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烦您给我分成五份。”陆远生站在摊子前,思索了一下,“四份吧,有些装不下了。”
系统看了看她胳膊上那个快要爆满的篮子,默默道:“你为什么不去扔铅球?”
陆远生:“什么?”
系统:“没什么。”
四份糖糕塞进篮子,陆远生胳膊一弯,险些落了满地。
“没见过哪家贵女像我这般拿东西的。”她边走边嘟囔,“要不是不敢用阿莺,我也要带丫鬟出门,让她帮我拿……”
系统毫不留情地拆穿:“你只是使唤不惯罢了。”
陆远生撇了撇嘴,也没反驳。
“荆州时还好,可这候府规矩森严得多,仆从丫头们都规训了好久。要是被他们盯上,总觉得自己舒展不开。”
她清点了一下篮子里的东西,又开心起来,“今天买了不少,又可以做好多棒棒糖。等过几日,说不定还能寻点水果,许久不吃,有些馋了。”
身后突然传来轻微的嗽声。虽满街繁华,这声音微弱,但离她太近,还是注意到了,立时回头,却空无一人。
陆远生拧眉,“听错了?”
随即摇摇头,“算了,还是快点回去。长安的宵禁这么严,一会儿被抓了,肯定会被骂惨的。”
贺行之看着那个姿态优雅、形貌昳丽的背影,平生第一次生出一种荒谬的错觉。
这个人,为什么比他还能装?
他跟了她一整天,看她从早市逛到午市,买了许多玩意儿,竟大多都是食物。
想来之前她给的“封口费”,也是出自这些材料。贺行之莫名觉得有些好笑,她究竟需要封多少人的口?
他也荒唐,竟觉得这样一个女子会与当年的宫内惨案相关联。
说到底,不过是从荆州来的、有野心的贵女罢了,虽同这长安的贵女有些不同,本质上也并无区别。
把宝押在贺少敛身上,她很聪明。
不过,要牺牲她的姐姐嫁给自己,这恐怕在她意料之外。
贺行之自嘲地勾起嘴角,随即又恢复面无表情。
若是真的这般心思深沉,怕是再牺牲候府上下若干人,对她来说,也不过小事一桩罢了。
*
候府。
“姑娘今日回来晚了,大姑娘在您院中等了好久呢。还是老夫人传膳,她才走了,托阿莺带句话给您。”阿莺拿着一件袖炉递给陆远生,替她摘了斗篷,才继续往下说:
“‘你做的糖糕我很喜欢,公主爱吃甜食,想必也会喜欢的’,大姑娘就是这么说的。”
陆远生冰凉的指尖捂着袖炉,好容易感受到暖意,听到这话,笑了起来:“知道了。你把我昨儿做的茶点送去,就说谢过大姐姐,怜弥知道了。”
阿莺不解:“大姑娘只是说了句话,姑娘送去茶点,为何还要谢呢?”
陆远生对她招招手。
“大姐姐的意思是,让我多做一些,回头进宫见公主时带上,公主会喜欢的。”她挑挑眉,“公主欢喜了,那不就……”
阿莺眼睛一亮,“姑娘真聪明!”
领了话,她用食盒装了茶点,本就想走,临行前对陆远生瞧了又瞧。
陆远生忍不住了,问:“有什么话么?”
阿莺立刻不好意思地笑起来,“瞒不过姑娘。阿莺只是斗胆问一问,姑娘别怪罪。——如今府上在传姑娘与景王定了亲,瞧着如今这情形,原来竟是真的了?”
陆远生立刻明白了,这丫头在府中混了这么久都只是一个外院的洒扫丫鬟,终究是有原因的。
嘴上没个把门的,瞧着主子和善就这样的事情也问,她还没到自己院子多久呢,又不是多么推心置腹的心腹丫头。若是脾性不好的人,随时让她殒了命也未可知。
话虽如此,陆远生还是说:“八字没一撇的事呢。你在我面前说说倒也罢了,若是在外头,万不可胡乱开口。不然,仔细你的皮!”
阿莺这会儿也缓过劲来,连连点头,忙忙地提了食盒,往风雪中去了。
陆远生也把袖炉丢在一旁,手也暖得差不多了。候府孩子不算多,对她这么一个外来客也不至于克扣炭火,屋中暖和得很。
“我现在倒觉得,还好阿莺在我这里。”她往美人榻上一歪,“年纪不大的丫头,八卦心这么重,要是被陆婉凝她娘听见这话,不得气死啊?”
候府夫人一向是想为陆婉凝谋个好去处的,再怎么样,也不能比她差。
系统:“你就是嘴硬心软。”
陆远生笑起来,“其实我超棒的吧?”
