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爱的蓝 第10章 别离

蓝被带走之后的数年里，没人知道蓝在哪里，怎么样了。连在军部就职的赵将军也无法知晓一丝消息，只听说军部有一个极为出色的中尉，体术和粒子操作的能力是有史以来最强的。

赵令章平安地生下了孩子。一头金发的男孩和母亲长得如出一辙，恬静酣睡在父亲的臂弯里。他们依照约定为孩子取名赵习州，期待他长大遨游星河。

“希望蓝能够平平安安。”

无数个节日里，赵令章和楚问西都会许下这样的愿望。

蓝的再次出现是在远征的战场上，他驾驶着联盟新型号的机甲在前线作战。星图不完整，需要他在大部队之前进行扫描航道，寻找最佳的路线包抄逃逸在外的星盗。

“报告，新航道扫描完毕，新坐标……”

蓝熟练地操作机甲，将路障移除，向军方发出通讯后，准备折返。通信器中的对方迟迟不回话，他现在又身处小行星带，不宜久留。

他开启了扫描，发现四周并无不妥，正要折返，身后的光线却逐渐消失。

是一架体型庞大的星舰，和它比起来，蓝的机甲显得极为渺小。对方打开照明，白茫茫的光线刺眼，而蓝也很清楚的看到了自己身上的多个射线亮斑。只要他有动作，就会被击穿。

“请求通话。”

蓝按下了操作扭，对方的脸也逐渐投射在舱内。星盗的头目还算是长相周正，眉目之间透露出一种危险的味道，深色的瞳孔，正凝视着他。

“我知道你，是你当初剿灭了我们的先锋。这次不巧，你撞到了枪口上。”

机甲左翼报警，流弹擦过，驾驶舱的重力系统有些影响，几次颠簸调整才恢复平衡。

蓝并没有说话，直视着对方，悄无声息打开了扫描。不出他所料，舰上的人不多，弹药也不算多，想必他们是调虎离山。

“不是不巧，是算好了要把我困在这里吧。”蓝直视着对方，同时操作调出了能源舱。

“我走不了，你们也别想在小行星带好过。”

蓝翻身离开驾驶舱，对方同时已经开火，机甲受损严重。如此一来他只能寄希望于能够通过备用能源舱迅速离开这个位置，并用剩余的机甲能源制造一场小型爆炸，搅乱小行星带的重力场。

蓝的左臂被打伤，用不上力气，他进了能源舱后，紧急启动了脱离程序，他需要用最快的速度赶到大部队所在的位置。

脱离后蓝顺势利用了爆炸的气流做了推进。

“告警！能源不足！”

屏幕上一片红色告警，蓝看着坐标，此时距离大部队也并不算远。

“准备出仓。”

他佩戴好氧气面罩和防护服，能源舱的灯光瞬间熄灭，只剩下他瞳孔中反射的一点微弱的光线。

“祝您……顺利。”

“会的。”

从能源舱中一跃而出，防护服自身有推进功能，不一会，他看到了主战场的惨状。因为这一块开阔，远离补给地，且无遮蔽，并不能很好做躲避，导致了很多机甲伤亡。

对方的机甲算不得精良，但是胜在机甲数量多，局面有些僵持不下。

“蓝，快走。回补给地求援。”

“楚问西，你为什么在这里？”

蓝有一瞬间的慌神，他匆忙看向离自己最近的机甲，对方正抛出绳索准备捕获他。

“我作为生物机甲师到前线不是很正常吗。不是聊天的时候，快去求援，这里还能坚持一段时间。”

蓝攀在机甲上，隔着驾驶舱的玻璃，能看到在操作键盘上忙碌的双手，楚问西眉头紧锁。而前方的火力凶猛，不断有机甲坠落失联。楚问西将机甲上配备的两枚弹头装配完毕，他摸出了项链，温柔地低头一吻，用手指摩挲。

“蓝，活下去。”

楚问西看着他的目光中带着期许，也有决绝。蓝还没有意识到他要做什么的时候，已经被送进了机甲驾驶舱。而楚问西，换到了隔壁一台灵活机动的机甲上，扫描那台机甲发现上面是配备了大量的能源核。

“楚问西！你不能去，还有赵令章和孩子！你清醒一点！”

蓝很少有这样情绪失常的状态，他的声音敲在楚问西的耳膜上，希望能让对方清醒过来。

楚问西关闭了通讯，也关闭了定位功能，开启了隐身模式，深吸一口气，向着最前线冲去。

蓝的脑内轰鸣，他想要救楚问西，楚问西不能死，他一定要活下去！

“这是粒子的光芒，蓝。”

