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沁月传 第22章 第二十二章 天命 隆州

作者:书狸 分类:穿越重生 更新时间:2021-02-24 14:48:04 来源:文学城

“国师今晚我来看护,你们都辛苦了,去休息吧!”闵夫人左右环顾一圈,示意服侍的宫婢们退下。

待得众人退去,神色一正,目光灼灼望着即墨沁,说道:“沁儿,你已知你原是乾灵谷玉仑族人士,是祖母十三年前将你带离圣谷,远走千里,旅居云间。当时,祖母事出匆忙,除了你祖父,未告知他人。此后,一直隐匿云间,未与圣谷有任何互通。祖母让你如同孤儿般长大,你可曾怨祖母?!”

即墨沁心口一阵跳跃,眸光微微一滞。从小到大,她其实也有过疑问,在云间,小伙伴们个个父母双全,长辈众多,都是在大家庭里尽享天伦之乐。唯有她,只与祖母相依为命。

然而,她的祖母实在太能干了。既为父亦为母又如师,对她的抚育,完全一力承担。从小照顾她起居饮食,督导她学习四书五经,又教导她琴棋书画。即墨沁十几年成长岁月里,日子过得紧凑充实,几乎没感觉身边缺了什么人。直到近期,她才知道,自己其实有父母兄长。

可是,她绝对相信自己的祖母,做任何事情,她必然有明确理由。如果,是祖母要带她离开乾灵谷,那必然是一定要离开。想到这里,她坚定地摇摇头:“沁儿有过疑惑,但沁儿不怨。”

闵夫人微微一笑,心中一阵欣慰,这个孩子,确实心境超然,爱怜地抚了抚她的长发,神色却又黯然下来:“沁儿,玉仑族隐匿在千年雪山之中,世间几乎无人知晓。如此神秘,因是呈启天命的圣族。按天道轮回,每过百年,族内会出生一位天赋异禀的天命之子。这孩子,便是当世国运昌和的执掌之人。然而,近两百年间,天运玄悖,紫微异象,玉仑族只在十六年前出生了一位天命之子。”

闵夫人停顿了一下,心口一紧:“千余年来,天命之子,必出男孩……”说到此处,她右手微微一颤:“十六年前,你与昭玉公子同一晚出生,族人均以为,昭玉公子就是圣族已经盼了两百年的天命之子……”

闵夫人声音倏然又低了一些:“然而,随着你渐渐长大,到了三岁,祥瑞圣迹已愈发明显……”

即墨沁呼吸一窒,祖孙俩目光凝视,她心跳逐渐加速。原来,自己梦里遁行,并非邪意缠身,而是命中注定。只是,即使是女子,若真是天命之子,且为世运执掌之人,为何不能按部就班,履行天职?相反,祖母却要匆匆带她离开乾灵谷,匿迹隐藏?

“千年天运,悖异显象。你年满三周岁之前一月,我与你祖父悄悄找到圣族长老,寻求天示。”闵夫人目光一阵闪烁,呼吸急促,想起当日场景,依然心情激烈起伏:“众长老惊诧之中,遍阅族中密籍探查玄机。二十余天后,方在千年古籍中知悉,紫微异悖,千年始发一次,命道若出天女,则水逆天相,即为反噬。自遁梦起,行运一次,反噬一次,直至神消身灭……”

此时,闵夫人的声音已几不可闻:“寿长不过二十岁……”

即墨沁闻之,全身如同坠入冰窟。瞬间已经明白,她已年满十六岁,再这样遁梦下去,在这世间,她最多还能再活四年!

闵夫人紧紧搂住她:“我与你祖父,跪求各位长老能否从古藉中寻求化解机缘。可是,各位长老自阅读古藉之后,言行大变,除了告之二十年大限,不愿再提古籍一事,只说天命即定,且是水逆之相,为保万无一失,待你年满三周岁,即请入圣山修行。”

“其实,我与你祖父在与长老的话语中,已发现一些端倪。古藉中的记载,应该并非如此简单。元长老漏出话来,若十六岁时未出现遁梦神迹,天命水逆或有回转,却被大老长厉声打断。此后,即以族规压制,让我俩即刻回家,并关闭长老室,不许再论及此事。”

