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排行 分类 完本 书单 专题 用户中心 原创专区
看书神 > 穿越重生 > 沁月传 > 第36章 第三十六章 棋弈 斡旋

沁月传 第36章 第三十六章 棋弈 斡旋

作者:书狸 分类:穿越重生 更新时间:2021-03-07 17:20:42 来源:文学城

从肃卫厅出来,即墨沁一直在想这六个字。她知道,周政必是给了她一个天大的提示,且是冒了极大的风险。只是,这六个字实在过于简洁。此刻,她仿若猜谜一般,努力想参透这背后的玄机。

夜风有些凉。这一年多来,她身体愈发孱弱,从肃卫厅一路出来,已被冷风激得有些头痛,忍不住将身上的披风紧了又紧。眼光瞥在这红色的缎面上,心中不由又是一跳。这件披风,是隆州马场之时,荆红林让陈吉带给她的。

这位天策将军,素来一直默默在身后守护着她。可她,又何曾为他做过什么呢?他此番遭遇惊天变故,身陷囹圄,百口莫辩,明显透着古怪,很可能是被人陷害。

此时此刻,这一段路,她有意识地走得极为缓慢。因为周政说,今夜,他其实就在肃卫厅。因此,每一步的离开,她都走得极为不舍。攥紧双拳,忍着头痛,咬了咬嘴唇,她心中暗道:将军,如今,轮到我为你做一些事了!

送走即墨沁,周政缓步向右廊方向走去。一连穿过五六道屋廊,抵达一座高檐房屋前,上悬一块玄色牌匾,上刻黯黝黝两个大字“天牢”。周政大步跨过门槛,继续往屋内走去。走到右侧一间囚屋前,示意门卫将门打开。

门内,六七支明晃晃蜡烛,映照得整间屋子颇为亮堂。屋内陈设一床、一桌、两椅,极为简单。还有一人,身姿笔挺,坐在桌前,手中执着一只茶杯,正在轻轻抿茶。面前,放着一盘棋局。周政微微一笑,走到他对面,仔细看了一眼棋盘,执起黑子,放了上去:“让将军久等了!接下来这一步,可不太好下呀……”

荆红林微微抬眼,看向周政:“指使挥谦虚了……这一步,下得可是极好……”他脸色沉静如水,身形端坐如松,一身白色囚衣极为整洁,难见一丝褶皱。武将气势,咄咄逼人。

听得这一句,周政微微一笑,正欲接话,瞬间发现荆红林右手处,整齐排列着五颗白色棋子,脸色微微一变:“我这步棋再妙,却也逃不过将军的布局。原来,仅凭五子,将军即能结束这棋局。唉,不合算,不合算,出去了一会儿,让将军把整个棋局都参透了!”

“能让指挥使一去半个时辰的,定然是位极为重要的贵宾。而且,指挥使定然已有所获。只丢了一副小小棋局,怎会不合算?”荆红林抬起眼,波澜不惊地看向周政。

周政眸光一闪,微微一笑,算是默认了:“刚刚,周某或许下了一招险棋。不过,为了最后一击,将军舍身忘己,身陷囹圄。再多个人助力一下,或许是一招推波助澜的妙棋。”

“指挥使……”荆红林目光瞬间一冷:“如今这境遇,荆某完全是心甘情愿的。只是,时局已定之下,千万别再拖累其他无辜之人!”

周政先是一愣,他似未料到荆红林是如此反应,旋即微微一笑:“将军可放心!此人,她,自然也是心甘情愿的!来,周某再讨教一局!”

