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末的风开始带上一丝凉意,梧桐叶子边缘泛起浅浅的黄,但正午的阳光依然热烈。开学一个月,大学生活的新鲜感渐渐沉淀为日常,每个女孩都在寻找自己的节奏。
赵睿思的生活像上了发条的钟,精准而自律。除了上课,她的身影总是出现在学生会办公室、辅导员值班室和各种会议中。阿黎私下对陈心怡和叶欣雨说:“赵睿思的目标就是向着更高更远更强去的,她的眼睛里能看到我们看不见的风景。”
确实如此。赵睿思床头的书架上摆满了《领导力》《公共演讲艺术》《时间管理》之类的书籍,每晚她都会在台灯下做笔,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常常是大家入睡前的背景音。有一次陈心怡半夜醒来,看见赵睿思床铺的帘子缝隙里还透出微光,忍不住轻声问:“睿思,你还不睡吗?”
“马上就好,我在准备下周学生会的竞选演讲稿。”赵睿思的声音清醒而坚定。
柳青的作息同样规律,但原因不同。正式到图书馆勤工助学后,她每天下午四点准时离开宿舍,晚上九点带着一身书卷气回来。相处了一个月,大家才知道柳青家在广西偏远农村,家里还有一个上初中的弟弟。家庭经济状况不好,父母原本不打算让她上大学。
“你是怎么说服父母的?”一个周末的午后,叶欣雨轻声问道。
柳青正在缝补一件衬衫的扣子,针线在她手中灵巧地穿梭。她沉默了一会儿,才低声说:“我跪在父母面前,哭着求他们给我一个机会。我说大学四年我可以勤工助学,不向家里要生活费,毕业后一定让家里过上好日子。”
宿舍里突然安静下来,只有针线穿过布料的声音。阿黎从床上坐起来,想说些什么,最终只是叹了口气。
“现在这样挺好的,”柳青抬起头,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图书馆很安静,我可以一边整理书籍一边学习。老师们对我也很好,有时候还会多给我一些勤工助学的机会。”
秦诗琪的生活则是另一番景象。她和男友王鹏宇几乎形影不离——一起上课,一起吃饭,一起在校园里散步。晚上她总是最晚回宿舍的,脸上带着恋爱中特有的光彩。没有经历过离别之苦的大家,虽然体会不到她的相思,但看到她如胶似漆的模样,心里还是有几分羡慕。
“也许这就是爱情的样子吧。”一天晚上,看着秦诗琪对着手机屏幕傻笑,叶欣雨轻声感叹。
“你想过在大学里干什么吗?”阿黎突然问陈心怡。
那时陈心怡、阿黎和叶欣雨正躺在宿舍床上闲聊。窗外的月光很亮,梧桐的影子在墙上摇曳。
“高中三年的目标就是考大学,上了大学还真没想过以后要干啥。”陈心怡茫然地回答。这是实话。从小到大,她的路都是父母铺好的——上哪所小学,考哪所初中,进哪所高中,甚至高考志愿都是母亲帮她选的。
“你呢?”阿黎又问叶欣雨。
叶欣雨沉默了一会儿,轻声说:“完成学业,如果有可能的话......谈一场恋爱。”她说最后几个字时声音小得像蚊子,但大家都听见了。
黑暗中传来阿黎的笑声:“很实在的愿望。那你呢,心怡?”
“我不知道,”陈心怡老实说,“也许就是按部就班地学习、毕业、找工作吧。”
“你们呢?你们想做什么?”陈心怡和叶欣雨异口同声地问阿黎。
阿黎思考了很久,久到大家以为她睡着了,才缓缓开口:“我想成为我自己。”
陈心怡和叶欣雨面面相觑,虽然黑暗中看不见对方的表情,但能感觉到彼此的困惑。
“你难道不是你自己吗?”陈心怡问。
“有些时候是,有些时候不是。”阿黎的声音在夜色中显得格外清醒,“打个比方,心怡,你高考填志愿的时候,是自己最想报的志愿吗?”