“我与你祖父万般无奈,只能先行回去。一入家门,见你咯咯笑着扑上来求抱,真是苦痛到心神俱焚。”即墨沁听着闵夫人缓缓道来,沉静的脸上泛起伤楚,愈发觉得难受。

“眼见你三岁生日即到,我与你祖父几近崩溃。思来想去,只能破釜沉舟,带你即刻离开乾灵谷,为你求得一条生路。如若真如元长老所说,你幸而未在十六岁之时遁梦,再带你回族。届时,接受任何族规惩处,我都愿意承受。可是……”闵夫人一阵叹息。

即墨沁这才知晓,为何祖母每年给她过生日时,心思都特别凝重。对于她而言,每过一年,即意味着希望更大一点。

然而,小心翼翼了十五年,最终,即墨沁还是戴上了那个手链。想到那个平空出现的牧羊人,她心头微微发苦。当日,她原是好心一片,谁料,竟是踏入了一个生死陷阱。

“祖母,沁儿当日无心戴上这个手链,是受那位牧羊人所赠。这位牧羊人,是圣族长老么?”

闵夫人若有所思,微微摇了摇头:“自离开玉仑族后,对于行踪,我极为谨慎,几位长老应该不会知道云间。这位牧羊人,应是另有玄机。玉仑族传说中,从未有过手链一说,也无牧羊人一说。”

闵夫人顿了顿,语气略有点响亮起来:“这,或许也是异相之一。当年,几位长老在说及你时,总是有所隐藏。令人始终觉得,你的天命,没有那么简单。或许,这也说明,你虽然已在十六岁时出现神迹,可能还有寰转的生机。所以,祖母这次一定要再回玉仑族,希望能找到元长老,问明白其中机缘,甚至能够看到古籍……”闵夫人的话语突然戛然而止,神色一滞。

即墨沁见她神色,心中已知祖母想做的事,没有达到预想结果。她轻轻握住闵夫人的手,安慰着她:“祖母,不管如何,沁儿已经得到祖母这么多年的疼爱,真的很满足了……”

“好孩子!“闵夫人疼惜地攥住她柔弱无骨的小手,抬眼望着她,眼中渐渐氤氲出泪花。这个十六岁的孩子,如此美丽,如此聪慧,如此纯良。此生,却要经受一次次反噬之痛,最终难逃销骨蚀形,血崩而卒的命运。只因她是女子命格,哪怕是天选之人,也要承受这天命难违的苦难。她的内心,是有多么不甘!

闵夫人忍下悲伤,又继续说道:“沁儿,祖母还是见到了元长老,他不愿言语,只默然用手蘸水,悄悄在桌上写下‘星月合璧’这四字,又即刻抹去。祖母知道,他不能泄露天机,但我们只要能够参透这四个字,就还有希望。”

即墨沁听了,心头不禁一振,轻轻念道:“星月合璧?祖母,元长老的意思,是指需要等待出现‘星月合璧’的天象之日么?”

闵夫人轻轻摇头:“从古至今,我未曾听说有过‘星月合璧’的天象……”眼神中闪过一丝犹疑,目光忽黯了一黯,又轻声说道:“万万没有料到,仅仅因为这四个字,第二日,元长老突发暴疾,离世了……”

即墨沁心头一惧,:“什么?”

“沁儿,这四个字,你只能牢牢记住,绝对不能再说出来。天机不可泄露,这天启之命,太过凶险……”

想着元长老竟因这四字去世,即墨沁心情渐渐沉入深渊,咬唇沉默不语。

闵夫人见她极为难过,连忙搂住她:“沁儿,元长老既肯释出这四个字,必有他的原因。乾灵谷世代不涉俗世,却能承启天命,历代长老遵循的,也非凡俗之规。如今,元老长肯对我点示,必是使命所持。说明此后的命缘,应该能够把控……”

即墨沁听着,心中慢慢有所醒悟,安慰闵夫人:“祖母,繁星殿内,书海浩瀚,帝上允我时刻出入。元长老慈悲,舍身取义,给出了这个示意,我必不能辜负于他。今后,我便天天去查阅典籍。玉仑族藏有古藉,说明前人自有记载。藏书百万的繁星殿,未必没有线索。或许,就能找到指向‘星月合璧’的出处!”即墨沁内心坚定,一双明眸闪闪发亮,在一片烛光晃晃的朦胧光晕中,煜煜生辉。