他?荆红林心中一跳,不知为何,总觉得隐隐不安。再看向周政,这位指挥使嘴唇紧闭,一脸赶快再来一局的神色,想来已经打定主意要绕过这个话题。

他收回目光,执起一枚白子,轻轻敲了敲桌面:“此事,若指挥使觉得什么时候方便了,再与荆某详说吧!”他知道周政不愿告知,必然有他的道理。只是,周政见他反应后的态度,着实令他不安。他知道肃卫行事风格,若现在不想说,再追问也没有用,只能先退后一步。但是,他这句话,也是表明了自己态度,或早或晚,他必然要知晓是怎么回事。特别是,此事涉及天水堡,周政必然不能隐瞒。

不再开口,周政微微一点头,算是答应了。执起黑子,往棋盘中“吧嗒”一放。荆红林拿起白子,在右下角也“吧嗒”一放。两人瞬间如入战场,一夜对弈。

回到晨晖殿,喝着热姜茶,即墨沁屏退了宫女,轻声将周政的六字提示,告诉了闵夫人。听着这六个字,思考了一会儿,闵夫人缓缓站起身:“这位指挥使大人,莫不是要揭起一片喧天阵势?”说完这一句,她不停在殿内踱来踱去,过了好一会儿,一下站定:“虽然,是一记险棋,不过,确也是精妙!”她目光倏然转向即墨沁。

即墨沁正眸光晶亮地看向她:“祖母……”见她满眼期待,闵夫人心头一阵忐忑。这孩子,承启天命已是负重不堪。如今,又要被搅入朝堂之争,实在是令人心疼。

犹豫了一会儿,缓缓开口:“沁儿,他确是指出了一条路……这是,要利用悠悠天下之口,让帝上不要为难天策将军……”

一听此言,即墨沁心头顿时一动,对于这六个字,她虽隐隐有些明白,但一时还不能肯定。如今,听闵夫人一点明,瞬间已明了。所谓文臣武将,自古以来,文臣以言封官,武将征战封功。若说规谏皇帝、左右言路,非当朝这些文臣言官所擅长。

荆红林身为大晏国第一武将,威望鼎沸,深受属下爱戴。只是,此时此刻,纵然替他叫冤说情的奏折如雪片般飞向御前,只要是武官,便毫无用处,反而遭至猜忌。唯有所谓自古文武相轻的文臣上奏,方有可能让弘文帝静下心,听一听不同意见。

闵夫人在一旁,又轻轻加了一句:“只是,此事甚是敏感,这位指挥使……“她愈想愈觉得意外,作为帝上身边的近臣,周政为何会给即墨沁出这样一个主意。转念一想,既然他敢这么建议,必是有相当把握。

当年在和京,她小小年纪被誉为“女诸葛”,机警聪敏,非同凡响。对朝堂政局的见地,更是一针见血。此时此刻,她对周政的这个建议略感奇怪,觉得有些突兀,直觉却并不太担忧。她只是替即墨沁犯难:“要找到这个合适的人选,可不容易……”

即墨沁目光一亮,一个名字已经跃上心头:“华文轩!”这段时间,她时常能听闻他的讯息。这位当科的探花,因博学多才,机敏善辩,风头无二。短短一年,以翰林院修撰身份,竟破格入阁,不出半年,又升任学士。此刻的他,能够经常陪伴君侧,被弘文帝谓之“平粹简正”,甚得君心。即墨沁深知他的能力,若能得他鼎力相助,或许能斡旋出一片生机。

连夜写了一封短信,交玉芸悄悄递送到翰林院,约华文轩在御花园的西亭处见面。这里靠近太极殿区域,平日十分清静。她每月来见黎太贵妃时,留意到这里人烟稀少。这次与华文轩见面,是较为理想的地点。第二天,即墨沁换了宫女装扮,乘着午睡时间悄然赴约。晨晖殿里,除了闵夫人和玉芸,都以为她还在寝殿休息。

一连两天,华文轩都没有出现,虽然有些失望,即墨沁却能理解。如今,他已入阁,常需在朝后商议国事,要悄悄找个合适时间到御花园与她见面,也是件不容易的事。

第三天,他终于出现了。即墨沁非常谨慎,隐身在一座假山洞内,听得轻轻脚步声,才探出头来张望。一入眼,见华文轩一身深蓝色官服,温良清雅、眉目舒朗。一段时日不见,愈发显得神采飞扬。

“沁儿……”看到即墨沁,华文轩忍不住喊出了她的名字。

笑容微绽,即墨沁上下打量了一番,眸眼含光,认真回道:“华大人……”

她这一声称呼,倒是让华文轩愣了一愣,立刻摇头道:“沁儿,这里无人,你还是叫我名字吧!”

