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沁月传 第28章 第二十八章 默契 温情

作者:书狸 分类:穿越重生 更新时间:2021-02-24 14:48:04 来源:文学城

这份军机图,共有三幅。荆红林仔细摊平,方便即墨沁阅看。她一边看,一边对照记忆中的屏风地图。军机两字,名副其实,其地形之精准,令即墨沁眼睛瞬间一亮。这上面的许多线条,确与屏风地图吻合。细细看了一会儿,又斟酌了一下,她抬头望向荆红林:“将军,这份图确实颇为吻合,只是……”目光闪了闪,又有些犹豫。

“怎么了?”荆红林的声音近在咫尺,低沉而有力,平复着即墨沁心中的忐忑。

“屏风地图有六扇,这份军机图只有三份。这些,这些,还有这些,大体线条都是对的……”葱白般晶莹的手指,精确指向那些自己可以确定的地方:“但是,屏风地图上的珍宝点缀,都在更具体位置。且愈是具体的地方,画风愈像山峦风景形态,画风不同,有些吻合不上,我怕不能标记准确……”她一边说着,一边轻咬嘴唇,心中又有些内疚。为了这份地图,荆红林特地千里回京,她却还是没有百分百的把握。

荆红林略一沉吟,见她嘴唇轻咬,小手攥紧,显得有些紧张,心下有些不忍。这个女孩,以前从未接触地图,对比例、坐标、注记等要素完全陌生。对常人而言,即便是一张普通地形简图,看完后即刻精确复述,也几无可能,更别提现下是两类地图,比例不对,绘制方式不同,要将两者精准融合,难度自然非同寻常。幸好,她仅是觉得细节处不吻合,基本轮廓准确,已经说明这女孩记忆力超群。

“这三幅地图各区域的细节,我基本都清楚。对应那六幅地图,你先画出珍宝点缀位置的地形线条,我看一下,大概是在哪块区域,将细节补充好,你再判断是否吻合,如何?”

即墨沁一听,顿时瞠目,惊异地望向荆红林,暗想:若他真能做到如此,岂非便是一张“活地图”。她心下存疑,见他一脸镇定,又不由自主地相信他,点头应允:“好!”

殊不知,这位天策将军,龆龀之年即进军营,虽然年纪轻轻,已南征北战十余年,且素来亲历亲为,确实几乎踏遍国境内的每寸土地。举国上下,或许也只有他,有这个底气,说出“基本清楚”这四个字。天策将军的威名,可绝非虚名而已。

荆红林左右一环视,桌案右上角已备有一叠白纸,另还有笔墨,伸手拿过笔纸,又起身拿过一把椅子,与中间一把并排放好,嘱咐即墨沁坐好:“来,你坐这里,不急,慢慢想。确定好区域,我再画出来!”

即墨沁见他瞬间安排得妥妥当当,心中也安定下来。稳稳坐好,铺开第一幅军机图,仔细回忆,指向了第一个地点:“这里,这条线的下面,缀有一颗珍珠,旁侧画有平缓的山峦。”拿过纸笔,轻轻蘸上墨,先将珍珠的形状画好,再根据记忆将周边线条一条条画了出来,有些地方实在想不出来了,便留白。

一会儿,第一张图已经画好。心下还是有些忐忑,拿给了荆红林。接到手里,荆红林仔细一看,微一思索,拿笔蘸了墨,开始延展周边的线条,补足留白。即墨沁的画,有些地方留白颇多,她实在已经记不得太详细。荆红林一边仔细思索,一边逐条添画,神色极为专注,用了小半个时辰,才将第一张画补充完成。轻轻放到即墨沁面前。

只看了一眼,她便惊喜地喊了起来:“就是这里,这些线条画完整了,真是一模一样呀!”不禁笑逐颜开,满眼敬佩地侧着脸看向荆红林。见她如此肯定,荆红林神色不变,只对视地看了她一眼,将这张图重新拿回,在右上角处标注上地名,缓缓放在一边。

“既然这样可行,你参照军机图,把能记起的区域都画出来,我再补充!”深沉的眼底闪过一丝鼓励,即墨沁看得心头一暖。

“好!”她连忙应道。第一次尝试即获成功,顿时信心大增,心中对荆红林的敬佩也加深一层。原来,他真是个“活地图”,补充的线条既详实又精准,让她一看即与屏风地图吻合上。要知道,凭着军机图的大概位置,再凭着即墨沁的模糊图像,荆红林能将地图基本完整复原出来,若非真是对大晏国各类地形熟烂于心,又心思缜密,怎能完成。