闵夫人心中骤然一凌,默默注视着目光坚定的即墨沁。此时此刻,这孩子似是一夜之间稚气全褪,眉宇隐约浮动着一股坚毅之气。

她内心一阵喟叹,既有慰藉也有忐忑:“好,沁儿,我们还有时间,一定能勘破玄机”。言语之中,她还是压下了其余几句话。其实,当时元长老还给出了另一明示,但未到绝境,她不会告诉即墨沁。毕竟,这一年里,若她真能勘透”星月合璧“的原义,或许便能寻获生机,不必采用另外一个惨烈的方式了。

想到这里,闵夫人紧紧握了握拳头,时间到底够么?距离这孩子二十岁,虽然还有近四年。但是,她能够有把握续她生年的时间,却只有一年。如若一年后,还未找到……闵夫人不愿再想下去,只是紧紧搂住了即墨沁,心中暗暗发誓:“无论如何,这孩子会长命百岁的!”

好好睡了一觉,即墨沁自觉气息平缓,原本入骨的刺痛已然消弥。她静卧榻上,头脑无比清晰,再次细细回想祖母今日话语。

发生在她身上的奇异变幻,归根结底,便是“天命之女”四字。手腕上的手链此刻几乎感觉不到,似乎不曾存在。她心中虽还有疑问,但比之以往笃定许多。

了解了玉仑族的来龙去脉,知晓了天命如此,她反倒淡定了下来。自从来到大晏皇宫,她在繁星殿阅看了不少星相玄学之书。自古以来,天机玄妙,天道轮回,此消彼长,往往必有制衡。

她相信,既然祖母能够千辛万苦求得“星月合璧”的启示,便一定还有机缘能够扭转乾坤。她下定决心,从今往后,只要时机允许,她便天天到繁星殿,翻遍那里的百万藏书。天道酬勤,她誓要找到答案。或许,有一天,她能在履行天命之道的同时,不再受制于反噬之痛,寿延天年,携同奶奶回到乾灵谷,与父母兄长团聚,尽享人间天伦之乐。

以后几日,即墨沁一有时间,便进入繁星殿查阅典藉。她既知身上异相与出身有关,找寻书籍也就有的放矢。除了星相玄学,特别关注自古以来异域奇闻。

很快,她便发现,原来,弘文帝也曾下旨组织过一次大规模的古藉查阅,在几十万书籍中,梳理出了千余本涉及列朝各代各区域部族奇闻异事的书藉,还专辟书间,单独存放。

联想到祖母被迎入和京,自己被封立国师,即墨沁又一次深切感知,弘文帝处事之缜密。如今,她在朝堂上获得的这份信任,着实来之不易。若非弘文帝心中已然有底,自忖能够掌控于她,又怎会如此放心赐她恩宠,崇景殿内,自由出入。

即墨沁连日出入繁星殿,弘文帝很快便已知晓。自从家宴那天,见过即墨沁昏迷,他对她更显宽容。知她一头扎入古藉,必然是想找寻有关自己异相的线索。繁星殿中典藉虽多,但目前看来,有用的线索并不多。因此,他也并未多加询问。

其实,前期他去将军府质问天水堡一事,已知荆红林与她首次相遇,便是见她孤身昏厥路旁,嘴角流血,故出手相助。他由此已知即墨沁虽然天赋异禀,却身患痼疾,时有滋扰。

家宴当晚,御医曾禀明他,即墨沁体质凝滞燥热,虽与她当日饮酒有关,但脉像比起常人更疾烈,病根深种,需格外当心。他实在喜欢这个女孩,因此也格外上心,特赐西域雪莲,让即墨沁调息休养,尽显关怀。

即墨沁自知家宴昏迷之时,弘文帝特意前来探望,还宣召御医,此次获赐雪莲,内心更是感激。乘着近期茉莉花开,采撷晒干,制成花茶。择日,去崇景殿奉茶。

进入大殿茶室时,弘文帝还未退朝,即墨沁算算时间,已比平日晚了半个时辰,便又换了一遍热水。一会儿,听得一阵匆匆脚步声,似有不少人依次走入殿内。即墨沁煽了煽炉火,很快热水滚过,再添入花茶,翻腾了几下,一壶清香花茶便已制成。她将清碧色茶水斟入玉壶,再放上一个镶金玉杯,便将茶水端出。

