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清早,曼姨就摩拳擦掌,先把家里一通收拾,再穿戴齐整,到菜市场买菜去。
回来时,手上大袋小袋,赵竞明已经在客厅里坐着。
赵竞明看她一眼,嘴角微撇,笑笑说:“曼姨,不麻烦,下午会有人把食材送来,几道大菜我也会安排人到家里来做。”
“啊……”曼姨显然有些失望,她可准备了好几道拿手菜,正满怀斗志,准备让晚餐时的餐桌好好亮个相。
曼姨抬头,看眼主卧,门紧关着,想来温颂应该还在睡。
不管怎样,他没发话,赵竞明就是她的主家。主家的安排,就得听。曼姨怯怯地说一句:“好。”然后局促地拎着袋子进厨房。
午后温颂醒来的时候,一宿的辗转反侧还是在他身上留下印记。
本就偏白的肤色,淡得全无血色,鹿似的眼下,泛着淡淡的青。
可造物主终究是对极个别人有着别样的垂青——哪怕他几乎是一夜未眠,温颂那张脸,从鼻尖、到嘴唇、再到下巴和脖颈,线条依旧清晰而秀丽,漂亮得不可方物。
温颂没有办法解释心中惶惶的不安,他明确这不是因为贺言铮今天要来吃饭——
毕竟下楼的时候,他就已经从楼梯的缝隙里看见了正与赵竞明说说笑笑的贺言铮。
可他那颗隐含不安的心,却并没有因为这个照面,而猛地下沉。
也并未因此事尘埃落定,无法挽回,彻底放弃了焦虑和忧郁。
眼前这个男人,是那样年轻,那样俊美,自幼优渥的家境并不因在两个家庭之间辗转而产生任何波澜……可偏偏那双不知有意无意,扫向自己的目光,那样沉冷,宛如深潭,将温颂一颗跳动不安的心尽数吞没。
……就是这个眼神。
将温颂困在楼梯,整整怔愣了好几分钟。
他只感觉有一种不可忽视的直觉,在提醒他,警告他——
在他不知道的某个地方,有一个,或者一些,让温颂很害怕、很不想面对的事情正在不受控制地发生。
温颂忽然转身。
他几乎是跑起来,极快回到昨晚住的房间,然后动作一顿,很轻地合上门。
楼下,余光一直注意着这方角落的贺言铮见状,狐疑地眯起眼。
温颂关上的那扇门……在楼梯口,似乎是他上次躲在里面的客卧房间?
……今天早上,赵竞明是从这里出来的吗?
总不能吧。
他心里几乎要为某个不太可能的猜测兴奋起来,难道真有这回事?结了婚的夫妻不住主卧,住客房?
还是说,他们早已分房两居?
“……阿铮,你怎么了?”好久只听见他没什么感情在“嗯嗯哈哈”的赵竞明,终于在长久的不接话后,察觉到异常。
他停下话头,奇怪地看向贺言铮。
贺言铮当即回过神来,勉强控制全身忍不住的颤抖。
在旁人看,他只是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很自然地转移话题:“没什么……对了哥,我刚刚突然想起来,今晚的这位来头不小,但传闻他有个忌讳……当然,我也只是听说,不过上次好像就是有人……”
聊起正事,赵竞明便把那点疑惑抛之脑后,认认真真,倾听贺言铮无的放矢,同他瞎扯一气。
“哦哦,原来如此……还是要多谢你提醒。”赵竞明一脸的真心庆幸,反复道谢,“不然这些内情,谁会同你一样讲给我听?”
“还好有你,阿铮,真不知道没有你怎么行……”
“哈哈,兄弟之间,还说这些?”贺言铮笑着推过水果,里头还有他自己送的,“来,哥,吃点荔枝。”
传说中那位“很有背景”的贵人,六点就到了。
贺言铮将人接上来,进门换鞋,又向翘首以待半天的赵竞明引荐。
三个男人坐在客厅里你吹我捧,寒暄十来分钟后,曼姨听命,往围裙上擦干净手,便上楼去叫温颂下来。
下楼时,听见客厅还在聊。
下楼后,接着又是一阵吹捧,酸得温颂牙直酸个不停。
他看着眼前三个男人还在家里,就开始搭台唱戏——尤其看贺言铮一副进退有度、很有分寸的中间人姿态,难得感到精神一阵错乱。
一时间,连困扰他整天的那个很坏直觉,都瞬间失去力量。
抬头看眼时钟,也才六点半,温颂无比凌乱,迷迷糊糊就被推着上桌开席:“来来来,不说了不说了——大家吃菜、吃菜!”
一改昨日夜里的冷淡,赵竞明夹两口菜,就要搂一搂温颂。外人跟前,他总跟温颂表现得亲密无间。
温颂几不可见地皱起眉,他很不喜欢这样。
赵竞明垂眼看他,柔声说:“来,老婆,咱们夫妻一起提一杯,谢谢阿铮,让我们有幸认识……”
贺言铮笑容不变,瞳孔冷冷:“不用这么客气,哥哥……”
嘴上说着,他眼神咬着温颂,心不甘情不愿,当着人面也只能发狠逼迫自己喊上一句:“——嫂子。”
饭桌如战场,一杯杯酒下肚,刀光剑影已经闪过不知道几轮。
贵人这个年纪,喝惯的还是茅台。贺言铮带来的洋酒,他压根没怎么动,反倒是赵竞明备好的带标茅台,开了整整五瓶,其中三瓶都已经下肚。
这在某种程度上,已经给出一些信号——
贵人这般给脸,赵竞明更加来劲,整张脸越喝越红,越红越喝,连带着整场下来都默不作声夹菜吃饭的温颂,也不得不跟着喝了几杯。
酒过三巡,事情在酒里便谈得差不多。
没有约下一场喝茶,一个是贺言铮面子够硬,贵人肯出面接这杯酒,已经没有续场再看诚意的必要。
还一个,赵竞明喝酒有这毛病,喝多了不吐,醉沉了就歪在沙发上,一动不能动……别说下一场了,连直起身送客都够呛!
