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蕙心无声地点头。
陆聿依言放开她,走到琴旁:“再来一曲?”
萧蕙心站着不动:“您怎不去宴席上?”
陆聿的脸色很差。
好不容易摆脱聒噪的人群,找了个无人的地方歇下,眼睛刚闭上就听见琴音。他循着声音过来,却见到了意想不到人。
他厌烦无比:“百花宴年年都是如此,很无聊。”
以他的地位和容貌,萧蕙心能想象到有多少人捧着他,恨不得能当场结为亲家。
不像她每回和赵文州出去,分明赵文州作的诗更好,众人却只夸穿着华贵的郎君,把赵文州冷落在一边。那些郎君听得高兴,手中的银子就会如流水般送出,甚至挥洒在地。
萧蕙心没有跟众人一样趴在地上疯抢,她只觉得羡慕。
她也想过这样的生活。
“您想听什么,我弹给您听。”
萧蕙心坐在圆凳上,拨动琴弦。
陆聿随口说了一首。
除了早先练的那首曲子,其余她都不会,自然弹得错误百出。
萧蕙心垂下手,不好意思地说:“让大人见笑了。”
“无妨。”陆聿想到了有趣的东西,眼睛慢慢亮起来,“我来教你。”
“不用了……”
可容不得她拒绝,陆聿的手已经覆在了她手背上。
“专心。”
她被郎君虚虚环抱着,稍微一动,就能触碰到胸膛。
“您放开我!赵郎是我的夫婿,也是您的朋友,您却想轻薄我?”
“我本来没想做什么。”陆聿慢条斯理地说着,“可你既然这么说,我要是什么都不做,岂不是让你失望了。”
他强硬地握住她的手,在琴弦上滑动。
没弹几个音,他的注意力就到了别的地方。
他们的身体几乎贴在一起。女子的甜香灌入他的鼻腔,他吐出一口气,便瞧见女郎的耳垂染上一层薄红。
像是很好亲的样子。
陆聿向来是个心随意动的主,他没有丝毫犹豫,朝着耳垂吻了下去。
萧蕙心仿佛后脑勺长着眼睛,精准地躲开他。她手脚并用,激烈地反抗。
“您疯了不成?这是在广平侯府!”
“你若一直挣扎,我保证会让你更受不了。”
陆聿牢牢控制住她,警告道。他不喜欢她的反抗,这会让他更生气。
女郎果然被吓到,乖乖停下动作。
他如愿以偿地亲了上去。
“这几日有些忙,忘记去探望二娘子,二娘子可别怪罪。”
陆聿的言辞中带着关切,就像是在真心实意地关心着她。若他的举动没有这么恶劣,还有几分说服力。
萧蕙心被困在他怀中,耳朵是濡湿的,分外不适。她不习惯和人靠这么近,但陆聿从上回萧府过后,就像打开了某种开关,对她一次比一次亲密。
她忍住挣扎的冲动,乞求道:“我错了,之前不该找您帮忙,我会还的。往后我不会出现在您面前,您就当不认识我,好吗?”
“二娘子别孩子气了。”
陆聿根本不管她在说什么,哄着她:
“你刚才让我很满意,张嘴。”
话音刚落,萧蕙心的唇齿被撬开,一颗圆滚滚的东西被塞进来,她不由自主地咬下。
鲜甜的汁水在她口腔里爆开,她讶异不已。
陆聿将两根手指从她嘴里抽出,他的动作有些粗暴,指节上还带着残存的唾液。
他不耐烦地“啧”了一声,把手递到她面前,命令道:“舔干净。”
萧蕙心怀疑自己听错了。
“不会吗?你和赵文州……不是马上就要成婚了?”
陆聿笑容带着微妙的恶意:“还是需要我来教你?二娘子。”
“赵郎视您为知己,您却不顾他的感受,也不顾我的声誉。”
萧蕙心将果子咽下。她仰起脸,一刹那换上楚楚可怜的神情,“即使您贵为中书令,我也绝不屈服。”
趁他来不及反应,萧蕙心用力咬住他的指节,她的牙齿很尖,几滴血珠瞬间冒出。
“二娘子喜欢这种。”陆聿没有生气,反手按住她的下巴,让血痕蹭在她的脸颊上,他心情愉悦地说,“那我们下次便玩这种,好不好?”
萧蕙心默然:“长安城内无数女郎任您挑选,您为何要抓着我不放?”
“她们说一样的话,做一样的动作,像是从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多无趣。”
他似乎很苦恼,“我应该早点去萧府的。”
萧蕙心不吭声,她的手揪着衣袖,越揉越皱。
两人僵持着,许久过后,她终于妥协:
“我再给您弹一首,您先放开我好不好?”
陆聿没说好也没说不好,维持着之前的动作,手都没松开。
萧蕙心当他默许,行云流水地继续弹奏,还是她会的那首曲子。
这次才弹到一半,就有人在亭外高呼:“弹奏者是郎君还是娘子?我家夫人要见你。”
在侯府里这么称呼,那便只有一人——
广平侯夫人。
第二只鱼儿咬钩了。萧蕙心勾起唇角,对着身后人道:“陆大人还打算囚着我吗?”