殿堂上,弘文帝正襟危坐。四皇子赵显站其右侧,两位将军站在赵显身后。右相司马容道站在弘文帝左侧。几个人正在讨论什么。即墨沁略一观察,见弘文帝微微蹙眉,似是颇为烦心。听到动静,弘文帝眼峰一抬,见是即墨沁端着茶盘婉约而来,又闻一股清甜茶香扑面飘来,眉头微微一松。

喝了几口茶,弘文帝甚是惬意,放下茶杯,继续听赵显与司马容道讨论隆州马场之事。渐渐,眉头又拧了起来。

即墨沁在旁,不一会儿也听了个大概。隆州马场是大晏国的囤马地之一,也是皇城戍卫御林军马匹的圈养之地。距离和京六十里,三面环山,一面临水,土地肥沃,草木繁盛,是豢养马匹的丰水宝地。出自隆州的马匹,膘肥体壮,快如疾风,历来为皇城御林军标配。

这几日,马场内的良驹却接二连三口吐白沫,全身抽筋,瘫痪在地,似是得了癫风,虽不至死亡,却无法站立。短短数日,已有五百余匹战马发病,且有漫延之势。马场的牧司、兽医倾尽办法,竟是救治无方。更大的问题是,隆州马场这样的损耗,已经影响到皇城戍卫御林军的战马配备。再之后,常备军的战马配备也要出问题。

大晏国疆域广阔,边防卫戍原本压力就大,若战马出现短缺,将士行军、巡察、迎战都会受到影响。因着此事十万火急,商量时几个人均是眉头紧锁。弘文帝不时用手指敲击桌案,显得极为烦恼。

“莫不是,马儿中毒了?”即墨沁听了一会儿,若有所思,脱口说了一句。赵显与司马容道几个人讨论了半天,都在想办法怎么从隆州迁移马匹,或从其他马场调配马匹。即墨沁突然冒出这一句话,有不同思路,几个人倏然将目光投向她。

即墨沁被齐刷刷几道目光瞬间盯住,背脊一凉,猛然想起张长庭曾警示过她,在崇景殿侍茶要听之勿言,脸色顿时一白。

弘文帝却目光灼灼,思忖了一下,沉声道:“即墨,有话可直说!”

即墨沁自从于崇景殿救了曦和公主之后,弘文帝恩准她奉茶时不以国师身份,不戴面纱,勿有束缚,故弘文帝也直呼其名。王公大臣到这里议事,都以为她是个普通宫女。

见弘文帝没有动怒,又似颇感兴趣,即墨沁定了定心神,开口娓娓道来:“帝上,这些马儿的症状,颇像《兽禽奇闻录》中的一例中毒逸事。春秋鲁国大夫,在山野为农户治疗病马,几番查探未能找到病因,最终只能另辟奚径,从马儿食水着手。这位大夫候了一天,待马儿排泄之后,在糞便中发现一种草渣,甚是怪异。后为马儿清胃,救了马儿。原来,当时天气炎热,河中水草长势繁盛,含有微毒。马儿喝水时,吞入腹中,致使抽筋瘫痪。奴婢觉得,隆州马场的马儿,或也是误食了不洁之物,导致瘫痪。若能找到病源,便能制住病发。”

赵显身后的红衣将军突然说道:“隆州马场已豢马五十余年,禁卫森严,草食、饮水均一日三查,极为干净,怎会混入不洁之物?”他瞥了这位宫女一眼,继续说道:“隆州谷内,近年常有瘴气弥漫,阴冷之至。历年来,马匹生此癫症总有数十匹,且逐年增多。隆州虽草木丰盛,但若瘴气横生,便不宜再豢养战马。此次,便是因着年前天气格外湿冷,瘴气浓重,故马匹发病迅疾,医之无效。当务之急,无关病源,而是要找寻新马场,把健康马匹迁移过去!”