即墨沁看着眼前人,见他如今志得意满,心中也是十分欢喜,眉眼不禁笑如弯月。

华文轩愣愣望着这个熟悉笑容,一时失神。在平川时,他最喜欢的,便是想方设法引得她这样笑了起来,一脸煦暖,似有光华闪耀,看得令人迷醉。

“那,私下里,我还是叫你名字!”即墨沁立刻答应了他,抿了抿嘴,想着接下去该怎么开口。

听她立刻应允下来 ,华文轩十分开心,定定望向她,眼中似有光芒闪烁。见她抿起小嘴,知她遇到了难处。在平川朝夕相处的日子,他已熟知她的每一个微小表情。其实,在皇城之中,除了有几次在朝堂上远远望见过她,他再未与她有过交集。如今,她突然传信要见他,他自然知道,必是遇到了非比寻常之事。

这两天里,他常常暗自思忖,究竟是什么事,竟会让她不顾国师身份,悄悄向他求助。望着眼前这张曾多少次出现在梦中的脸庞,不禁百感交集,心中暗叹:沁儿,只要是你的事,再难,我也会为你去做!

“我,是想拜托你一件事……而且,我想听听你的意见!”即墨沁满眼真挚地望着华文轩,缓缓道:“这段时间,皇城内外,谣言四起,有些,甚是荒诞……”

华文轩听她提及谣言一事,脸色瞬时一变:“沁儿,这些谣言均是妖言惑众,不必放在心上!”

“嗯,我知道。华文轩,以前在平川时,我不谙世事,觉得世间黑白必然分明。今时今日,目睹了很多事,已知这世上真假幻实,绝非表像那样简单。但是,有一件事,有一个人,我知道,必定是被冤枉的!”说到这里,即墨沁一双明眸直视着华文轩:“天策将军!他一定是被冤枉的!”

华文轩目光一变:“沁儿……天策将军一事……自有帝上定夺,此时此刻,千万莫涉事其中……”

“我,是替将军不平!虽然,我与将军相处无多。但是,我看得明白,将军对大晏国,绝无二心!”即墨沁目光坚定:“华文轩,实不相瞒。当年,从平川到和京之后,天策将军曾救过我。后来,我回平川时,也是由天策将军一路护卫。如今,这件事,一是我信他人品,二是我曾受恩于他。这次,我绝不能见死不救!“

华文轩目光注视着即墨沁,见她神色如此真挚,确实回想起,当日即墨沁回平川之时。那晚屋外,曾有一位英姿卓然的白衣人,临风而立。有一瞬,即墨沁曾求助般地看向于他。想来那个时候,她已对他颇为信任了。

当日,离得远,他未看清白衣人的面容,万万没想到,原来是天策将军。如今,一旦知晓,心头不由泛起一阵酸意,再开口,语气冷了几分:“沁儿,天策将军如今还在天牢,是非未定,你怎能单凭以往对他的印象,如此为他开脱。届时,肃卫真的找到实证,你此刻的定论,岂非铸下大错?这不是救不救的问题,而是能不能救的问题!”

听他这一番义正言辞,即墨沁自然知道这个道理。而且,依周政所言,荆红林当年在天水堡,若真是见过所谓的遗诏,却知情不报。仅此一条,不需要实证,已万劫不复。但是,此事疑点颇多,她暂时顾不得去理清。

如今,她要谋求的一线生机,是无论谣言真假,帝上都能放他一条生路。她希望,帝上在做最后决定的一刻,能够手下留情。她需要有外界的力量,去提醒帝上,荆红林对于大晏,实是太过重要。千万不能在冲动之下,做出不可挽回的决定。否则,对于大晏国来说,这也将是灭顶之灾。

微微默了半晌,她缓缓开口:“华文轩,等不得那个最后一清二白的时刻了!那个横空出世的荒诞谣言,那个天策将军通敌的传言,一前一后,出现的时机极为诡异。若非刻意谋划,怎会如此顺理成章?再者,以帝上对天策将军的信任,若非与此类谣言攀上瓜葛,他又怎会愿意自毁长城,将天策将军置入天牢。这背后的谣言煽动者,定是极为知悉帝上心性之人。对帝上的痛点,一击即中。仅凭这一点,如今这大晏国的时局,已是岌岌可危!”