“没事,让他睡吧。”贵人喝高兴了,也好说话,招招手让贺言铮陪他下楼,“你送我下去,我正好有几句话想单独和你聊聊。”
贺言铮笑眯眯说好。
陪着下了楼,送客自有司机在。
贺言铮再上楼时,他的车里已经少了整箱茅台,几提鲜货,还有红艳艳的一捧花篮:“孝敬嫂子的。”贺言铮不管贵人连连推脱,笑着说,“怕她怪我,好好一个周五,又耽误您陪她的时间,请您赏脸来跟我们几个小辈吃饭……”
离开的时候,他就没有把门关紧。
而曼姨呢?正头疼于自己怎么跟温颂两个人,就把酒醉后死沉死沉的赵竞明抗回房里。
——这就让贺言铮钻了空子。
他简直像进自己家里一样自在,进门时听见曼姨犹犹豫豫,对温颂轻声说的一句:“阿争他……原来不姓李。”
贺言铮也一点没有谎言被戳穿的尴尬,反而很自觉地大步流星走上前,伸出胳膊架起赵竞明,一边轻轻松松地把人架住往房间带。
一边格外风骚地充曼姨眨眨眼,很不见外,撒娇道:“是呀,曼姨。我不姓李,姓贺,加贝贺。”
“啊……”曼姨一时之间,也不知该怎么回话,只能不尴不尬地笑笑,“这样,可能是我之前听错了。”
贺言铮但笑不语,偏头用眼神示意温颂,过来搭把手。
温颂眼皮耷下,当然没理他。
见温颂对自己视若罔闻,看到当看不到。
贺言铮危险地眯起眼睛,低笑了起来,声音和煦而开朗,却让温颂听得脊椎一麻:“哦对了曼姨,还有件事儿得麻烦您替我一起瞒着……竞明哥哥他还不知道我就住在隔壁呢——”
温颂面色铁青,三两步上前,赶忙吃下这份威胁,好堵住这人实在可恨的嘴。
他简直怕了贺言铮了!
天知道他嘴里还能不管不顾地说出来什么要命的事,温颂不甘不愿,同他合力,将赵竞明架进了楼下的一间卧室。
门被关上,隔绝曼姨隐隐担忧的目光,温颂转身就要开门走人。
“小颂,你真的觉得你现在还能走吗?”贺言铮嗤笑,也不阻拦,就那么嘲弄地看着他的背影,“开门啊,你开门试试,看看我能做出什么。”
温颂深吸了一口气,克制住想要砸东西的冲动,缓缓回过身。
“贺言铮,”温颂握紧了拳头,“我记得我明确跟你说过,别上门。”
“啊……”仿佛被逗乐,贺言铮用一种说笑话的语气,丢垃圾一样将赵竞明撇在地上,重重“咚”地一声。
“为什么呢?”他问。
温颂眉头皱得很深:“你说呢?这是我家,不允许你上门就是不允许,我没有任何义务告诉你原因。”
边听,贺言铮缓缓走进他,温颂被他逼得节节后退,最后整个人被他高大身躯覆盖在门板背面的阴影里。
贺言铮居高临下,用一种近乎怜悯的眼神看着温颂:“可是你知道吗,你老公赌啊。”
“昨天晚上,我还在丽湾岛碰到他了——不过该说不说,我真好奇,你知道他在那儿吗?”
闻言,温颂的瞳孔骤然紧缩了一下!
贺言铮把他的慌乱装进眼底,低低笑了起来。
“……看来是不知道的。”
没等温颂作出反应,他突然动了。
“咔嚓”一声。
房门被反锁,贺言铮收回双臂,顺势搂在温颂腰上,用一种根本无法挣扎的力度,用力禁锢住温颂,拉扯着,把他按在主卧的大床上。
温颂几乎是跌了下去,手慌乱向下,想要撑住什么。
可他整个身体都还没稳,人在床垫上晃晃悠悠,一道黑压压的高大身影已然俯身逼近,咬上嘴唇低头亲吻。
丽湾岛!心下狠狠一沉。
温颂没有丝毫犹豫,抬手狠狠给了贺言铮一个巴掌!
“啪!”
好啊。贺言铮动作不过顿了一瞬,接着他毫不停滞,低下头还要再亲。
温颂神色发冷,眼神也凶,顺手给他另一边脸也扇了个巴掌,低声喝道:“谁带你去赌的!”
贺言铮连被扇了两个巴掌,兴奋地舔舔嘴角,高兴得不知道怎么办才好。最后莫名其妙,自己压着嗓子,小声连着吼叫好几下。
温颂,这是在担心他吗?
贺言铮摸了摸余温还在的侧脸,满心甜蜜地想。
……都这样了,还装不是爱他。
贺言铮心里实在高兴,下意识松懈对温颂的禁锢,被他找到间隙,一把撑住床面,支着胳膊就要起身。
可谁能想这人长了狗鼻子,嗅到温颂想逃离的讯息,便露出凶性。
贺言铮皱起眉,一边还是高兴,一边又忍不住生出愤怒的委屈,不满温颂不肯乖乖呆在自己怀里,干脆一把握住温颂的胳膊按在自己后腰上,将人沉沉压在身下,低头分开温颂唇齿,将人抱在怀里亲了又亲。
贺:哥哥,你喝醉了,我就替你亲亲嫂子,你不会太生气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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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上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