他觉得即墨沁以典故逸事为例,信口雌黄,未免可笑,一一加以驳斥。

即墨沁听着,眉头暗蹙,默了一默,知道这位红衣将军必是马场负责之人,说的未必没有道理。只是,按照这些马匹的病状,实在颇像中毒之症。她自天水堡与雪儿学了一些药草知识,对行医问药颇感兴趣。平日,也阅看了一些医药书藉,已颇具学识。

想了想,觉得还是要讲清楚,便又道:“将军,瘴气阴冷之因,或有影响。只是,从症状分析,若无一定剂量,仅凭几阵瘴气,实难造成如此伤害,此为其一。瘴气致病,往往人兽同患。但目前来看,仅是马匹有恙,人则并无疾患 ,此为其二。”

她一边说一边继续暗自推敲,神色审慎:“癫症为经脉受损之像,常是母胎里落下的沉疴之症。一个千匹马群里患病数十,倒是正常。隆州马场几日之内,便有五百余匹马儿瘫痪,实是太过疾猛,此为其三。奴婢觉得,此疾既奇又猛,属突发之症,更符合中毒之症!”

即墨沁一番分析说完,几个人全盯着她。那将军气鼓鼓想要再驳倒她,一时竟没找到更好的方向。这边厢,赵显眼睛愈来愈亮,嘴角泛起浅浅笑意。司马容道心里暗暗称奇,崇景殿里藏龙卧龙,一个侍茶宫女,述理论道竟如此有理有据,思维缜密,不禁缓缓伸手捋了捋胡须,上下仔细打量起即墨沁。

弘文帝最是淡定,即墨沁的聪慧敏锐,他早就领教过。今日发现,她竟然连兽医学识都如此精通,把个主管军需的兵部将军辩驳得哑口无言,不禁又好笑又欣赏。他手指又敲了敲桌案,目光转向露出微微笑意的赵显:“昊王,你意下如何?”

赵显统帅皇城百里兵防,隆州马场出这种事,他最是心焦。

这几日来,他一直驻守在马场,见兽医们手足无措,将军们又急于搬迁马场,希望能一劳永逸。但是,几千匹马儿,一下找到合适的马场,也不是件容易的事。还要分精力从其他马场调配现用的马匹,真是焦头烂额。

即墨沁的话,无疑提供了另一种解决之道,若马匹真是中了毒,只要及时揭制毒源,接下来,事态便能得到控制,不必劳师动众将整个马场放弃。而且,即墨沁分析得头头是道,不无道理。

他心中原本就有些疑问,为何此次发病如此迅猛,只是碍于情势紧急,事急从权,想先采纳将军们意见,保下健康马匹再说。如今,依即墨沁所见,马场可能不是地势瘴气所祸,说明还有控制的余地。他当然希望能够以最简单的方式,解决这次危机。

见弘文帝来问,立刻回道:“父帝,即墨宫女的推测,也不无道理。西山新的马场还在准备,至少需要两天,儿臣觉得,乘这两天时间,还能再到现场探探情况。”

他的这番话,弘文帝甚是满意。凡事可以两手准备,新马场一边可以准备起来,旧马场究竟怎么回事也能再探查一番。毕竟,隆州马场已用了五十余年,突然发生这种状况,还是颇为可疑,的确需要好好查证一下。

他目光又转向即墨沁,见她脸色镇定,似乎还在思考着什么,心中一动,这个女孩胆子大有主意,不会人云亦云,且学识广博,仅凭几个人的一段讨论,便能分析状况判断疑点,绝对是个现成的可用之才。

赵显见弘文帝目光一直停留在即墨沁身上,心中已有了主意,上前说道:“父帝,儿臣想调配即墨宫女到马场一探。一是直接判断更可靠,二是如今事态紧急,若即墨宫女能在马场看出端倪,或能直接找到破解之策。”

他的意思很明白,让即墨沁直接到马场看马就行了,若真是中毒,再想个办法解毒,也不要来回通传了。否则,各类讯息还要从马场到皇城之间传递,实在耽误时间,消耗不起。

弘文帝略一点头,立刻应允。

一个时辰之后,即墨沁绾起长发,身着校尉衣装,跟着赵显匆匆赶往马场。路上,赵显暗暗仔细打量了这位姑娘,明眸善睐,气度非凡,脸色略显苍白。一身校尉男装,骑马甩鞭驰骋,手势利落干炼,甚是英姿飒爽。