即墨沁这一番言,听得华文轩眉眼直跳,这段时间,他们在朝堂上,对弘文帝的反应看得真真切切。那个谣言对弘文帝的憾动,可谓空前绝后。

即墨沁分析得一点不错,入阁这段时间,弘文帝对天策将军的信任和恩宠,他已多次风闻。然而,在这次谣言面前,这种看似坚不可催的信赖,竟然瞬间瓦解。弘文帝展现出对谣言的深恶痛绝,以及对待天策将军的凌厉手段,实在令人惊惧。

即墨沁提及的蹊跷,内阁之中,其实很多人都有感觉。只是,从未有人敢向弘文帝提及。那种内心深处的隐隐不安,如今被即墨沁一下挑明,不禁有些惊慌失措。

目光再次仔细打量眼前的女孩,心中波澜起伏,这还是那个在平川时纯朴憨淳的女孩么?她对朝堂时局的看法,如此一针见血。而且,极富勇气。如今,整个大晏国上下,或许也只有她一个人,敢冒天下之大不韪,想着要为天策将军谋求生机,并且赴诸行动。而这一线生机,或许,最终是属于大晏国的一线生机。

他如此善辩的一个人,如今,却一时哑然,目光避开即墨沁,转向旁侧的花草树木。

即墨沁默不作声,她知他需要时间考虑,关注着他的神情,知道他有些被说动了。

“沁儿……此事……”华文轩倏然回头,与即墨沁目光相对:“确有蹊跷!但是,帝上是局中人,他有自己的立场和想法!你我身为局外之人,可能看得更清晰。但是,给出的建议,局中人是否会采纳,却无法控制……”

“华文轩,你,愿意上书帝上……”即墨沁的声音,已经有些雀跃。

华文轩长长一声叹息,无奈地望向她:“沁儿,我,愿意为你一试……也是,为大晏国一试……”

即墨沁眸光湛湛,华文轩果然没有让她失望。这位饱读圣贤书的儒生,虽然生性稳致,却也眼界阔大,一点就通。她甚至无需赘言,两人已心有灵犀。她尤其赞同他后面一句。为了一则别有用心的谣言,失去天策将军,这是大晏国绝对承担不起的代价!

此后几天,大晏国内形势有些胶着。据说,弘文帝收到了一些措词较为强烈的奏折,痛陈谣言惹众,要求严惩造谣者,还顺带提到了天策将军,说是若有真凭实据,定然也要严惩不贷。当然,若是没有实据,也一定要慎重。如今,正是天下人心惶惶之际,若是仅凭风言风语而立罪,自然也会落人口舌。

因为同理,谣言之说,便是无根无踪的一言之词,并无实据,难道就能凭此推断是真的?难道当年真有一份遗诏?

偏偏这实据还真挺难找。若说荆红林通敌,口说无凭。当年在密室中,只有他和秦凌风两人。要说物证,这种事也没啥凭据。要说人证,能出来作证的也就秦凌风一人。但是,这位天水堡堡主这几年一直销声匿迹,肃卫追查至今,神龙见尾不见首。如奏折所言,单凭一句风言风语,若无实证,便不能治罪于天策将军!

这套道理一摆开,弘文帝似被缚了手脚。这些奏折,看似义正言辞,实则极有机巧,变着法地保全了天策将军。现在,除非有铁板钉钉的证据,谁都不敢轻易治罪天策将军。这事,就成了僵局。重重压力,又都集中到了肃卫厅。

可周政也没有办法,荆红林否认有这回事,他没有口供。至于物证,除非有这份传闻中的遗诏现身。然而,即便遗诏现身,也难以指证荆红林就一定看过。至于最关键的人证,秦凌风如今像消失了一样,哪里去找得?

