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墨沁已在光霞阁祈祷了三天三夜,双膝已经跪得完全僵硬,腰背也已经麻木,整个人已如同一块木头,所有痛、酸、麻的感觉,已从开始的极度难耐,变成一种噬骨折磨。唯有将手指紧紧掐进皮肉里,她才能一点一点熬过这种无边无际的苦楚。
可是,她的心中清明如镜,为了天下苍生,为了天下安泰,她甘愿承受这种苦难,口中经文念得字字清晰。念完百遍,再抄写一遍,循环往复,她以最虔诚的心念,希望化解人世间一切的苦难。
随着晨曦微露,第四日清晨已经来临。即墨沁写下最后一个字,轻轻搁下笔,将经文整齐地收叠好,口中松了一口气。缓缓地将腰往后靠,却猛觉得一阵剧烈疼痛,双手连忙扶住案缘。
一旁,玉芸连忙上前替她扶住腰,声音几乎哽咽:“姑娘,慢一点,我撑着你的腰,你慢慢往后坐……”
即墨沁微微点头,双手紧紧抓住案缘,一边借着玉芸托住腰的力道,缓缓往后坐去,整个人终于坐到了榻莆上。
见她坐稳了,玉芸又转身伏到她身前,轻轻将即墨沁的双脚缓缓往前伸直,一边轻柔按摩:“姑娘,这个力道还行么,好点了么?”
“玉芸,好多了,谢谢你!”即墨沁终于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气。三天三夜保持跪姿,可不是一般人可以忍得。终于可以伸展开身姿了,即墨沁瞬间觉得整个人都舒络了。
玉芸看她脸色苍白如纸,嘴唇也没有一丝血色,只是因为可以正常坐下了,立刻绽开欢馨的笑容,不禁一阵心酸:“这次总算好了。待会回晨晖殿,姑娘便好好躺着睡一天!”
“嗯,是有些困……”即墨沁忍不住打了个哈欠,又连忙捂住了嘴,在光霞阁,可不能太随意。
“奴婢刚来光霞阁时,已经吩咐小厨房将汤羹炖上,姑娘待会回去,先喝了暖暖身子……”
“好!玉芸,你总是想得周到……”
“这几天里,姑娘只能吃冷食,怎么得了?待会多喝点热汤水,才能好好养胃……”
“好,都听你的……”即墨沁活动着腿脚,试着缓缓起身,一边突然像是想起什么,认真地看向玉芸:“玉芸,这个月一过,你是要满二十五岁了吧……”
玉芸一愣,想了想,道:“是呀,姑娘不说,还真忘了,转眼又大了一岁……”
即墨沁若有所思,轻轻握了握她的手:“回去后,正好可以吃你的生日面了。”
“行,姑娘爱吃牛肉面,奴婢生日那天,就让小厨房煮这个……”
即墨沁开心地一笑,又认真地看向玉芸,问道:“玉芸,陈校尉如此倾心于你,可曾,对你们的将来……有过什么念想?”
玉芸闻之又一愣,瞬间脸一红:“他,他说过,会一直等着我……”
“嗯,若再过三年,按宫规,玉芸应该也是能够出宫了……”即墨沁目光远远地看向前方。
玉芸脸色忽然白了一白:“他,虽然这样说,可是,若真等我到二十八岁……我也是怕,把他耽搁了……”
即墨沁连忙拍拍她的手背:“陈校尉自然会等你的,你们如此两情相悦,怎能说是耽搁……他必然是满心欢喜地等着你呢!”
她活动了几下手脚,一把抓住玉芸的手:“走,我们回晨晖殿……”
回到晨晖殿,换下一身厚重的法服,喝完红枣银耳羹,即墨沁刚要躺下休息,玉芸匆匆走了进来:“姑娘,崇景殿内侍来传口谕……”
即墨沁连忙起身,穿上外衣听旨,原来是弘文帝召她到崇景殿,但并未说是奉茶。即墨沁抬头看了一下微亮的天色,心中有些惊奇,这么早,帝上为何会在此刻急召她到崇景殿,想来应该是有紧要之事,立刻随传谕内侍匆匆赶往崇景殿。
崇景殿上,弘文帝看着眼前飘然若仙的身影愈来愈近,一身素白衣裳,不着一丝装饰,一双明眸清澈无瑕,心中暗暗叹了口气:“即墨,在这里,将面纱摘了吧。”
即墨沁行完礼,依言将薄纱取下,一张莹月般的脸庞光华天成,矅亮的目光煜煜生辉,看向弘文帝,也缓缓看向他身边的一个人。
一身麻布长袍,手持枯木长杖,满布皱纹的脸庞冷若冰霜,一双眼睛比刀锋还厉,一位老者正直直地盯着她,喉咙里发出一个哑然的声音:“即墨沁!?”