即墨沁对着一叠白纸,开始参照军机图,一个个区域回忆,一页页地画了起来。记得比较清晰的,画得便快一些,用了一个多时辰,又画了五页地图出来。在她而言,只要将记忆中现有的线条画出来,想不起来的都留白,相对还比较简单。荆红林却是要结合两份图纸,加上记忆,将周边处、留白处填补清晰,速度慢了许多。

而且,即墨沁愈是后面的图,记忆愈模糊,线条便越少,留白便越多,他拿在手上,往往要斟酌好一会儿,才开始下笔添线。有些图,因为线条类似,他添置好后,又被即墨沁否认,只得考虑换个类似地方重新再添线。一来二去,即墨沁画下的图渐渐积压起来,手上也空闲了下来。

荆红林倒也不急,依然神色专注地仔细分析、斟酌、添线。所谓慢功出细活,他生性审慎,做事缜密,一旦进入状态,便不受外界干扰,只埋头一笔笔地细细添线。

在一旁的即墨沁,却忍不住要休息一下。缓缓放下了手中笔,舒了舒发酸的手臂,一回眼,正看上荆红林的侧脸,瞬时一愣,近在咫尺的脸庞英气勃发,线条如刀削般俊朗,眉峰如山挺拔,眸眼晶亮透澈。再细看,微垂的眼眸之上,一排细密的睫毛状若羽翼,竟不输女子,平添几份柔气。突然间,一颗心宛若小兔在蹦:以前,也曾看过他多次,也知道他很英俊。可是,如今看来,却又与以前大不一样,简直好看到无以复加。

将手心缓缓抵住脸庞,她悄无声息地愣愣注视着,再也无法移开视线。

荆红林一直专心于画图,似乎未有察觉。过了一会儿,他将纸往前铺了铺,发出一声抽响。被这声音惊了一下,即墨沁瞬间回神,觉得这样盯着人家看似乎不太妥当,急急收回了目光,转回了脸。只是,静默了一会儿,又忍不住回头悄悄看了一眼,心里暗自嘀咕:确实好看。

画完了一张图,余光中,发现即墨沁保持着一个姿势,一动不动。荆红林侧转脸庞,看向她。即墨沁正托着腮帮子,双眼发直地看着他之前画的那张图,似是若有所思。定睛看向这张小小的脸庞,肤色莹白,稚气未脱,分明还是个孩子,却又粉唇紧绷,显现出同龄人未有的稳忍坚毅。

记得初次见她,女孩仿佛画中人,嘴角的那道鲜红血色,似命运推手,紧紧攥住了他的心。那份由神秘与怜悯而起的蛊惑,让他不顾身份,动用府兵赶赴天水堡。此后的机缘,又一次次让他重新认识着一个有血有肉的灵蕙女孩。经历了种种,他却清醒过来,她与他,何止隔着千山万水。要护她一生周全,只能退守身后,为此,他心甘情愿。

默默隐下这一瞬的心潮澎湃,他开口问她:“在想什么?”

一下惊醒,即墨沁回过脸,点漆般的眼睛晶莹透亮,眼底有雾气微漾。蓦地对上荆红林的眼睛,像是一头扎入深潭,禁不住又有些失神:“噢……我……”垂下眼帘,避开那双星辰般的眼眸,耳根泛起嫣红:“没什么,就是休息一下……将军,您也休息一下吧!”说到这里,迅速起身,想着要给荆红林倒杯茶。

放下手中的纸笔,荆红林的目光追逐着她。看她走东蹿西,翩然灵动像只蝴蝶。

一把拎起旁侧茶桌上的茶壶,即墨沁顿觉不妙,搁得时间久了,茶壶都已冰凉,茶水更自不用说。目光转向周政所说的那根铃绳,毫不犹豫上前拉了一下。

果然 ,门口立刻有人应声推门,因顾忌不能看到军机图,只远远地站在门口,垂目恭声询问:“将军,国师,有何吩咐?”