这个问题击中了陈心怡。她想起填报志愿前的那个晚上,母亲坐在她床边,手里拿着招生简章。“心怡,你喜欢唱歌跳舞,妈妈知道。但那些不能当饭吃,妈妈不希望你以后过上动荡不安的生活。你爸爸是医生,生物工程专业稳定,发展前景也好......”
“我喜欢唱歌与舞蹈,想报考艺术院校,”陈心怡低声说,“可母亲说唱歌跳舞不能当饭吃,不希望我以后过上动荡不安的生活。父亲是医生,所以母亲让我选了生物工程专业。”
“所以你的选择不完全是你自己的选择,还包括了你父母的选择。”阿黎意味深长地说。
“但父母是过来人,他们的经验不就是让我们少走弯路吗?”陈心怡辩解道,虽然心里某个地方知道阿黎说得有道理。
“时代和文化的不同都会造就不同的我们,父母不能代替我们做出适合我们的选择。”阿黎认真地说,“就像我父母希望我学会计,稳定,好找工作。但我偏偏选了中文系,他们到现在还时不时在电话里念叨。”
大家陷入了沉思。阿黎的话像一颗石子投入平静的湖面,漾开一圈圈涟漪。虽然不能分辨出对错,但确实被启发了,开始思考什么是自我,什么又是他人期待中的自己。
那晚陈心怡很久没睡着,盯着上铺床板的纹路,第一次认真思考:陈心怡到底想成为什么样的人?
社团招新
社团招新季的到来,给了大家寻找答案的机会。
中午的食堂门口变成了热闹的集市,各色社团的摊位沿着道路两侧排开,招新的海报五颜六色,吆喝声此起彼伏。
“同学,来看看我们摄影社!单反相机免费试用!”
“舞蹈社招新啦!有无基础均可报名!”
“动漫社欢迎各位二次元同好!”
陈心怡和阿黎、叶欣雨在人群中穿行,眼睛应接不暇。叶欣雨被播音社的海报吸引——海报上一个女生手持话筒,背后是校园广播站的场景。她站在那里看了很久。
“想去试试?”陈心怡问。
叶欣雨点点头,又摇摇头:“我的普通话不够标准......”
“不去试试怎么知道不行?”阿黎推了她一把,“走,我陪你去报名。”
陈心怡则被舞蹈社的摊位吸引。几个女生正在表演一段现代舞,动作流畅而富有表现力。陈心怡看着她们,心中涌起一股久违的冲动——高中三年,她已经很久没有跳舞了。
“同学,有兴趣加入舞蹈社吗?”一个扎着高马尾的学姐笑着问陈心怡。
“我......我可以吗?我很久没跳了。”陈心怡有些犹豫。
“没关系,我们有基础班和提高班,可以根据你的情况安排。”学姐热情地递给她一张报名表。
就在这时,旁边传来一阵喧闹声。
“唉!快来瞧一瞧,看一看啊!篮球社招新了!”一个男生在大声吆喝。看见大家走过去,他眼睛一亮:“学妹,要不要加入我们篮球社啊!”
阿黎挑了挑眉:“你们篮球社有女生吗?”
“目前没有,你们来了不就有了。”男生调侃道。
“我们不会打篮球。”阿黎说。
“不会不怕,哥教你。”
“没有运动天赋,学不会。”阿黎继续拒绝。
“学不会也不要紧,旁边当啦啦队也行。”男生不依不饶。
这时,旁边一直在整理报名表的男生转过身来,拍了拍那个男生的肩膀:“行了,别为难人家。”
在他转身的刹那,陈心怡突然感到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阳光照在他脸上,剑眉星目,棱角分明——是迎新舞会上那个教陈心怡跳舞的男生!
他也看到了陈心怡,愣了一下,随即露出笑容:“我们迎新晚会上见过吧?”