他愈看,愈觉得与某人般配。想到此,深深叹了口气。

六十里路,一众人快马加鞭,傍晚便已到达。先进了赵显军帐,准备休息一下。即墨沁知时间紧迫,喝了几口水便要求去马厩看病马。

赵显见她虽是女孩,做事爽朗,无一点娇态,更是暗暗欣赏,示意身侧副将先陪她去看病马。他自己有一堆事务需要处理,等处理好了再一起陪她探查。

即墨沁走出军帐,左右眺望了一眼,正感叹隆州马场草场辽阔,草木丰茂。

蓦然,一阵疾疾马蹄声似隆隆雷声由远及近,向这边飞驰而来。定睛一看,一众十余匹铁骑,个个玄色盔甲,红色披风,似挟带风云,气势夺人,从马场入口滚滚而来。待到军帐近处,齐刷刷翻身下马。

领头的一个,身姿英拔,剑眉朗目,面色沉静,不是荆红林是谁?一下马,他神色霭霭,一双曜然黑眸四处环顾,飞快地打量了一下四周。

即墨沁猛吸一口凉气,慌忙转身,躲过了他的凛凛目光。

她自家宴后醒来,因着醉得厉害,对当晚发生之事几乎已经断片。直到问了玉芸,玉芸颇为难地告诉她:当日,她紧盯着荆将军穷追不舍,老是问他伤势。人家客套回答,已不愿再搭理她,她总是不罢休,似是不信他所言。从宴会上追问到湖畔边,问得人家再三摆起了脸色。玉芸说起这些,看了她好几眼,神色颇为无奈。

即墨沁被她一回述,一些模糊记忆开始渐渐泛起。荆红林当时的冷淡之色、嫌弃之情,倏然出现在眼前。心头顿时一冷,她开始记起荆红林当天对她的冷若冰霜,记起自己当时对他反应的万般委屈。

如今回想,她依然非常疑惑。但是,只要想到自己酒后像入魔一般,先是大庭广众之下冒然询问,后又三不罢四不休地继续追问,真是恨不得能找个洞钻进去。

谁能晓得,平生第一次喝酒,就窘出了天际。她已暗下决心,以后再不碰这醇香之物。而且,近期是万万不能再碰到荆红林了。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在隆州马场竟然也能碰到他。她心里发急,脸上发烫,只希望能够赶快逃离这里,急忙转身往另外一个方向走去。

她身旁的副将,刚与荆红林打了个招呼。一回头,见即墨沁自顾往前匆匆走去。愣了一下,连忙跟上前去,一边喊着:“欸,御史,是这边,这个方向……”

荆红林左右环视,见赵显副将从军帐里出来,似有事马上要外出,因是熟识,便点头打了个招呼。

再一瞬,瞥见他身旁一个小小身影,一身校尉装扮,一闪即过,有些古怪。正欲定睛再看,那身影已转了个方向,消失不见。那位副将也匆匆向那个方向赶去。他心中打了个疑问,大步迈入军帐。

赵显正埋头在一堆军务文案之中,听到一阵利落的脚步声,知道荆红林来了。一抬头,咧开嘴笑起来:“有劳天策将军,来喝口水,休息一下!”

“你倒是回来得快!”荆红林放下马鞭,在一侧盛满清水的脸盆里洗手擦脸,颇有些奇怪,赵显怎么回来得这么早。他这几天因着隆州马场的事,一直在各大马场巡视。

他统率的百余万军队,精锐俱是骑兵。如今,隆州马场马匹病耗严重,他必须确保其他马场万无一失,还要调配其他马匹增援皇城戍卫御林军。连日来,他将离和京最近的六个马场巡查了一遍,马不停蹄辗转千余里。

期间,他一直与赵显飞鸽传书保持联络,知他昨晚赶去和京面见帝上,估计要深夜返回马场。他正好今日赶回,准备碰头之后,根据帝上旨意及目前形势,连夜再商量后续。没想到天色未晚,赵显已经回来,倒是正好可以一边吃晚饭一边商量。