即墨沁彬彬有礼地走上前,和悦说道:“这位小哥,能否麻烦你拿个带火小炉过来,另再取些茶叶和清水。这茶水呀,我们都习惯喝现煮的!真是麻烦你了!”她态度极好,笑意盈盈,那侍从听着,愣了一下,倒也不敢拒绝,应了一声,赶忙跑了出去,估计请示周政去了。

不一会儿,还真与一人抬了个装着炭火的精巧黄泥小炉过来,后面还跟了一位,捧着整套茶具、茶叶、清水、红炭。即墨沁顿生好感,觉得肃卫厅做事靠谱,连声道谢。在门口一放好东西,侍从们垂目恭敬地退出了密室。

见她要的器具颇多,荆红林起身帮她一件件搬到旁侧的桌案处。即墨沁又连声谢过荆红林,接着,手脚利落地倒水烧水,拨炭煮茶,一番操作,极有章法。不多时,一杯碧青色热茶被轻轻放置在荆红林面前。能够让弘文帝极为满意的侍茶手艺,自然不同凡响。

荆红林也是首次喝到即墨沁煮的茶水,轻抿一口,顿觉温醇甘润,沁入心脾,与前一壶茶水有天壤之别,不禁连喝了两口。即墨沁对自己的手艺当然也很自信,以前见弘文帝喝得高兴,她也高兴。如今,见荆红林喝得惬意,心里更是多了几分欢乐:“将军,这茶便是要喝六分烫的,小泥炉便是要烧着,口感才好。您喝着,待会我给您添茶水!”看向荆红林的眼眸里,晶亮晶亮。

荆红林一边品茶,一边仔细听着她的话语,愈发觉得有些古怪,怎么今天她总是“您”啊“您”地称呼他。以前和他讲话,可没有这么拘谨,不禁抬起眼看向她。见他突然抬眼,即墨沁心里一慌,立刻垂目,避开了他的注视。

“即墨,你怎么了?和我说话,不要用‘您’……”荆红林直言不讳地问她,同时又提醒她:“不必这么见外!”

“啊……”即墨沁愣了一下,她似乎没察觉到自己说话举止的异样。只是,如今面对荆红林,她总是心绪复杂,这其中,愧疚感尤甚。于是,所有的心思,都在向着极力讨好他、弥补他、报答他的方向倾斜。这样突如其来的恭顺,让荆红林颇为不习惯。

“噢……好的!”原来他不喜欢这样的讨好,即墨沁暗自思量了一下,决定收敛一下,不要过于刻意。瞅准时机,往荆红林的茶杯里添满了茶水,神色自然地跑回坐椅,重新对着军机图研究起来,不再去看荆红林。

见即墨沁似是把话听进去了,荆红林也不再深究。喝完茶,放下茶杯,继续埋头在她一堆画好的图上研判、添线。

两个人并排而坐,各忙各的,除了必要的问答,再无交流。很快,近两个时辰又过去了。

静下心来,即墨沁努力将记忆中的线条画得尽量详实一些,费尽心力、绞尽脑汁之时,有些忘形,不知觉地舔了舔手中的毛笔,继续往图上画去。一次、两次、三次,终于,被荆红林的余光睨见。再仔细一瞧,见她嘴唇上、嘴角处,已抹着好几条淡淡的墨线,像硬戳出的胡须,甚是滑稽。她还一脸的专注,浑然不觉。

不禁轻轻地叹口气,毕竟还是孩子,这样高强度的复原,费时又费力,几个时辰下来,难免心力交瘁,画了一嘴的墨线,尤是茫然不知。掏出怀中的绸帕,轻声唤她:“即墨,笔墨都画到嘴上了,给,擦一擦,休息一下吧……”

“什么……笔墨……”尤未回过神来,即墨沁疑惑地接过绸帕,停顿了一下,不知该往嘴的哪个方向擦去。

仿佛又回到初见她的那一刻,昏睡的女孩,嘴角边一道鲜红血迹触目惊心,时刻牵动着他的心绪。最终,忍不住掏出自己的绸帕,轻轻替她擦去血迹。时光仿佛闪回,他又来到那一时刻。只是,此刻,女孩正眨着一双明媚大眼,一会看他,一会看帕,犹犹豫豫的惶然样子,愈发撩动他的心弦。

无奈又轻叹了一声。轻柔地从她手中接过绸帕,仔细替她擦去几道黑墨。花瓣般娇嫩的翘唇,渐渐娇艳欲滴。手中的动作,愈来愈慢,愈来愈柔,生怕她有一丝不适。干涸的墨迹,有些难擦,蘸上一点点茶水,再用温热绸帕抚去最后一点墨迹。