这声音像冰刀直刺心间,即墨沁忍不住一阵颤栗,攥了攥拳头,稳了稳心境,出于礼貌,她向这位老者行了个礼:“是,在下即墨沁!”
老者似乎是从鼻间”哼“了一声,并不接话。
弘文帝在旁开了口:“即墨,这位是玉仑族大长老!”
玉仑族?!即墨沁脑海中响起一阵雷鸣,她惊愕地望向这位大长老。
“你,竟已这样大了!”大长老上上下下地打量着她,言语中不乏厌恶之感。
即墨沁不知这样的敌意究竟来自何方,作为小辈,她恭敬地垂下头,心中还是略微有些激动。在雪龙山,她被牧羊人拦在了半山腰,许多疑问并未得到解答 。如今,玉仑族的大长老竟然来到了皇城,这样的话,自己是不是有机会可以问询一下他。
大长老缓缓地向她走来,愈近,即墨沁愈觉得似是乌云压境。心中的激跃,渐渐被不安取代。
一截枯木,突然抵上了她的脖子,大长老用木杖顶起了她的下巴,一双眼睛阴冷地望向她:“文迦莲擅离雪山,将你藏匿了这么久,终是筑成了煞月之难……”
即墨沁本能地退后一步,将下巴脱离那段枯木,大长老如此突兀的举动,令她十分不悦:“……什么煞月之难?谁是文迦莲?”她继续往后又退了一步,这位大长老咄咄逼人的气势,令她极不舒服,几句莫名的话语,更让她不知所然。这深深的敌意,激发起她内心的反感,愈是这种时候,她愈是不会示弱。
“文迦莲,是你的祖母,在这里,她自称闵夫人。十六年前,你异兆显现,她与你祖父找到长老团,想求得破解之道。当年,长老团查阅古藉,查明你命程与紫微星相异悖,叮嘱她让你年满三岁即入圣山修行。谁知,她竟择夜偷偷将你带离雪山,自此隐匿。”大长老神情愈发沉郁:“原本,长老团是想让你在圣山一心修行,不要现世。她却倒好,直接将你这个祸端带入了世间……”
听着大长才如此无礼的指责,即墨沁脸色愈发苍白,言语上却丝毫不作退让:“大长老口口声声说我是祸端。可是,祖母曾告诉过我,我天命水逆,只是遁梦反噬,行运一次,反噬一次,直至神消身灭……即墨沁的命程,确是短寿,可是,这十九年来 ,我自认未怀害人之心,也未做伤天害理之事,祸端之说,何来之有?”
“天命水逆,便是大难之相!一旦成年,不仅反噬个体,而且祸及国体。如今,煞月之兆,便是明证!十六年前,我们便是太过心软……当时,便应该作个了断……”
即墨沁全身一颤,手链处的冷意渐渐升起,直直地逼向心脏:“祖母从未告诉我,原来,我身上竟还有煞月之兆!”一念之下,即墨沁更觉五雷轰顶:“了断?!难道,十六年前,各位长老原是想断了即墨沁的生路……祖母连夜带我出山,是不忍看我三岁即殒命山中……”
“千年水逆之相,你便是煞月之身!上古以来,玉仑族便呈启天命,辅掌盛世国运。如今,天命之子,水逆之相,一旦出世,便是祸国殃民。可惜,十六年前,长老团里的元长老一意孤行,硬是拦着我们不作决断,妄想获取机缘,让你求取一条生路。如今,已成煞月之相,铸成了大错……”
“元长老!”即墨沁觉得心口愈发寒冷,用手紧紧地抚住胸口,想到“星月合璧”之说,她继续据理力争:“三年前,我年满十六,祖母曾去找过元长老,长老告诉祖母,若是‘星月合璧’,我便能逃过天命水逆之难……”
“你的水逆之命,原本便与紫微星逆悖相冲,如今又是煞月之身,星月怎可合璧?他就是一时心软,罔顾事实,想了个荒诞之说,糊弄文迦莲……”
“不是的……如若‘星月合璧’为假,元长老,又怎会因泄露天机而离世……”
大长老一声冷哼:“天机泄露?不错!元长老的祸根,十六年前便已种下,他违背天意,想要强行替你逆转天命。所以,他是你的第一个受害者!”