虽然从那天后陈心怡就再没见过他,但她内心确实有一种隐约的期盼。可当他真正站在面前时,陈心怡却感到一种莫名的紧张,心跳加快,手心开始出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他见陈心怡不说话,接着说:“你好!我叫严俊泽,地矿系大二的。”
阿黎走过来掐了陈心怡一下,她才回过神来。
“我们不参加篮球社。”阿黎说完拉着陈心怡就走。
“同学,不参加没关系,我们每周末都有篮球比赛,可以来看比赛!”严俊泽的声音在身后回荡。
阿黎拉着陈心怡走出很远才停下来,坏笑着说:“看你脸涨得通红,紧张得说不出话,我只有拉你赶紧离开。”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好。”陈心怡小声说,脸还在发烫。
“你是不是对他有些动心?只有心动了才会表现得不自然。”阿黎狡黠地笑着。
陈心怡瞪了她一眼:“我不像你这般见过世面,与男生说话也习以为常,脸不红心不跳的。”
“我这是心无杂念,光明磊落,所以才一如常态啊!”阿黎反驳道。
“好了,我知道你口才好,我说不过你。”陈心怡无奈地投降。
叶欣雨这时走过来,手里拿着播音社的报名表:“你们都想好了参加什么社团了吗?”
“我想好了,我要申请加入文学社。”阿黎回答,眼中闪着光。
“你呢?”叶欣雨问陈心怡。
“舞蹈社。”这次陈心怡回答得很坚定。
“你呢?”陈心怡问叶欣雨。
“播音主持社。”她说这话时,脸上有一种陈心怡从未见过的神采。
“哇,好高大上,”陈心怡由衷地说,“我之前也想报,可总感觉自己的普通话说得不够规范,所以犹豫了。”
“我的普通话也不是很标准,”叶欣雨轻声说,“但没有开始就永远都不会开始。我想挑战一下自己,做自己喜欢的事。”
“是啊!”阿黎激动地说,“高中三年埋头苦读,那些喜欢的事情都被封藏了。现在终于有时间和空间可以做回自己,那就一定不要放弃。”
“我们是被你洗脑了吗?怎么都开始有自我意识了。”陈心怡笑着问阿黎。
“不是洗脑,是启发。”阿黎认真地说。
“也许吧,不过感觉还不错。”陈心怡笑着说。
于是大家各自填写了报名表,郑重地投入社团的报名箱。也许是女生在理工大学里确实有优势,一周后,三人都收到了录取通知。
阿黎的困境
加入社团后,大家的生活多了新的内容。
阿黎从加入文学社的第一天就格外积极。学校书店成了她最常光顾的地方,除了三毛、钱钟书、杨绛、席慕容的书,还有一些小众的哲学书籍。大家常说她读课余书比专业书还要如饥似渴,社团活动从不缺席,像打了鸡血般兴奋。
陈心怡和叶欣雨经常调侃她:“上专业课也没见你这么积极,会不会偏离了航向?”
她总是不慌不忙地回答:“你们不懂。”
然而几周后,阿黎的情绪出现了变化。她从开始的兴致勃勃变得像霜打的茄子似的蔫了,甚至有些愁眉不展。陈心怡和叶欣雨都感到奇怪。
一天晚上,陈心怡摸了摸她的额头:“奇怪,也没发烧啊,怎么变得这么萎靡不振?这还是之前那个生龙活虎的‘黎明’吗?”(阿黎自诩为女版黎明,大家常这样开玩笑)
阿黎唉声叹气不说话。叶欣雨也凑过来:“是不是家里有什么事?”
阿黎摇摇头。
“那是感情问题?”陈心怡试探着问。
阿黎终于开口:“你们一日三餐、吃饭睡觉、上课锻炼,甚至上卫生间都和我一起,我要是恋爱了,你们会不知道?”
这倒是实话。三人几乎形影不离,她要是真谈恋爱,绝不可能瞒过大家。
最后在两人的再三追问下,阿黎才缓缓道出实情。原来她想在校刊上发表文章,但文学社里藏龙卧虎,社长为了不出差错,习惯用有经验的“老人”,新人想要出人头地比登天还难。
“你们社长是谁?这样对新人太不公平,而且不利于社团今后的发展。”叶欣雨忿忿不平。
“社长是大三建筑设计系的邹舟。”阿黎叹了口气。
“我在播音社听说过他的名字,”叶欣雨眼睛一亮,“很出名,专业设计拿过奖,文章也写得很棒,还兼着校刊的主编。他是很多女生倾慕的对象,是学校的风云人物呢!”