系统:“……”
系统:“她说的也没错,你的确快要和贺少敛定亲了。不过,我今日照常修复,出现了一段新的记忆。”
它在陆远生的脑海中直接放出一片图景。陆远生闭上眼睛,手下意识攥紧腰间环佩。
“一个……图腾?”
“不错。”系统收了图景,“但我目前还没有办法展示全部。白天集市人太多了,凭借现在的修复程度,还没办法靠这环佩找到主角的位置。”
陆远生一惊:“你的意思是,在晚上出门,靠着这个信物环佩和那个图腾,就能找到主角?”
系统默认,继续说:“晚上宵禁,干扰减少,自然容易。你能展现出越多当年的剧情,我就越能将你和主角联系起来。”
陆远生沉默了一会儿。
外头风雪愈紧,阿莺出去了好一会儿仍没回来,正是偷偷溜出去的好时机。
她一咬牙,披上斗篷,戴上帷帽,抓了张纸按照脑中图案画了上去,悄悄潜入风雪之中。
*
宵禁已至,偌大的长安渐渐只余巡察的金吾卫在街道上独行。
贺行之见她回了府,本想就此罢手,但不知为何,居然又等了一时半刻。
若是被金吾卫查到他一个闲人宵禁后还守在候府门前,不知会传出什么风流韵事来。如今他和陆远生那姐姐的婚约已传得满城皆知,说书先生的故事编了一茬又一茬,而他还是没记住那姑娘的脸。
夜雪下得大。若不是他少时在冷宫中习惯了缺炭少柴的日子,怕是要冻成冰雕。
一柱香之后,候府小门响了。
一个浑身白绒绒的身影悄悄钻出来,将全身都遮了个彻底,但身形轻巧,动作谨慎,腰间环佩红绶带隐隐若现。
贺行之立即将黑布蒙脸,跟了上去。
那身影似乎也很了解金吾卫巡察的路径,一路上东奔西藏,好几次贺行之都以为要被发现了,可硬生生让她给躲了过去。
一个刚来长安不久的姑娘家,怎么可能这么了解金吾卫?
心中那股不寻常的感觉又升上来。
这候府二姑娘,决计不是省油的灯。
陆远生靠着系统东躲西藏,好容易避开了金吾卫的追击,累得气喘吁吁,还不敢出声,只好在心里问:“我要去哪里啊?”
系统:“此处离王爷的宅子还是太远。要确定主角,还需走近些。”
“还走?”陆远生现在找回现代体育课八百米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感觉了,“要是被发现了,我就死定了,你最好给我灵敏一点,不要出岔子。”
系统:“不能保证。但你把图腾和环佩都拿出来,说不定能加强修复效果。”
陆远生边躲边吐槽:“你到底是什么系统,怎么想个剧情还要信物的?”
纸张被她揉成一团,从小荷包中拿出来,月光下显得十分潦草。
她低头,看着那枚环佩,“也不知道能不能修好……这环佩居然是你唯一能给我的buff,真是够吝啬的。”
系统的机械音带上了一丝无奈和嫌弃:“……把纸铺平。”
“哦。”
陆远生伸手,想抚平那张纸上的痕迹,但出门太过匆忙,塞得实在乱七八糟,图案竟已经糊作一团了。
“这不能用了吧。”她对这张纸也有些嫌弃,又塞进荷包里,想了想,又道:“没事,没有纸笔,捡树叉子也是一样的。反正有图案就行,对吧?”
系统:“……那倒也是。”
陆远生按照它的指示溜到了一座宅子背面,这是离主角最近的、安全的地方了。
随手捡了一根树叉子,她找了片雪地,就画了起来。
鱼摆尾,龙抬头,双目回……
雪渐渐小了,连月亮都更加明亮起来。
陆远生卸下腰间环佩,又仔细比对了一下脑中图案和雪中图案的差别,对自己的画作十分满意,于是点点头,问:“这样就可以了吗?”
系统还没来得及回复,却听得周围簌簌有声,分明是有人!
陆远生立刻寻了个杂草丛生的地方藏身,边在心里问系统:“你不是说保安没在这边吗?”
系统:“金吾卫的确不在……”
陆远生急了:“你当我耳朵是聋的?”
雪积得太厚,又没来得及扫除,导致来人脚步声愈来愈大,到了最后,竟有种会随时引来金吾卫的感觉。
陆远生的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她最担心的是雪地上那枚环佩,要是有不长眼的拿走了当掉换钱,她可就真的一点剧情相关的东西都没了。
她准备先行观察,若是打得过,就赶紧捂紧帽子出去抢回来。
若是打不过,就更要捂紧帽子,悄悄地趁其不备偷回来。
正想着对策,那脚步声却突然停了,就好像那人凭空消失了一般。
陆远生正觉得奇怪,想要探头去望,脖间却突然一凉,身后传来一个再熟悉不过的声音。
“这图案,你是从何处得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