光扫过司徒铭咽喉处的利刃,未尽之语充满了冰冷的威胁。

司徒铭牙关紧咬,额角青筋跳动,眼中是屈辱与恐惧交织的火焰,却在那匕首的威逼下无法作声。

他浑身冰凉。郑家九口被屠戮殆尽,现场惨不忍睹,分明是极粗劣狠辣的手法所为,怎会与那精妙无比的“音杀之术”扯上关系?

他瞬间明白了,眼前这三人才是真正的手染鲜血之人,如今不仅要夺财,还要找人顶罪,更要借他儿子的口,将这弥天大谎烙成“铁证”!

一股寒意自他脚底窜上脊背。他看着儿子眼中绝望的泪光,又看向那三张在阴影中显得格外狰狞虚伪的面孔,最终,颓然闭上了眼,连指尖都在颤抖。

后来,妙音宗终得昭雪,血冤得洗。

昔日阴云散去,积压的愤懑与悲屈却如火山般喷涌。一群得知真相的苦主与义愤之士,红着眼眶,携着滔天怒意,径直冲向了司徒令的府邸。

那座曾经清寂的院落,顷刻被汹涌的怒火包围。人们盯着那扇门,仿佛要将其灼穿。他们无法理解,更不能接受——那个素来老成稳重、待人谦和、被尊称为“司徒先生”的老仵作,那个儒雅善良的长者,竟曾是那桩冤案中冰冷的一环,正是他的一纸证词,间接铸成了九条人命的冤死,更让妙音宗上下十二人背负滔天骂名,受尽屈辱,最终含恨而终。

“司徒令!出来!

“你这伪善的老匹夫!你的良心何在?!

声声质问,如同鞭子,抽在寂静的庭院里。

吱呀一声,门开了。但走出来的并非众人预想中那个苍老而应带着愧疚的身影,而是他的儿子,司徒铭。

他面色是骇人的苍白,带着劫后余生的后怕,身形单薄得像一张纸,仿佛随时会被这汹涌的怒潮撕碎。他挡在门前,面对无数道几乎要将他吞噬的愤恨目光,嘴唇颤抖着,似乎想说什么,却发不出清晰的声音。

最终,他无力地抬起手,指尖颤抖地指向院内—

众人顺着那方向望去,霎时间,所有的怒斥与质问都卡在了喉咙里。

只见庭院的角落,一个老人蜷缩在椅子里,目光呆滞地望着一株枯萎的花木。他头发灰白散乱,对门外的滔天巨浪毫无反应,只是痴痴地、一遍遍地用手指抠着椅子的扶手,发出无意义的呓语。

司徒铭的声音带着一种被碾碎后的疲惫与沙哑,艰难地响起

“家父……他……早已疯了。

“就在苏清绝死后……他便成了这般模样……”

每日每夜,活在梦魇之中。

刹那间,一片死寂。

原先沸腾的怒火仿佛被一场冷雨骤然浇熄。人们看着那痴傻的老人,又看看眼前面色惨白、眼中尽是痛楚与无奈的司徒铭,一时间,所有准备好的斥责与怒骂都失去了力量。

原来,那迟来的、无人可见的审判与折磨,早已在这个狭小的庭院里,日复一日地悄然进行。

天宪司内。

烛火摇曳,映照着几人凝重的面容。亓官沂率先打破沉寂,声音低沉:“逆秽宗……并非初次现身。”他目光扫过众人,“去岁寒冬,我与清愿奉命查办沪州雁荡楼一案,两名死者皆中‘锁麟筋’之毒毙命。在现场凶手宋归云屋内,我们搜出了一个署有‘逆秽宗’名号的信封。”

喻卿舟微微颔首,接口道,语气清冷却条理分明:“‘锁麟筋’乃天下公认的奇毒,炼制过程极其繁复诡谲。在此案之前,有明确记载成功制出此毒者,唯有‘三更鸩’一人。照常理推断,凶手必是遍览毒经、亲试百草,历经无数次失败方能成事。然而,”他话音一顿,“宋归云居所简陋异常,仅搜出一本粗浅的药草入门典籍,其所遗留的试炼残渣也颇为蹊跷——不似盲目摸索,反倒像是…早已知晓配方,仅仅是在反复调整火候与剂量。整个过程,给人一种极强的感觉……” “仿佛有人在暗中悉心指导。”

沈崎沉声接话,神色凛然,“我与盛宁在江淮处理那起弑父案时,亦遭遇此等情形。同样在凶手家中发现了逆秽宗的信封,其作案手法之精妙老辣,同样远超凶手自身所能,处处透着不合情理的疑点。” 江懿郗修长的手指轻叩膝头,凝眉道:“逆秽宗为何会寄信邀约柳无音,亦是关键。纵观目前已浮现的线索,凡逆秽宗涉足之案,其核心动机,似乎皆为一个‘仇’字。”他缓缓分析,“宋归云为报崔潋湲刺杀宋弢钺之仇而毒杀崔孤云;殷俍为母复仇、为护妹而弑父。柳无音身负沉冤,半生尽毁,在某些‘有心人’眼中,他无疑怀有最强烈的复仇之念——譬如,逆秽宗。”

喻卿舟眼眸微抬,烛光在他深沉的眸中跳动,做出了总结:“如此看来,这逆秽宗,很可能是一个网罗了诸多心怀深刻怨恨之人的组织。并且,其成员之间…存在着某种不为人知的互助机制。” “逆秽宗绝非寻常江湖门派,”

亓官沂正色道,“如今我们尚不知其规模几何,究竟网罗了多少此类心怀怨愤之人。这种隐匿于暗处的互助,不知已酿成了多少血案,未来又可能引发多少祸端。此组织的存在,于天下而言,实乃一大心腹之患。此事,必须即刻详尽禀明天宪司高层。”