“是啊,所以想要出人头地也真是不容易。”阿黎的神情更加落寞了。
叶欣雨想了想:“文学社美女如云,每次开会他都要安排各种工作。像你这样的新人想要引起他的注意,得出其不意。”
“怎么才能做到出其不意呢?”阿黎问。
“你可以单独请教他。”
“怎么单独请教?每次社团活动,他都被一群女生包围着,我连见缝插针的机会都没有。”
叶欣雨思考了一会儿,突然眼睛一亮:“要不这样,我拿着你的稿子,说是我们播音社征集的稿件准备播出,让他帮忙修改一下?”
“这招应该行,”陈心怡附和道,“正所谓墙内开花墙外香,这样也许他就会对你留下印象了。”
“说干就干!”叶欣雨雷厉风行,“下午没课,阿黎你去打听一下邹舟今天下午在哪,我们去找他。”
“你确定这样能行吗?”阿黎不自信地问。
“我不敢打包票,但不试连机会都没有。”叶欣雨坚定地说。
阿黎想了想,觉得有道理,于是点头同意。
初见邹舟
中午过后,阿黎打听到邹舟下午在校刊办公室。大家约好两点出发。
整个中午,阿黎都心神不宁。陈心怡在上铺能感觉到她的辗转反侧。闹钟一响,她就迅速起来,穿戴整齐后,看到陈心怡还在床上,奇怪地问:“你怎么还在床上?”
“你什么意思?”陈心怡不解。
“你不和我们去吗?”阿黎瞪大眼睛。
“不是你俩去吗?为什么让我去?”陈心怡更困惑了。
“你平时不是老说为朋友上刀山下火海、两肋插刀吗?怎么关键时刻倒不吭声了。”阿黎有些生气。
“你们今天商量的时候,我理解是你和欣雨去就可以了,应该没有我的事吧?”陈心怡解释。
“我认为一个人势单力薄,多些人一起去不怯场。”叶欣雨说,“况且有美女助力,应该会更顺利些。”
“这是去投稿还是去公关?”陈心怡嚷嚷道。
“团结就是力量,一个好汉也需要三个帮。我们抱团公关,我不相信搞不定一个文学社长。”叶欣雨握紧拳头。
“你到底去不去?”阿黎嗔怪地问。
道理讲明白了,陈心怡自然愿意为朋友加油助威。陈心怡拍着胸脯对阿黎说:“责无旁贷,义不容辞!”
于是陈心怡也起床,三人风风火火朝校刊办公室赶去。
校刊办公室在一栋老教学楼的二楼,走廊很安静,能听到大家自己的脚步声。阿黎在门前停下,深吸一口气,才轻轻敲门。
里面传来一个男生低沉的声音:“谁啊?门没锁,请进。”
三人推门进去。办公室不大,有四张办公桌,但只有一张桌前有人。男生背对着大家,正在看一份稿件。听到声音,他转过身来。
他戴着一副金丝眼镜,头发向后梳得整整齐齐,穿着白衬衫,袖口挽到小臂,露出纤细的手腕。整个人看起来儒雅斯文,但目光清冷,给人一种居高临下的感觉。
“请问你们有什么事?”邹舟用余光瞟了三人一眼,继续低头看稿件。
只是碰到他眼睛余光的一刹那,陈心怡突然感觉自己秒变成了“下里巴人”,那种无形的气场让人不由自主地紧张起来。
陈心怡示意阿黎说话,可阿黎紧张得不知道说什么好。叶欣雨见状,大着胆子开口:“社长,我是播音主持社的,我们有一篇稿子要播,想请您帮忙修改一下。”
陈心怡看了叶欣雨一眼,给她一个赞许的目光。
邹舟抬起头,仔细看了看叶欣雨:“你是播音社的?我怎么没见过?”