近在咫尺的嘴唇,甜美如同红樱,吐露着馥郁芬芳。目光从嘴唇移到眼眸,上上下下,反反复复,荆红林无法抑制地注视着眼前的即墨沁,朗目中星光乍起。

注意到净白的绸帕,渐渐被墨色泅黑,即墨沁终于明白,自己的嘴唇上,果然沾染了墨色。只是,缓缓靠近她,替她擦拭嘴唇的荆红林,动作是那样轻柔,眼神又是那样清湛。

电光火石般,那片曾经在宛南将她整个融入的星光,重又出现。那一刻,呼吸都似已停止,不由自主地,即墨沁再一次沉醉在那片星光之中。

双目相对,密室里一片寂静。

突然,室外响起一阵敲门声。还未推门进入,周政已经在门外喊了起来:“将军,国师,辛苦了!在下略备一点餐食,两位先用晚膳吧!”他这样未进先喊,一是出于礼貌,二是出于谨慎。军机图在内,他无权获看,只能先喊一声,意思让荆红林先放置妥当,他再进来。喊完话,又在门口略等了一下,才推门而入。

室内,军机图和复原的地图已被荆红林装入皮筒。两人都站起身来,迎向周政。

一进密室,周政笑着打招呼:“将军,国师,这一晃,三个多时辰过去了,辛苦了!先休息一下,请移到偏室,用一点餐食!”一双凤眼,迅速环顾四周,见都妥当了,殷勤地挥手引向室外。

“指挥使考虑得周全!国师……”荆红林示意即墨沁先走。于人前,神情复又淡泊清冷。面对即墨沁,也是有礼有节。

仿佛心有灵犀,荆红林神色一收敛,即墨沁便也恢复如常。如今,她开始理解荆红林所担负的压力,一切以他的立场为准。肃卫厅内,最多察颜观色之人,她自然要慎之又慎。礼貌地略一点头,自然而然地走在他前面,顺着周政的指引,往偏室走去。

一桌菜肴非常丰盛。三个人一坐下,周政轻声地问了一句:“将军,国师,地图上的标识,是否有了一些线索?”

“有些眉目了!”荆红林看向周政,眼神中透着自信,声音更是笃定:“已经明确了几个地点。届时,我与国师会把所有挼清楚的地点交予指挥使!”

周政一听,心里即有了底,便不再多言。

三个人客客气气吃完了晚餐。

回到密室,即墨沁又泡了一壶茶,给荆红林倒上一杯,自己也喝了一杯。两人又开始填头在地图中。除了翻纸的窸窣声,密室里又开始静悄悄起来。除了地图上添绘线条时的交流,两人间的言语并不多。

只是,每每画完一张图,即墨沁的余光,总会悄悄瞥向一侧。那个笔直的身影,让人感觉温暖又踏实。

除了必要的询问,荆红林几乎不再转头看即墨沁,贴熨在手腕上的“玉树”温暖如春。不用看向那个方向,他也知道,女孩此刻的心绪温润如同暖阳。如此,便已足矣。只是,他多想这样的时光长些,长些,再长些。余生里,身边的女孩能够一直陪伴左右,为他添茶,陪他研墨,悄悄地用眼角瞥看他。

又画了一个时辰,眼看剩下的地点,只有几个记忆最模糊的了。即墨沁放下手中笔,用手揉了揉额头。接下去,是最难的几个区域了,她需要凝凝神,再仔细研看一下地图。看着看着,眼前的线条愈来愈模糊起来,头开始不听使唤地如同小鸡啄米。或是吃过晚饭,神思愈发困倦,眼皮沉得抬不起来,迷迷糊糊中,视线本能地寻找倚靠处,渐渐往向右侧那个身影接近。

蓦地,荆红林觉得左侧肩膀微微一沉。一回眼,即墨沁右侧脸颊已经抵上了他肩膀。几缕乌发稍微凌乱地贴紧额头,紧闭的双眼覆盖着两帘浓密睫毛,若有若无的鼻息,已经微微有些重了。她几乎是立时便睡着了。

荆红林神情一滞,这场景,万一被谁看到,实在是太不妥当。可是,侧目看向即墨沁,已经睡得深沉,知她实在太累,又不忍心叫醒。犹疑了一下,还是保持着姿势,左肩纹丝不动撑住了她,定了定神,右手继续画线。

灯光通明的密室里,一个人神志清明,一个人酣然入眠。睡着睡着,即墨沁鼻息越发重了起来。听着耳畔这一声声平缓而略带节奏的呼吸,荆红林嘴角默默漾起一丝笑意。又酝酿了许久,终于,忍不住微微往即墨沁的方向侧俯下头,脸颊轻轻抵一下她的额头。肌肤相亲的一刻,眼前似有星光闪过。这温润的感觉,如同闪电击穿了他的心脏。世间的美好,莫不过如此吧!