时局一下子搅得更乱了。

弘文帝如今是敢怒不敢言。这些奏折全部来自文臣,立场坚定,句句在理,从痛陈谣言的角度而言,完全是在替帝上分忧。只是,如此一来,大晏国如今谣言四起,天策将军又被下天牢,肃卫查办实证颇有难度,这僵局就一天天地耗下去。越耗,时局就越乱。

大晏国没了总督军,昊王赵显又被禁足,边疆开始不稳,兵部尚书葛忠到处救急,忙得团团转。将士人心不稳,连京畿戍卫都出现纰漏。和京城一连几天都有重臣富贾家里被夜盗。

一时之间,人心惶惶,怨声四起。又有谣言乘势而起,说这是天要亡国,不祥之兆。短短月余间,大晏国一片风雨飘摇,眼看着弘文帝登基以来苦心重建的安稳局面,竟开始支离破碎,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船迟又遇打头风。

弘文帝如今真是头疼不已,小小一个谣言,又因为天策将军的通敌之说,就此将一个帝国折腾得已有亡国之相,步步坠入深渊。

一道惊天霹雳,骤然响起。隐身多年的秦凌风,突然现身景山地区,还手持那道遗诏,要向天下广而告之。他,这是要给弘文帝最后的致命一击!

不过,秦凌风一现身,许多事,就好办了!原本一直缉查不力,被弘文帝多次斥责的肃卫厅,一改灰头土脸模样,马上生龙活虎起来。

说来也是奇怪,原本低调到外出办案都要躲躲藏藏的肃卫,突地平地冒了出来,个个摩拳擦拳,从四面八方向景山地区扑剿而去。整个阵势,完全就像是策谋已久,只待一鼓作气,直捣黄龙。

这一次,现了神龙尾的秦凌风,没有逃过肃卫如此快速的围追堵截。一万余名肃卫,隐身扎根在大晏国四处,每个州府、郡县、乡里都像暗桩一样,每隔一里左右,便有肃卫以各种身份在当地蹲守。

距离景山地区最近的百余名肃卫,从获知消息到迅速围剿,到最终擒获这个始终狂呼大号:“我乃真龙天子!”的天水堡堡主,只花了半天时间。

可怜这位赫赫有名的堡主,被擒获时,手举那份遗诏,人似已疯颠,双目瞪得血红,喉咙喊到嘶哑,身边只余两位侍童和四位侍女。直到被肃卫按倒在地,忽又哭喊道:“吴堂主,救驾,我错了,我应该听你的,我应该听你的……吴堂主,救驾,救驾……”

几十米外一棵老槐树的高处,默然隐藏着一道白色身影,双拳紧握,看着秦凌风一众人被四处扑过来的肃卫团团围住,一个个押入囚车,向和京方向缓缓驶去,沿途一路尘土滚滚。

吴铭身形纹丝不动,狠狠咬着后牙槽,眼睛泛着寒光,如同捕食狼眼般凶戾。待到尘土渐渐散去,依然纹丝不动,直到一个多时辰后,隐身在四处的另一批肃卫,发现再无人出现后,陆续撤离。此时,天色渐晚,天地间已笼住一层朦朦暗色。树上白影一闪而出:“弘文帝,既然如此,我要你拿人来换!”

犹是一颗大石坠入海川中,猛然间“嘣”地一声发出了巨响,又激起巨大水花。然而,随着大石的彻底沉入,激荡而起的波澜,很快又平静了,再也没有一丝紊乱的痕迹。

如今的大晏国,便是如此。秦凌风一经擒获,弘文帝一拿到那份所谓的遗诏,一切的纷乱,突然间偃旗息鼓。一切掌控,又回到了弘文帝的手中。

所有传播谣言的源头,都被在旁监视已久的肃卫全数拿下。一夜之间,再也没有任何谣言能够存在的可能性。肃卫厅内,早已严阵以待。秦凌风一到和京,就被严密看守。第二天,一位神秘人物来到肃卫厅,提审秦凌风。一夜之后,据说秦凌风发了疯。而所谓的遗诏,经鉴证,字迹、暗纹、钤印,均有纰漏,证实是假诏。