即墨沁觉得一阵天旋地转。
大长老第二句话已如冰山般向她压过来:“你祖母,在你年满十六岁后,仍妄图逆转天命,她便是你的第二个受害者!”
即墨沁全身如同冰冻一般,一瞬僵硬。
弘文帝在一旁,突然轻轻咳了一声,缓缓开口问道:“请问大长老,朕御马监原有一位内监叫洪春的,倒也知道这个煞月之说,不知大长老可曾知道此人?”
大长老一听“洪春”两字,目光闪烁了几下,道:“不瞒帝上,三年多前,听闻大晏国立了国师,老身在皇城打探消息时,曾遇到过一位叫洪春的内监……”
“噢……”弘文帝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原来,洪春所说的梦中神人,便是大长老……”他目光沉了一沉,又道:“倒是机缘巧合……”
他又缓缓看向即墨沁,女孩脸色不是一般的差,简直如同透明,目光中,皆是伤心欲绝之色,心中一叹:“即墨,你刚在光霞阁祈祷了三天三夜,想必也很疲累了。既然,已经见过大长老了,今日暂且如此,你先回晨晖殿休息吧……明日申时,你再来崇景殿奉茶!”
“帝上!”大长老连忙在一旁喊叫:“请帝上即刻让老身将此祸……将此女带回玉仑族,以族规处置,以消业障……”
“大长老,这个,不急……朕今日还有一些话要单独与大长老说,即墨,你先退下吧。”他目光示意了一下即墨沁。
即墨沁此时虽然心境大乱,但对于弘文帝的眼神示意,还是立刻能够领会,立刻叩拜,退出了崇景殿。一路晃晃悠悠,神不守舍地往晨晖殿走去,脑子里已经乱成一团:原来,我是煞月之身,是不祥之兆,为祸世间!原来,“星月合璧”是不存在的!原来,果然是我,不仅害死了元长老,还害死了祖母!
她混混噩噩地走着,手腕上的手链像冰链一样,刺痛着皮肉,令她禁不住全身颤抖。四周空气愈来愈寒冷,渐渐地,竟下起点点冰珠,天地之间,回响一片寂寥簌簌之声。
崇景殿内,弘文帝微微笑着,嘱咐道:“赐座!”
大长老谢恩后大大方方地坐了下来,又道:“帝上,恕老身直言,即墨沁为煞月之相,实在不宜再任国师……”
弘文帝听着,思忖了一下:“即墨任朕的国师,三年有余,这期间,确实倒也没做过什么祸国殃民之事。反而,经常遁梦救人,仅朕能够了解到的,就不下一二十桩,所救之人么,估计得有数以万计……”
大长老似是一愣,连忙道:“帝上,即墨沁遁梦之行,仅是先兆而已,待得煞月临空之日,才是大灾之时!”
“煞月之说,朕三年多前卜卦之时,便已获知。只是,这卦相一直有些模糊,有些辨不清晰……”弘文帝看了一眼大长老:“倒也是巧合,原来,三年多前,大长老便已来到皇城,还认识了洪春……这煞月之兆,可是大长老告知洪春的?”
“这个,当时,老身初到皇城,机缘巧合遇到了这个洪春,此人看着倒是个热心肠。当时,老身向他询问了有关即墨沁的情况,曾说到水逆天命之相,他当时提起,皇城钦天监卜卦四年后有煞月之兆,如此,算上时间,老身确定,这即墨沁必是煞月无疑……”
“噢,原来,这是大长老的推断。倒确是巧合……”弘文帝闻之轻轻点头,又问道:“既然,大长老当时已经到了皇城,为何不来找朕呢?”
大长老一愣,支吾着道:“老身,当时,原是想来面圣,只是,后来族里有些急事,便匆忙赶了回去。这一耽搁,就是三年,如今,心中甚是懊悔!”说完,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原来如此!”弘文帝目光深深地看着大长老,轻轻点了点头:“也是难为大长老了,过了三年,又要重新出山。不过,在这之前,大长老为何又先去了各州府,还以神秘人身份,给各地的府尹、知府写信呢?”