酣睡了小半个时辰,终于睁开眼睛,脑子一下清朗了许多。只是突然感觉,脸颊还靠着什么东西,一抬眼,一片淡蓝色衣襟印入眼帘,微一愣,眼睛再抬高一些,一张线条分明的英气侧脸便在面前。瞬间惊醒,怎么是靠着人家睡着了?只是,荆红林身姿一动不动,似乎完全没有感觉到她的肆意。即墨沁连忙小心翼翼地起身,坐正姿态,又忍不住偷偷看了他一眼。

巧不巧,他也转过脸看向她,神情自然,道:“醒啦……”

“嗯,我,我……实在不好意思,刚才太困了。刚才……有劳将军了……”语无伦次地想着谢谢他,一抹红云不由自主地飞上脸颊。

荆红林见她额头上压出了一块他衣服纹路的红印,整个又慌里慌张的样子,实是可爱,嘴角又漾起一丝微笑,心里却是暗叹:何需她来谢他。这小半个时辰,或许是他此生最幸福的时刻了!

小憩了一会儿,即墨沁立刻精神抖擞起来。摊开地图,仔细研究,自信落笔,将最后三个地点,一股作气画了出来。她暗自算过手中画下的地图,应有二十六幅之多。想想也是不容易,六扇屏风,这么多珠宝点缀之处,竟也全部记了下来。

只是,看着新画的几幅,又不禁发愁,许多细节实在想不出了,这么多留白,让荆红林怎么添呢?转眼小心翼翼看向他,身边人神色一丝不苟,身姿纹丝未动。难以想象,又一个时辰过去,他竟一直保持姿态未变,武将风范,赫然彰显。

荆红林的速度,其实也并不慢,加上手头正在添画的一幅,只余下四幅需要添线的地图。这几个时辰里,他已对这些珍宝点缀之处作了仔细研判,看出了门道。周政需要的重要线索,的确或许蕴藏其中。画下手中这幅地图的最后一笔,他转头看向即墨沁,她正拿着最后三幅,眼巴巴地望着他。

“将军,这三幅,留白比较多……”她甚是不好意思,怕又要难为荆红林了,神色有些忐忑。

利落地接过地图,荆红林表情纹丝不动,镇定自若地道:“没事!我看看,先画,若有不对,你再与我说,再改。”他言简意赅,神色淡定。这样的从容不迫,在以往的即墨沁心中,极似冷漠薄凉。如今看来,却是一种处变不惊的清蔚恬然。与他相处这一天,又一次领教了他处事的达练果决。她愈发明了,若非他有这样的心性,又怎能统帅百万大军,成为大晏柱擘。

夜已至深。身处密室,灯火通明,两人倒也没有感觉已有多晚。即墨沁此时精神颇佳,一门心思给荆红林煮茶添茶,或者添墨递纸,或者静静坐在旁侧悄悄看他一眼。她手头上的活已经结束,倒可以光明正大地围着荆红林转了。

虽然略觉疲惫,荆红林心底却未有一丝倦意,只要眼角余光中能够时常瞥见那个小小身影,心中便仿佛甘之若饴。只是,绘着最后的几幅图,手势却渐渐地慢了下来。这是他与即墨沁少有的独处时间,以后,这样明正言顺的相处愈加不可能。

而且,分离三个月,此次相见,女孩似乎有些不知觉地黏着他。这种感觉,实在太过奇妙,甚合心意。于他而言,这是今生的心之所系,虽然理智告诉他,必须舍退在后。然而,情之所起,这样的时刻,他又如何做到断然割舍?于私心,只希望时间过得愈慢愈好。

有意无意间,时光终究慢慢走到了绘图收尾之时。三幅图又花了近一个时辰,两人配合的默契程度几乎天衣无缝。不用开口询问,凭即墨沁小嘴一噘,荆红林便能知道哪条线还不贴切仍要修改;凭荆红林一个眼神,即墨沁也能立时看出他实际需要什么,立刻凑上前去塞纸递茶磨墨。