肃卫这次行动可谓速战速决,立刻将案件提交三司会审。五天后,三司完成结案,诏告天下,遗诏作假痕迹颇多,谣言妖言惑众。秦凌风作为主使者,虽已疯颠,但罪无可赦,连同天水堡前期擒获的十几位骨干,一并定于十日后处斩。顿时,一场由谣言而起的祸国事端瞬间平息。追剿多年的天水堡堡主被一举擒拿。

如此一来,原本如坐火堆的弘文帝,竟成了最大赢家。他登基之后最大的心病,便是所谓的弑兄夺位一说。如今,谣言被证实是假的,遗诏被证实是假的。始作俑者,是这几年最大的江湖势力——天水堡。而躲藏了几年的天水堡堡主,也终于被擒获。

一切的隐患,竟在这场撼天动地的大风波之后,得到了圆满解决。既然谣言、遗诏都是假的,关于天策将军的通敌之说,纯属污蔑。荆红林回到了将军府,昊王赵显也立时解禁。原本人人以为已经摇摇欲坠的大晏国,瞬间秩序井然,稳若泰山。

晨晖殿内,即墨沁一脸惊讶,她完全没有料到,这件事的解决,竟会如此一帆风顺。本来,她一直为身陷囹圄的荆红林担忧,后来,又为上奏的华文轩担心。哪晓得,短短几日,局势完全反转,满城乌云,瞬间消散。

不过,要说这雾里看花的能力,还是闵夫人强。她似乎已经颇为了然:“看来,帝上这次是下了一盘很大的棋局!”

即墨沁听着,没有接话,她也觉得,此次最大的得利者,便是帝上。只是,这谣言原本来得气势汹汹,遗诏之说开始也传得有模有样。按理来说,秦凌风应该不会蠢到假造一份圣旨,以此来要挟弘文帝。以他当时理直气壮,现身景山的样子,显然是有十分把握,才在僵局之中迫不急待地要以正视听。只是,他还是小觑了弘文帝。

“祖母,这一切,难道本来就是帝上布的一个局?”即墨沁略一思索:“原本,他是要引秦凌风自投罗网?”

“这是一个局!最开始布局的,应该是那位天水堡堡主。可惜,与帝上相比,他还是棋差几招。当今这位帝上的应变之道,确非常人所及!”闵夫人忍不住微微点头,对弘文帝的手段表示钦佩。

即墨沁默默回想这段时间里来,大晏国发生的种种状况,突然倒吸了一口凉气:“难道,天策将军下狱,边疆骚乱,和京夜盗,文臣上书……这一切,都是帝上默许的?只是为了引秦凌风现身?”

“秦凌风谣言惑众,扰乱民心,是犯了帝上的大忌。这几年来,他能隐姓埋名,蜇伏一隅,肃卫倒也无可奈何。其实,也算是寻得了一条生路。如今,他一旦跳出来以皇位正统来威胁帝上,那便是自寻死路了。”

“在当时情况下,帝上,如何判断,那道遗诏的真假……万一……”

“没有万一!沁儿,若无十足把握,帝上不会如此兴师动众,几乎将整个大晏国孤注一掷,他必然是有周全准备的。”闵夫人悄然看了即墨沁一眼:“对于那份遗诏,帝上早已心有成竹。他身边,有天策将军这样的能臣……”突然,她收住了话语。

听她提到天策将军,即墨沁心里一跳,正待听下去,见闵夫人突然噤声。一愣之下,听到门口传来脚步声,宫女敏儿端着一碗甜品进来:“国师,今儿御厨房煮了银耳羹,还放了金丝枣,特别香甜,您尝尝……”

“好!”即墨沁向来与宫女们十分亲近。宫女们对她的伺候也分外上心,知她喜欢甜品,有时不待吩咐,自去御厨房取来。即墨沁也已习惯了,见敏儿特意去端了甜品来,停下与闵夫人的对话,转而喝了起来。