“帝上,老身一出山,便听闻各地灾难频发。因想着是煞月之兆,心中有愧,故先到各地查探情况,见到当地灾情严重,百姓受苦,一时情急,给各位府尹、知府大人写了信,希望各位大人能引起重视……”
“大长老,这是过于谨慎了!若非这次朕的肃卫查到大长老的真实身份,朕还一直奇怪呢,怎么会有人也知道三年多前的卜卦之相!”
“老身实在有愧,十六年前,未能将此事解决妥当,导致如今大晏国灾难丛生……”
“欸……”弘文帝打断了大老长的话:“其实,这段时间各地的灾害,朕也派钦差去察看了一下,除了发生得有些集中,灾害程度,与往年也并无大异常。大长老可能想得过于严重了!”
“呃,如此,甚好……”
“朕拨了赈款下去,很多地方,一切秩序,已经恢复正常!”
“帝上英明!”
“大长老,国师的天命逆相与煞月之兆,朕已经较为清楚了,也会多加注意。三月之后,朕还会再作卜卦,届时,时局便应该会更清楚。一旦有了定论,朕自会有相应的处置。”弘文帝目光突然一亮,直直地看向大长老:“在此期间,大长老不必到各处传播这煞月之说。在事无定论之前,朕,只相信眼见为实!如何?”
迎上弘文帝的灼灼目光,大长老心中突然有些慌乱,连忙低首道:“是,老身遵旨!”
第二天申时,即墨沁到崇景殿奉茶。弘文帝观察着她的神色,比之昨日,更显委靡。只是,对于奉茶之事,女孩一如往常,每一个步骤都极为精细周到。接过茶盏,弘文帝轻声道:“即墨,煞月之兆,朕三年前便已经知晓。”
即墨沁脸色苍白,在弘文帝身旁缓缓跪下:“臣有罪……”
“不要这样说,即墨,如今下定论,还为时过早!”弘文帝神色不变,颇为淡定,一把将她搀起:“当年,你初入皇城,朕曾与你讨论过星相之学。当时,你曾对朕说过,上古至今,此类玄机,其实颇有定律,并非完全玄幻。”
即墨沁轻轻点头:“臣研习浅薄,是狂妄之言。帝上,当时说我洞察甚微,胆子甚野……”
弘文帝微微一笑,喝了一品茶,道:“嗯,你初涉星相之道,便能说出此番解意,当时,朕是想夸你眼界开阔,且察有所物,不人云亦云。即墨,你确有天赋……”
即墨沁垂首难过:“臣,天命水逆,是不祥之兆,只愿泯了天赋,做个普通之人,倒是安稳,也不会害了至亲……”
“即墨,煞月之说,罪不在你。朕从知道那个卦相起,便一直留意着你。这三年多来,你为大晏国付出了什么,朕一清二楚。所以,时至今日,朕没有任何一点要责难你的意思……”
他认真地看向即墨沁:“只是,有一句话,朕必须与你说在前头,你既有此天命,便要承其所重。大长老此时此刻说的所有话,朕都不会放入心中。只是,如若之后,卦相依然显示煞月临空,国难即成,朕便要采取一些举措。你,可否理解?你,可会怨朕?”
即墨沁轻轻咬了咬嘴唇,立刻点头,朗声回道:“臣,绝不会怨帝上!臣,愿承担一切!”