“我是播音社新来的,我叫叶欣雨。这篇稿件下午就要播,社长让我过来请您审核一下。”叶欣雨说完,脸微微红了。
邹舟接过稿件,一边阅读一边随口问陈心怡:“你也是播音社的?”
陈心怡有些紧张地回答:“我不是播音社的,我是舞蹈社的。我们是一个宿舍的,一会儿要一起去教室,所以顺道陪她们过来了。”
邹舟点点头,继续看稿。办公室很安静,只能听到纸张翻动的声音和窗外隐约传来的蝉鸣。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在桌面上投下菱形的光斑。
几分钟后,邹舟抬起头,神情比刚才轻松了些:“文章写的是生活中的小事,虽然词藻不是特别华丽,但都是有感而发,至真至诚,很不错。不过有几个地方有些赘述,不够简洁明了,我帮你修改一下吧。”
说完,他拿起红笔,在稿子上修改起来。他的手指修长,握笔的姿势很优雅,笔尖在纸上划过,发出轻微的沙沙声。
又过了几分钟,他把稿件递给叶欣雨。三人凑过去看,果然经过他的修改,有了画龙点睛的作用,整篇文章显得更加意趣盎然。
“你们看如何?认同我的修改吗?”邹舟问,这次他的语气温和了许多。
“很好,社长妙笔生花,有化腐朽为神奇的力量。”叶欣雨夸赞道。
陈心怡也急忙跟着说:“社长果然是名不虚传、学富五车、才高八斗、风流倜傥......”
邹舟听到陈心怡的话,表情有些哭笑不得。阿黎掐了陈心怡一下,用眼神秒杀了她后面要说的话,然后谦虚地对邹舟说:“真心感谢您对我的认同,真的太感谢了!”
“文章是你写的?”邹舟看向阿黎,目光中多了一丝兴趣,“我看你有些眼熟,好像在哪见过?”
“是我写的,我是今年新入社的社员,让社长见笑了。还望社长以后要不吝赐教。”阿黎说这话时,脸微微发红,但眼神坚定。
“谦虚了,你的文笔很清新,以后欢迎你继续投稿。”邹舟微笑着说,这次笑容真诚了许多。
“那社长的意思是,今天这份稿件可以播了?”叶欣雨问。
“可以,”邹舟在稿件上签下自己的名字,“上面有我的签名。”
从办公室出来,三人激动得差点跳起来,但怕被里面听见,只能捂着嘴跑到楼梯拐角处,才敢小声欢呼。
“我这是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放手一搏,没想到还真能通过!”阿黎激动得眼睛发亮,“真得感谢欣雨,没想到你娇小的容貌下藏着一颗有谋略、有胆识的心。”
“是啊,你对邹舟说稿件要播让他帮忙修改,我都替你紧张,生怕他看出什么破绽来。”陈心怡舒了一口气。
“是吗?”叶欣雨若有所思,“也许他还真看出什么来了,只是没拆穿我们。”
“他看出什么来了吗?不会吧,我看他没有半点疑惑啊。”陈心怡有些紧张。
“别紧张,”叶欣雨安慰道,“即使他看穿我们,我们也只是在努力争取上进,没什么见不得人的。无论如何我们已经成功过关,这才是最值得庆贺的,不是吗?”
“是的,我们已经成功过关!”阿黎高兴地说,“你俩功不可没,我请你们喝冷饮!”
“你是得请客,”陈心怡嘟着嘴,“为了你我搜肠刮肚,各种华丽的词藻都用上了,费老鼻子劲了。”
“你可别提了,”阿黎调侃道,“你一说话我还怕你拍马屁给拍到马腿上。你那一串成语出来,我都给惊到了,生怕下一句是‘风流成性’之类的话,那可真要功亏一篑了。”
陈心怡听她这么一说,气得做挥手欲打的手势。阿黎见状,飞快地向前跑去。
陈心怡在后面边追边喊:“你不能干过河拆桥、卸磨杀驴的事,今天无论如何你也逃不过一杯拿铁!”
阿黎边跑边回答:“好的,咱们前面的冷饮店见!”
