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并非寻常的厢军,而是一队身着玄色步人甲的水师官兵。他们军容严整,步履沉稳,甲叶在阴沉天色下泛着冰冷的金属光泽,一股肃杀之气扑面而来。为首的,是一位身姿挺拔如松的年轻武官。
“所有人等,退后十丈!水师接管此地,封锁现场!”
这声音,让原本还偶有交谈的滩涂瞬间安静下来。那些看守的厢军兵士,在听到这声音后,立刻神色一凛,个个站得笔直,朝着声音来处恭敬地喊道:“卫哨官!”
凌初云心中一凛,抬起头来。
只见一队身着玄色步人甲的水师官兵,正大步走来。为首的,是一位身姿挺拔如松的年轻武官。他约莫二十出头,面容轮廓分明,剑眉入鬓,一双眼睛锐利如鹰隼,正冷冷地扫视着全场,不放过任何一丝可疑的细节。他身上的甲叶,还带着未干的海水盐渍和细微的兵刃划痕,显然是刚刚从海上巡逻归来,风尘仆仆,却更添一股实干派的凌厉之气。
他的目光,很快便定格在了跪在船骸边、显得格格不入的凌初云身上。
卫宸大步流星地走来,停在她面前,高大的身影投下一片压迫感十足的阴影。他按在腰间“手刀”上的那只手,骨节分明,虎口处有常年握刀留下的厚茧。
“此地乃官府查封之所,闲人免进。你是何人?在此逗留多时,所为何事?”他的声音低沉而清晰,带着军人特有的果决,不怒自威。
凌初云缓缓起身,拍去膝上的沙土,迎上他审视的目光,平静地答道:“官爷误会了,民女只是受故人之托,前来祭拜‘沧浪号’的遇难者。”
卫宸的目光在她和地上的祭品上打了个转,又落回她刚刚长时间观察的船底位置,冷冷地道:“祭拜已毕,便请回吧。此案重大,任何无关人等不得在此窥探。”他随即又加了一句,语气中带着一丝讥讽,“莫非小娘子你,比提刑司的仵作和水师的船匠,更懂这福船的门道?”
这番话,既是驱赶,也是质问。
凌初云知道,若就此离去,方才的发现便无从说起。她定了定神,上前一步,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官爷,民女并非妄议。只是沉船之事,疑点颇多。若能多一人查看,或许便能多一分发现真相的可能。大人既奉命查案,想必也不愿放过任何蛛丝马迹吧?”
这番据理力争,让卫宸眼中闪过一丝意外。他没想到,眼前这个看似柔弱的女子,竟有这般胆识和条理。但他脸上的表情,依旧冰冷。
“一派胡言!”他厉声呵斥,打断了她未尽的话语,“你的心思,本官暂且不论。但此案已由官方接手,所有勘察,须由在册官吏执行。你身份不明,在此探查,于理不合,于法无据。本官职责所在,必须请你离开!”
这番话,已是最后的通牒。他看重的是程序,是法度,是一个萝卜一个坑的官场规则。在他眼中,凌初云的行为,无论出于何种目的,都是对这套规则的破坏。
“够了!”他显然不想再与她多费口舌,朝身后的下属一挥手,语气不容抗拒,“将她‘请’出去!从即刻起,鬼门滩任何人不得擅入,违者以窥探军情论处!”
两名高大的水师兵士立刻上前,做出“请”的手势,眼神冰冷。
凌初-云知道,再多说无益。她紧了紧袖中的素帕,指甲几乎要嵌进掌心。她深深地看了一眼卫宸,那个男人脸上写满了“公事公办”的刻板与“不容置喙”的强硬。
她将未尽之言尽数咽下,一言不发地转身,默默离去。
海风吹起她的裙裾,她纤弱的背影在萧瑟的滩涂上显得格外孤单,却又透着一股不肯弯折的倔强。
卫宸望着她离去的背影,眉头紧锁。不知为何,方才那女子清亮而执着的眼神,竟像一根细小的针,在他心中轻轻刺了一下。一个普通女子,为何会有这般胆识和眼神?她的话,当真只是胡言乱语吗?
他的目光,下意识地移向了她方才久久凝视的那个船底角落。虽然那里看起来与其他地方并无二致,但那双眼睛,却在他心里种下了一颗怀疑的种子。
“去,”他对身后的亲信低声吩咐道,“查查这个女子的底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