曾经广平侯和镇国公也算交情不错,即便是陆聿也要给侯夫人三分薄面。
好事被打断,陆聿有点恼怒:“你认识广平侯夫人?”
她说:“我从未见过夫人,也不知她为何要见我。去了就知道,不是吗?”
*
陆聿选择与她一起过去,只是到厢房前,丫鬟拦下他们:“谁是弹奏者?夫人只想见这位,还请无关者先到旁边休息片刻。”
陆聿跟随丫鬟走了,萧蕙心深吸一口气,踏入屋内。
室内弥漫着浓郁的檀香,好几个妇人坐在那,随着她走近,齐刷刷地目视过来。
“那首曲子是谁教你的?”
高坐在主位的是一位雍容华贵的妇人,她眉头紧锁,像是终年都怀揣着烦心事。
萧蕙心规规矩矩地俯身行礼:“见过侯夫人。这首曲子是我无意间在乡野中听见,其中的曲调令我想到了母亲,便一直记到现在。来到广平侯府后,看见不少女子和其母其乐融融,一时触景生情,才再次弹奏。”
此话一出,妇人们神色各异,碍于良好的教养,才没出声。
广平侯夫人端起桌上刚沏好的龙井茶,呷了一口茶。
“你是哪家娘子?”
“家父国子监学正,我在家中行二。”
站在一侧的婆子马上向侯夫人解释,她颔首:“我对萧学正所知甚少,但也不曾听闻其夫人逝世。母亲既在人世,何来触景伤情?莫不是你从哪听来的谗言,惺惺作态来讨好我?”
她放下茶盏,不怒自威。
“我随父亲来到京城的时日不长,连人都未认全,怎会偏信谗言。”
萧蕙心哀戚地望着妇人:“家母虽在世,但潜心礼佛,很久都不见任何人。您如果做过母亲,也会懂得孩儿对母亲的一片孺慕之情,渴望再次见到母亲的心情。”
广平侯夫人一愣。
如她这般年纪,膝下无不是儿女环绕,享受天伦之乐。只有她孤零零的,看着越来越冷清的广平侯府,一日又一日消沉下去。
但她也有过女儿,应该说曾经有过。
那是她第一个孩子,拼尽全力地生下来,却伤了身子再不能孕育,她变得加倍疼爱女儿。那个孩子聪慧活泼,为她留下为数不多的欢乐时光。直到一次落水,老天带走了她唯一的女儿。此后,她的灵魂被分割成两半,一半随孩子离去,另一半如行尸走肉在支撑侯府。
她其实早忘了女儿的面容。直到今日,她身边跟随多年的仆妇,告诉她又听见熟悉的琴音,她才恍惚记起,女儿生前最喜欢的就是这首曲子,总是缠着她弹。还偷偷去学,骄傲地说等学会,就轮到自己弹给母亲听了。
广平侯见她伤心,下令不许再提起此事。那首曲子本就流传不广,她也没再听人弹过。
侯夫人再一次注视面前的女郎,这次是仔细打量。是个很年轻的小娘子,眉眼间带着真挚无辜,看起来就不会说谎,反而会被人拐骗。
“若瑶儿长到你这般大,应当同你一样……”
她喃喃自语,仿佛看见女儿在冲着她笑。
“罢了罢了,先前的言语多有冒犯,希望你不要介怀。”广平侯夫人撑着额头,似是累极,“萧二娘子,把刚刚的曲子再弹一遍吧。”
萧蕙心顺利离开厢房,送她出来的婆子态度热情,一改来时冷漠,并告诉她陆聿在哪等候。
她谢过婆子后,去寻找陆聿。
她走过小径,映入眼帘的却不止一人。
萧妤和阿靖站在陆聿的对面,三人显然已交谈了好一会。
萧妤率先注意到她,脸色尴尬:“蕙心,你来了。”
萧蕙心直觉情况不对:“发生了什么?”
“萧家可真了不起,”陆聿似笑非笑,“谁都不知道瑞王要回京的消息,偏萧大娘子懂得,陆某佩服大娘子。”
“阿靖”大笑地去揽陆聿的肩膀:“明霁,多年未见,你还是这副性子。说话就说话,这么严肃做什么?别吓到两位娘子了。”
萧蕙心的心沉了下去。她对瑞王有所耳闻,瑞王是先帝的兄弟,也是先帝几个孩子相继离世后,最有望继承皇位的人。可惜天不遂人愿,少帝即位后,他带着亲兵回了封地,宣称不再踏足长安。
亲王无诏不得入京,萧蕙心不知道陆聿和圣上对此事的态度,但她不想萧家卷入无端的纷争,这只会连累所有人。
“陆大人,”她没有思考多久,“我想和您单独聊聊。”
在单独二字上,她特意咬重了音。
陆聿似乎觉得她翻不起什么波浪,又期待她会做什么。
“当然可以,二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