赵显用眼神示意几位侍卫退出军帐。然后,笑眯眯地看着荆红林,正在酝酿接下去该怎么说。他素知荆红林对这位即墨姑娘颇为上心,却也十分清楚荆红林的困境所在。

在家宴上,他看得仔细,荆红林对即墨沁的反应极为冷漠,甚为古怪。他固然心疼荆红林,却也颇为无奈。

他知道荆红林不是他,若按他肆意飞扬的性格,喜欢谁就去找谁,哪管那么多条条框框,先软玉在怀,拥有了再说。但是,荆红林永远是荆红林,他从小厉炼的经历,他所背负的东西,让他永远不能随性至此。

故而,从赵显的内心里,他深深希望荆红林能够摆脱这些沉重的职责,活得自由洒脱一些。然而,从他的身份来说,他只能看着甚至依赖于荆红林履行好他的职责。哪怕,知道他已经不堪重负。想到这,看着荆红林始终紧绷笔直的身躯,他有些戚戚然。

但是,仅一瞬,心情又飞扬起来。人生苦短,要多享受开心的事。现下,他就有一件开心事,要与荆红林分享。想起崇景殿的那场交锋,心情大好,眉峰一挑,笑着道:“是啊,那是因为在崇景殿遇到了一位高人!”

荆红林见他眉毛一挑,知道他定是遇到了兴奋之事,缓缓坐下来,倒了杯茶慢慢喝着,等赵显开场说这位高人。

赵显留了点悬念,未将即墨沁的名字说出来,只说了军需将军与即墨沁的一番对话。如今复述起来,更觉有劲,一边兴奋地抚着手掌哈哈大笑起来。

荆红林也知道赵显身边的这位军需将军,掌管军队缁重多年,做事说一不二,为人颇为古板傲气。听着赵显绘声绘色的描述,想着他当时瞪着眼睛无可奈何的神情,确实觉得有点好笑。不过,细细回味这位高人的话,的确颇有道理,内心也暗暗为这位高人叫好。

赵显倏然收了声音,有些神秘兮兮地盯着他问:“猜猜,这位高人是谁?”

荆红林见他古里古怪,几次不愿在他面前直接说出此人名字,不知为何,眼前突然闪现刚才在军帐外一掠而过的纤弱身影,愈发觉得熟识,心中似是有了底,手指转了转茶杯,挑眉说道:“别告诉我是个校尉!”

赵显一愣,旋即兴奋地高声喊道:“对,还是位地位尊贵的侍茶宫女!”

荆红林脸色瞬间凝滞,崇景殿中侍茶宫女,地位又尊贵,溢于言表的聪慧,还有那个弱小的身影,竟是即墨沁!

他猛然站起,神情复杂地看向门口,身姿犹如弓箭般绷直。如此良久,忽又想到了什么,身形缓缓松弛下来,慢慢坐了下来,脸色阴晴不定。

赵显见他这番举止,又暗暗笑了起来,拍了拍荆红林的肩,缓缓说道:“这位即墨姑娘,原来不光精通音律,还真是个聪明人儿,又是个能吃苦的能干人。她如今是御史身份,奉旨到马场两天内查明马匹病因。与我一路驰骋了六十里路,一下马就喝了几口水,便与副将去马厩查探了。真是世上少有,世上少有!”

他喟叹了两声,又把头埋进了军务之中。他的话已说完,如今,就要看荆红林的反应了。

荆红林愣是坐着,一动不动。

赵显等了他半天,竟是一点反应也没有,从文案堆里抬头看他。见他依然如石佛坐定,腰板笔挺,英气十足,只是脸色不大好看,薄唇紧抿,显然内心还在激烈交锋。

赵显有些笑不起来了,心中轻轻一叹,推开桌案,站起了身:“这些军务,我已处理得差不多了。现下要与御史一起去查探,你去不去?”

荆红林默了默,开口道:“中毒之说,虽有道理,但真要在两日内找到源由,颇有难度。你且去探查,我将这几日巡查各马场的情况再捋捋,有三个马场似还有多余的马匹可以调配。”一会儿,他的神情已云淡风轻。好像即墨沁的存在,根本与他无关。他如今手头上做的,才是要紧之事。

赵显见他瞬间又恢复冷静,思维转回理智状态。对即墨沁之举并不在意,枉费他一番苦心,一口闷气顿时堵在胸口,重重瞪了他一眼,不再理他,大步走出军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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