这一打断,此后,两人就没再谈起。有意无意间,闵夫人有些回避这个话题。不过,她当时的廖廖几句,已经点拨到了即墨沁。这件事的大体脉络,她已心知肚明。

荆红林所谓的欺君之罪,是故意放出的假消息。他在天水堡之时,肯定已看出遗诏作假的端倪,也早已禀报弘文帝。藉此理由将他下狱,其实是为了迷惑秦凌风。

对于周政的建议,即墨沁现在也已知道,自己是被他摆了一道。但是,她也没有生气。她当时是自愿的,周政只是顺水推舟。在这件事上,她被吓得不轻,绞尽脑汁作了很多斡旋。如今,结局皆大欢喜,她便觉得一切都是合理的。

不过,这一次,她算是真正领教了皇城的波诡云谲。这整件事,恰似一盘大棋局。在执棋人的精心布局之下,许多人其实并不自知,就已成为棋子一枚。包括她自己。

即墨沁没有多计较。大局已定。她所关心的人,都平安无恙,这就足够了。她的心情,颇为喜悦。此后一段时间,她都像只欢乐的云雀,整日在晨晖殿忙着做一件事。当年在隆州马场,她试草中毒,荆红林喂她服下千云丹。此后,她一直心有挂念。千云丹太过珍贵,荆红林只有御赐的一颗。给了她,他自己就没有丹药防身了。

当年,她承诺要制作类同的丹药还赠。这可不是信口开河,虽然荆红林当时断然拒绝,可是,她的心意已定,自然要付诸实施。自马场归来,她一直在默默收集各类珍稀草药,只待品类足够。前段时间,意外得到雪儿的药籍,顿时如虎添翼。

如今,时机已经成熟。即墨沁在晨晖殿僻了间药房,置办了各类器具,一心一意制炼药丹。她原就已查阅大量医书学习药理,再加上药籍里的制药方子,融会贯通之下,花了月余时间,终于炼出了药丹。

几样核心草药颇为珍贵,储量不多,只炼出三颗。此刻,她也更加明白,皇家御制的千云丹为何如此珍贵了。凭一国之力,一年也只能制出一颗。实是因为某些用料,珍稀无比。

她的这几颗,虽然无法完全媲美千云丹,却也蕴含多种稀有草药,疗效也非同凡响。小心翼翼用蜡纸一颗颗封好。现在,只待寻找合适机会,托人带给荆红林。

这个所托之人,便是昊王赵显。即墨沁常年去崇景殿内奉茶,遇上他的机会,还算挺高。有时候,两人同时出殿,还会寒喧几句。虽然,谣言之事以后,她还未到崇景殿奉茶。但她已知赵显安然无事。那么,他应该很快会出现在崇景殿。即墨沁又配制了一些新茶,盘算着过几日到崇景殿去奉茶。

没想到,让她奉茶的谕旨倒先来了。

即墨沁十分开心,最近真是事事遂意,想啥有啥。换了身淡青色锦裳,系淡粉色腰带,乌发上挽斜髻,插戴一对青玉珠钗。虽然蒙着面纱,依然容姿清丽,翩然若仙。

一路高高兴兴走到崇景殿外,看到张长庭守在门外。不知为何,他的脸色,竟是十分不好。

“张公公……”即墨沁心中存疑,上前喊他。

一见是她,张长庭勉强挤出一丝笑容,一手接过她端着的茶叶茶具:“国师来啦……请随我来……”他身形一转,目光望向崇景殿内,神色又委靡起来。

即墨沁心里不免有些打鼓,愈发觉得不安。待得走到里面,心脏停跳了半拍。

目录
设置
设置
阅读主题
字体风格
雅黑 宋体 楷书 卡通
字体风格
适中 偏大 超大
保存设置
恢复默认
手机
手机阅读
扫码获取链接,使用浏览器打开
书架同步,随时随地,手机阅读
收藏
换源
听书
听书
发声
男声 女生 逍遥 软萌
语速
适中 超快
音量
适中
开始播放
推荐
反馈
章节报错
当前章节
报错内容
提交
加入收藏 < 上一章 章节列表 下一章 > 错误举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