“好,好孩子!你如此丹心一片,朕也希望,这煞月之兆,还有转寰之机……”弘文帝微微一叹,目光深深:“这段时间,无论皇城内外怎样说,你一切如故,不要放在心上……”
“是!臣,谢帝上!”点点泪花,在即墨沁眼眶中游走,宛若星光。帝上的信任,或许是她此刻内心温暖的微光。
只是,随着煞月之说流传愈广,即墨沁的身边,已经再无宁日。皇城里,只要出了晨晖殿,到底都是指指点点,人们看她的眼神,已经从以往的崇敬,转为恐惧与嫌恶。经过她的身边,无论是谁,都会连惊带怕,立刻退出几米距离。
渐渐地,她仿佛变成了一个人人避之不及的怪物。最终,她被周围人的目光,禁锢了起来。除了奉茶、祈福,即墨沁几乎不能跨出晨晖殿半步。不久,晨晖殿里,不停有宫女、内侍因怕沾了晦气,以各种理由调离。只要提出,即墨沁一律应允。
玉芸气得不行,走一个骂一个,却也无可奈何。不出一个月,晨晖殿愈发变得冷清。
孤独与愧疚,像毒虫时时咬噬着即墨沁的内心。与大长老的一番对话,让她彻夜难眠。如若她真是煞月之身,所谓天赋异禀,或许确实是不祥之兆。
元长者因与长老团作对,最终暴毙;闵夫人为求带她回乾灵谷,被人刺杀。一切,皆因他们想替她逆命。最终,死亡的命运却反噬在了他们的身上。而她与祖母一心想要求助的玉仑族,原本就存有毁她之心。
即墨沁愈想,愈难以释怀,愈发绝望。哪怕,她天赋异禀,曾经遁梦救人。但是,与半年后的国难相比,根本不值一提。
只是,如今,她真的能够心安理得地等到那最后一刻的到来么?或许,大长老说的对,十六年前,此事便应该有个了断。或许……她愈是思虑繁乱,手链上剩下的七块亮片,天天如同冰刀一样,寒冷难奈。
大晏国的天灾,依然没有停止。九月刚过,皇城周边,突然冷意阵阵,竟然下起了寒雪。一下,即连绵不绝,一天,两天,三天……从小雪,到大雪,到漫天飞雪……下雪的范围,也从皇城方圆十里,五十里,一百里,不断向外扩展。不到半个月,整个大晏国境内,几乎无一处不在飘雪。
天降异相,煞月之说,愈发甚嚣尘上。不停有奏折被递到弘文帝处,均被他按下不提。
身为国师,即墨沁继续前往光霞阁祈祷。愈是此刻,即墨沁愈是心诚,诵读经文,愈发字字清晰。为显虔诚,更是划破手指,以鲜血为墨,净心抄写经文。如此,三天之后,寒雪果然渐渐变小,许多地方,开始放晴。
第四天清晨,玉芸像往前一样,到光霞阁来接即墨沁。一进阁内,便为即墨沁披上披风,又替她按摩腰腿,甚是高兴:“姑娘此番可又许了神愿,皇城内外,果然息雪了。”
即墨沁看着玉芸一扫前几日的郁闷,笑得像朵花一样,觉得有些异样,轻轻握住她的手腕问道:“玉芸,今日,是遇到什么开心事了?”
玉芸立刻一愣,又笑了起来:“一眼让姑娘看穿了……”她伏到即墨沁耳畔,轻声说道:“天策将军昨晚已经回和京……待会,我要去见陈吉……”她一边说着,忍不住咯咯笑着。
即墨沁心中猛然一跳,荆红林回来了!转而替玉芸高兴:“原来,是要去见陈校尉,怪不得……”两人相视一笑,额头相抵在一起,像是分享着秘密的姐妹,亲密无间,甚是温暖。
笑过之后,即墨沁又看了一眼玉芸。她已经决定,要尽快替她到弘文帝那里求个恩典。如若,自己生而不幸,那么,她希望,玉芸能够拥有一个完全不同的人生,获得心之向往的幸福!
“玉芸,待会我先去崇景殿一趟……”
“现在么?姑娘,你身子如此虚弱,先回晨晖殿休息一会儿,明儿再去面圣吧!”
“没事,这么歇了一会儿,已经好多了!”即墨沁握了握玉芸的手心:“我有件急事,先办好了,才放心!这里离崇景殿颇近,正好去一下,省得下次还得再出来。”
“好,我陪姑娘一起去!”
“不必了,玉芸,你先回晨晖殿。帝上下朝还要过一个时辰,莫耽搁你见陈校尉,我待会面圣后自己回去。”
“这,留下姑娘一个人可怎么行……”闵夫人去世后,玉芸是即墨沁身边最亲近之人,如同姐姐般无微不至地照顾着即墨沁。皇城内,如今明里暗里,处处敌意重重。每逢外出,她都是寸步不离地护在即墨沁身旁。
“没事,玉芸,你先回去,准备一下,待会美美地去见陈校尉……”即墨沁不愿因此事耽误了玉芸与陈吉的会面,立刻安抚她:“我哪有那么弱不禁风……再说,我所行之处,自有御林军暗中护卫,放心!”
“那……我先回晨晖殿,让翠雨过来,这孩子机灵,有她陪着姑娘,我能放心点……”
“好吧……”见玉芸如此执着,即墨沁只好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