数十年前,江淮。

殷家曾是前朝显赫一时的文臣门第,却因卷入朝堂倾轧而获罪,遭革职抄家,门庭顷刻覆灭。

举家迁至江淮一带偏远寂寥的小镇,昔日繁华,恍如隔世。殷崐原是清贵的翰林学士,如今伫立于新购宅邸门前,望着空荡无人的巷陌,耳边竟恍惚响起旧都日夜不绝的车马喧嚣、人语扰攘。一股蚀骨的空虚与落差猛地攫住他的心,令他浑身脱力,颓然跌坐在门前积满灰尘的石阶上。

抄家之后,殷家一贫如洗。妻子殷怀氏当年丰厚的嫁妆与首饰早已变卖殆尽,昔日那一头缀满金簪珠翠的浓密乌发,如今只一根廉价木簪草草绾起。

殷崐视若性命、费尽心血搜罗而来的孤本书画,早已抄没入官;而为凑足这处陋宅的银钱,他连手头仅存的寻常藏书也不得不悉数售出。

财帛散尽,地位成空,而今,连最后一点寄托也失去了。

妻子正怀有身孕,家计艰难,衣食窘迫,殷崐直至今日,才真正尝到养家糊口的千斤重担。

他抿了一口粗陶碗中的茶汤,那寡淡涩口的滋味激得他几乎当即吐出——这般粗砺之物,也配称为茶?

正此时,殷怀氏捧着一个小小的针线箩,缓步从内堂走出。她身形已显臃肿,步履略显蹒跚,脸上带着些许倦容,却仍轻声问道:“夫君,院中略有凉意,可要添件衣裳?”

殷崐蓦地抬头,积压的怨愤与自怜仿佛瞬间寻到了宣泄的出口。他目光阴沉地扫过妻子微凸的小腹和简朴的衣着,嘴角扯出一抹讥诮的冷笑:“添衣?如今这家徒四壁的光景,哪还有余钱添置新衣?莫非你还能变出什么锦绣绫罗不成?”他语气尖刻,字字如刀,“若不是你腹中这块肉,又何至于拖累至此……连口像样的茶都喝不上!”

殷怀氏闻言,脸色倏地苍白,捧箩的手指微微颤抖,却终是抿紧了唇,垂下眼帘,默默转身退回内室。

日子便这般清贫而麻木地流逝。

殷崐终究舍下了曾视若性命的翰林清傲,于镇口那棵老槐树下,支起一张破旧木案,挂起“代写书信文书”的幌子,成了一名最为落魄的文人,洗墨为生。

他枯坐树下,对着粗糙的黄纸与劣质墨锭,为市井乡民撰写家书、讼状、契文。每写下一個字,那笔尖仿佛都蘸着往日的荣光与此刻的羞耻。

求写者或絮叨琐碎,或言语粗鄙,他只得耐着性子,将那些俚语俗言斟句酌转为文章,换回几枚微薄的铜钱。风吹日晒,昔日执掌翰林院诏令、笔下锦绣文章的手,如今只为柴米油盐而颤抖。

家中,殷怀氏强撑着日益沉重的身子,与一位老妪相对而坐,操持起织机。那老妪乃是殷怀氏出嫁时从母家带来的陪嫁丫鬟,唤作赵嬷,一手针线织补的技艺极为精湛,是如今这破败家中唯一堪用的“财富”。一架陈旧织机吱呀作响,成了内堂唯一的声息。殷怀氏本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闺秀,如今却不得不学习理丝纺线,手指常被粗糙的丝线磨得通红。赵嬷在一旁默默指导,眼神里满是心疼与无奈。

她们日夜赶工,将织出的一匹匹质地寻常却干净整洁的布帛,由赵嬷拿到镇上布庄换取银钱。

每一次交易,换回的那些散碎银两或铜钱,都被小心翼翼地攥在手心,仿佛攥着一家人生存的全部重量。然而,即便如此艰辛劳作,所得也仅是堪堪糊口,杯水车薪。

殷崐代笔的收入更是微薄不定。家中的饭食依旧粗淡,每每端起碗筷,殷崐的脸色便愈发阴沉。他几乎不再与殷怀氏言语,偶尔投向她那隆起腹部的目光,也复杂得难以言喻,那其中再无初为人父的喜悦,只剩下沉甸甸的、令人窒息的压力与若有若无的怨怼。

终于,殷怀氏临盆之日到来。

殷崐虽万分肉痛,终究还是花了整整十五贯钱,请来一位接生婆子。

当听闻产婆道出“是两位小姐”时,殷崐脸色瞬间铁青,竟丝毫不顾榻上脸色惨白、汗湿鬓发的妻子,以及身旁襁褓中孱弱啼哭的两个女儿,冷哼一声,拂袖而去,径直走向了街角那家充斥着劣质酒气的小馆。

时间线有点混乱啊等我捋捋

不行了,这一章的情节已经改了两次了[心碎][心碎]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4章 枯骨鸣冤案【九】

目录
设置
设置
阅读主题
字体风格
雅黑 宋体 楷书 卡通
字体风格
适中 偏大 超大
保存设置
恢复默认
手机
手机阅读
扫码获取链接,使用浏览器打开
书架同步,随时随地,手机阅读
收藏
换源
听书
听书
发声
男声 女生 逍遥 软萌
语速
适中 超快
音量
适中
开始播放
推荐
反馈
章节报错
当前章节
报错内容
提交
加入收藏 < 上一章 章节列表 下一章 > 错误举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