有时,看着即墨沁,荆红林会想起赵显在隆州马场时对他说的话:“可惜是女儿身,若是男儿,我必将她揽入自己麾下。”此话虽然有些玩笑成份,确也是对即墨沁能力的客观肯定。这个女孩,天资聪慧、意志坚毅、心胸豁达,对这世间教条略感懵懂,为人处事却也非常通透。看着她巧笑倩兮,蕙心应承,会觉得世间一切值得。或许,只有这种直抵灵魂而纯粹的温暖,才会真正攥住人心,让他明知今生爱而不得,却依然退而不舍。

将二十六幅地图铺展排列在桌案上,荆红林再次细细遁迹研判。珍珠、玛瑙、象牙、玉髓、珊瑚,每一类珍宝下面,都对应几幅地图,分别归类不同地点。有些地点,他已有了眉目,具体到珍宝点缀之处,当地或有庙宇,或有道观、或有书院,或有祠堂,或有驿站,都建有屋舍。但若非曾亲历此地,此等僻远之地,的确很难引人注意。

荆红林将所有地点中有印象的屋舍一一列出。最后七个地点,实在过于冷僻,他也未能想起当地究竟有什么屋舍,便留白下来。收起所有地图,他将这些地点、对应珍宝、屋舍,详细归纳在一张纸上。之后,对于这些地点的具体查证,就要看肃卫了。

写完这份括要,他与即墨沁此次的地图复原,便是顺利完成了。落下最后一笔,荆红林缓缓抬眼,看向身旁那个身影。她一直静静守候在侧,此时正看向他面前的纸张。

乌黑的发、弯弯的眉、小巧的嘴,一双专注的眸眼闪闪发光,她还沉浸在荆红林对这二十六个地点的熟稔程度、精准判断与细致推理中,对这位天策将军又平添了一份好感。

“即墨……”他轻轻唤她,看着她脸色莹白若透明,想起福临堵坝,心里总是放心不下:“前几日……”想了想,又觉身处肃卫厅还是不要点明,便转了话语:“你体质虚寒,要多喝点热茶……”

放下手中笔墨,他起身拿起茶壶,替她倒了一杯茶:“刚刚一直辛苦你添茶,这一杯,我来添……”他茶倒得认真,其实也是在为福临百姓所添。若非当日即墨沁梦中遁身堵住堤坝,此刻的福临或许早已哀鸿遍野。只是,他始终心有牵挂,知她遁梦伤身,总是有一份心疼。

即墨沁被他一唤,瞬时抬眼,定定看向他,见他欲言又止,又起身替她倒茶,知他话有所指,目光更加闪亮,直直盯着他:“谢谢将军!”

荆红林却不再看她,往自己杯子也添了茶,浅浅啜了一口,即刻放下杯子,神色倏然清冷。转身扯动铃绳,侍从立刻打开门:“将军,国师,有何吩咐?”

“请指挥使来一趟。”

默默看着荆红林,即墨沁忍下已到嘴边的话语,既然他不愿说,必有道理,自己便也不问了,免得他届时还要想办法解释。

周政几乎像守候在隔壁一样,很快出现在密室。

荆红林将括要交与周政,仔细交代一番。周政目光专注,极认真地听着,一边微微点头。一番话听完,习惯性地抬眼察看了一眼密室中两人。一个神丰俊朗,一个风姿绰约,然而,仔细看来,两人神色均是难掩疲惫。尤其是荆红林,眼底红丝隐现,更显神思劳顿。

“将军,国师,如今天色刚起,还未亮透,两位先到客室休息一下吧!”毕竟密室里密不透风,全靠烛火照明,两人在这里待了这么久,必然没有在自然光的房屋内舒服。周政颇为过意不去,盛邀两人先去客室休息,待天色亮透再启程。

荆红林略一沉吟,即刻婉拒:“指挥使,不用了。鹿闵还有事务待处理。既然这里此事已了结,我先赶回鹿闵了。”

他此话一出,其余两人一起讶然望向他。

见两人眼神均颇为惊讶,荆红林补充道:“鹿闵时局紧张,我不能脱身太久。”顿了下身形,向两人一一作别。周政在旁,即墨沁神色隐忍,心中千言万语,浓缩成四个字:“将军……保重!”

目光送别荆红林,即墨沁转身也向周政道别。

肃卫厅前,一条道路,荆红林与一众骑将驰然向北,即墨沁乘一顶软轿被侍卫们簇拥向南。两队人马背向而行,马蹄声声中,渐行渐远,各自天涯。

荆红林感受到手腕上“玉树”隐隐发凉,即墨沁胸口的“琼枝”泛起温暖。情之所起,她为他,挂心担忧;他为她,默默退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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