蓝驾驶着机甲紧追楚问西，脑内想到当初和赵令章在花园的树下，她解释粒子如何凝聚的样子。

“如果可以的话……”前方的战火又猛烈了起来，爆炸的火光直刺他的双眼。

“抢夺驾驶权！”

他的眼底闪着幽幽蓝光，对面的炮火逐渐消失，机甲也有些失控的颤抖起来。

“抓住前面的机甲，卸掉能源，准备救生舱。”

楚问西还没有反应过来，机甲就已经被捕捞绳索拉到了蓝身边。

“我说了可以解决。你只要等着回家。”

蓝松了一口气，笑盈盈地看向他，像是又回到了三个人在一起的时候。

“通报！是宙斯！注意躲避！”

机甲雷达响起，尖锐的高警声中，蓝看到远处迎面而来的武器带着灼人的热度。宙斯的杀伤力非常广，被归类为违反人类道德的武器，早已被禁止使用。而联盟这次的装备并不足以抵挡这种高杀伤力武器的攻击。

蓝按下了救生舱的发射按钮，输入了坐标，将所有的氧气和能源都移到了上面，同时开启了救生舱的防御屏障和通讯权限。

“认识你们真的很开心。祝你们幸福，长长久久。也不要忘记我，好吗？”

楚问西听到这句话的时候，逆着光看到了淡蓝色的粒子屏障从蓝四周展开向前推进，蓝的防护服已经亮起了红灯，逐渐失效。失效的防护服不能抵挡任何的宇宙射线，没有办法提供任何保护。

前方撤退的机甲也听从指令，躲进了这层淡蓝色的防护屏障中。

蓝站在机甲顶部，抬起头，像是一尊精美的雕像，望向远方。

宙斯途径之处，坚硬的机甲瞬间粉碎，飘散。蓝怒视着它，张开了一层又一层的粒子。他的目光开始明明灭灭，缺乏氧气的身体开始变的笨重，疼痛。宇宙射线的烧灼感直达肺腑，连口腔里也开始翻出血液的腥甜。

“再见，楚问西……”

楚问西最后失去意识前耳边嗡鸣，眼前一片雪白，却没有任何痛觉。

可是心的一角，坍塌了。他知道，他们都失去蓝了。

这件事情，作为机密，被封存。除了很多这场战争幸存下来的人，没人知道，有一个人，用生命结束了战争。

白驹过隙，以为这件事情就此尘封，蓝也永远安眠在星海之中，联盟却使用基因对蓝进行第二次唤醒，是为了联盟开拓远征战线。

赵令章得知后，一病不起，缠绵病榻许久，这件事成了她解不开的心结，耿耿于怀，郁郁而终。

这一次，蓝色的粒子，在冥王星外的疆域，燃烧起了一片辽阔的大海。而远在蓝星上的人在不久之后，在天空中也看到了一块蓝色的火焰的余烬。燃尽一切的蓝色火焰将航道开辟的更宽阔，同时也再次震慑了联盟中的暴徒。

至此，冥王星星域，有一片历史以来最开阔的区域，被命名为：蓝海航线。后来在这里建立了蓝星的营地和港口，开启了太阳系向银河系进发的征程。

祖父只是只言片语，并未过多谈及蓝的曾经。赵习州靠在椅背上，仰头看向漆黑的穹顶，他不敢想象鲜活温柔的蓝在得知自己是一个人造武器的时候会有什么反应。漆黑的瞳仁里面会有惊慌，会温柔地选择原谅吗？会义正严辞地说要坚持正义吗？

人类膨胀的征服**冲破了大气层的阻碍，道德也在科技巨刃下变得缄默。占有，征服被谱成了赞歌，星际远征时代里，人性的光芒成为了奢求。

赵习州脑海里浮现的是蓝击杀变异怪物的果断、火炉旁讲课的温柔、被拷打时的脆弱、昏睡时候的恬淡……明明是鲜活的一个人，确是被人类造出来的武器。他“死亡”过两次，有没有感到害怕或者孤独，有没有人陪他走到生命最后一程？

老人接着翻照片，赵习州看到了蓝与祖父还有其他几位元帅的合影。年轻的蓝，身着旧式黑色军装，胸前是徽章和银色的绶带，他身姿笔挺，笑容温和。

“如果你想知道更多，格蕾丝可以帮到你。”

“我承认，蓝很优秀，但是他依旧是联盟的武器。”

老人站起身，走到赵习州身边，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

“不会再有第三次。我不希望。”

赵习州的话被夜风吹散，杯子里的酒也见了底，这场谈话中的祖孙二人不欢而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