冷饮店的午后
冷饮店在校园东侧,门口有几张露天桌椅。九月的午后,阳光透过梧桐树叶洒下来,斑驳陆离。三人点了三杯饮料,坐在树荫下。
阿黎喝了一口柠檬茶,突然安静下来,看着杯中晃动的冰块,轻声说:“其实我很害怕。”
“害怕什么?”陈心怡问。
“害怕失败,害怕自己的努力不被看见。”阿黎抬起头,眼中有一丝罕见的脆弱,“你们知道吗?从小到大,我好像一直都在证明自己。证明给父母看,证明给老师看,现在又要证明给邹舟这样的‘权威’看。”
叶欣雨握住她的手:“但今天你做到了。”
“是啊,今天做到了。”阿黎笑了,那笑容中有释然,也有坚定,“也许这就是成长吧——在一次次害怕中依然前行,在一次次挫败后依然站起来。”
陈心怡看着她,突然理解了她说“想成为我自己”是什么意思。那不是叛逆,不是任性,而是在认清现实后,依然选择走自己的路。
“你们说,大学四年后,我们会变成什么样?”叶欣雨突然问。
“我不知道,”陈心怡老实说,“但希望不要变成自己讨厌的样子。”
“我希望不管变成什么样,都能记得今天的自己。”阿黎说,“记得我们为了一篇稿件绞尽脑汁,记得我们手拉手跑过梧桐道,记得这个阳光斑驳的午后。”
三人沉默了一会儿,各自喝着饮料,想着心事。校园广播里传来轻柔的音乐,远处操场上有人在打篮球,传来阵阵欢呼声。
“看那边,”叶欣雨突然指着篮球场方向,“是不是严俊泽?”
陈心怡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果然看到严俊泽在球场上奔跑。他运球突破,起跳投篮,篮球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准确入网。阳光下,他的身影矫健而充满活力。
阿黎碰了碰陈心怡的胳膊,坏笑着说:“要不要过去看看?”
“不去!”陈心怡脸一热,赶紧低头喝饮料。
“怕什么,就当是路过。”阿黎不依不饶。
叶欣雨也笑了:“其实看看也没什么,我们又不过去打招呼。”
最终三人还是“路过”了篮球场。严俊泽正好在休息,看到大家,远远地挥了挥手。陈心怡下意识地也挥了挥手,然后赶紧加快脚步离开。
“他挥得挺自然的嘛。”阿黎评论道。
“你别说了。”陈心怡脸更红了。
“好好好,不说了。”阿黎笑着投降。
回到宿舍时,夕阳已经开始西斜。宿舍里,赵睿思在整理学生会资料,柳青刚从图书馆回来,秦诗琪则对着手机屏幕傻笑。六个人又聚在一起,各自有着各自的忙碌和心事。
那天晚上,阿黎在台灯下重新誊写那篇被邹舟修改过的稿件,字迹工整而认真。叶欣雨在练习普通话,一遍遍读着绕口令。陈心怡翻看着舞蹈社的训练计划,心里计划着下周要去买一双新的舞鞋。
窗外,梧桐树叶在晚风中沙沙作响。九月即将结束,十月就要来临。大学生活刚刚拉开序幕,而大家已经在路上,开始寻找属于自己的方向。
夜深了,宿舍里的灯光陆续熄灭。在入睡前的黑暗中,陈心怡忽然想起阿黎的问题:“你想过在大学里干什么吗?”
现在,陈心怡开始有了一些模糊的答案。也许不是具体的职业规划,而是一种状态——像阿黎那样勇敢地追求所爱,像叶欣雨那样挑战自己的局限,像柳青那样坚韧地面对生活,像赵睿思那样明确地规划未来,甚至像秦诗琪那样投入地去爱。
而陈心怡自己呢?她想在舞蹈中找回那个曾经热爱艺术的自己,想在学业上不负父母的期望,也想......也想勇敢一点,像今天“路过”篮球场时那样,至少不回避自己的心跳。
月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洒进来,陈心怡在床上翻了个身,轻声说:“晚安。”
“晚安。”黑暗中传来阿黎和叶欣雨的声音。
梧桐深处,大家的故事,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