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柯的口无遮拦在同龄人看来是缺点,但在长辈眼中可能是优点。
像何荔梅就觉得这孩子实诚、不做作,这样不跟你耍心眼子的耿直作风,在如今的年轻人当中已经很少见了。
她儿子从小到大就没什么朋友,现在能遇到这种年纪相仿还能提携一把的导演,简直是不可多得的贵人。
于是她在饭桌上表现得格外好客,有什么好菜都紧着客人先尝。
谢漪白心中只剩下无语。
他妈妈真是,哎。
不过妈妈又不了解前因后果,妈妈只是希望他能交上有用的朋友,这不是妈妈的错。
而且他是想和盛柯做朋友来着,只是失败了!
碍于心事重重,这顿爸妈亲手做的家常饭,谢漪白并没有尝出心心念念的滋味。
倒是小刀和阿楚吃得一本满足,没空说话,连连向他爸比大拇指。
他今天想当一回孝顺儿子,饭后抢着帮父母洗碗,何荔梅不让,叫他去陪陪朋友。
他拧不过,只好问盛柯:“要不要出门散步?”
他其实是想赶紧把人送走,再在这家里待下去也不自在。
盛柯:“就我们俩吗?”
“对。”
“好啊。”
盛柯走去厨房跟他爸妈告别,说今晚的饭菜很好吃,谢谢叔叔阿姨款待之类的,全是谦卑有礼的漂亮话,和平日里的狂妄傲慢全然相反。
谢漪白冷笑着看他表演,这死装男。
客套完毕,盛柯穿上外套,和他一起进电梯。
“我家的饭好吃吗?”他问。
“还可以,”盛柯说,“我什么都能吃。”
谢漪白不爽道:“你就没想过,万一我不让你进门,那你岂不是很没面子?”
“我的面子值几个钱?丢了也就丢了。”盛柯不当回事道,“不过来之前我就想过,你心善,应该不会那么绝情。”
还真把他吃的透透的。这一拳就像打在棉花上,空虚无力。谢漪白不知跟谁赌气,别过脸道:“你把我妈哄好是没用的,她管不着我。”
“哄?”盛柯没听懂,“我只是正常地来做客,没别的意思。”
“狡辩!我又没邀请你,你是不请自来的!”
“对呀,我是坏人,动机不纯。”
谢漪白:“你知道就好!”
夜色漫漫,在大冷天散步并不是一种享受。
谢漪白的原计划是把人送到小区门口,像昨晚那样,让盛柯打辆车回酒店去。
但出了小区门,却没见到一辆空的出租车。
“你住哪家酒店?我给你打网约车吧。”谢漪白大气地说。
盛柯问:“不是说要散步吗?”
“这么冷的天,能去哪儿散步?”谢漪白驱赶道,“饭都让你蹭了,你别得寸进尺。”
盛柯不动,他就上手推,对方扭着脖子看他,笑道:“你为什么总要表演出一种你很讨厌我的样子?”
谢漪白仿佛尾巴被人踩住,剧痛袭上心头,条件反射地叫嚣道:“去死吧你!”
盛柯反手拽住他,“死也要拉上你。”
谢漪白推搡时下了狠手,虽说这个距离并不能把盛柯推到马路上去被车撞死,但他想的是能推倒也好;可是盛柯却拽上了他,于是在他施力的下一秒,自己也被带得重心不稳,朝前方扑去。
盛柯的下盘是稳的,混乱的颠倒摇晃中扶住了他的胳膊,在力的相互作用下两人得以维持平衡;谢漪白一个趔趄,心脏狂跳着,刚要站定,身后一辆自行车飞驰而过,他怕被撞到紧急避让,慌张地踏前一步。
这就让盛柯措手不及了,被他挤得往后一退,踩中一块碎角的砖,失衡地往后一倒——
幸好还拽着谢漪白,没有真的摔倒在地,却不走运地崴了脚。
谢漪白虚惊一场,不管是他俩谁摔了,都得丢好大的人呢。
意气用事要不得。他放弃了报复心,悻然收场道:“算你运气好。”
“不好,”盛柯的手按在左腿膝盖上,“我脚崴了。”
谢漪白不相信道:“崴哪儿了?”
“脚脖子。”
“那上医院看看吧。”
“不严重,不用小题大做,回酒店,我自己能处理。”盛柯说。
“哦,”谢漪白点出界面,把手机交给他,“输入你酒店地址吧。”
盛柯打着字道:“你送我去酒店。”
“我为什么要送你?你自己没站稳的!”谢漪白妄图推卸责任。
“不是你先推我,我也不至于站不稳。”
说得也有道理,是他一时冲动导致的结果没错。但是不能轻易让盛柯如愿,他据理力争道:“你不是说不严重吗?能走路我干吗要送你?”
盛柯:“因为你是过错方,你该补偿我。”
看吧,杀人就得杀死!杀不死就要负责了!
谢漪白再如何气不过,当网约车停在定位地点时,依然陪着盛柯上了车。
我这个没用的废物……心不够狠,总是坑自己。他自我谴责着,酿生了无穷无尽的自厌情绪。
他偷瞄着旁边的盛柯,又给这家伙得逞了。
谢漪白只想着送人下楼,没想过离开住宅,便没有戴口罩和帽子。
而出门在外不做伪装,又是来人多眼杂的酒店,他生怕被偷拍,下车以后只要看到路人拿起手机,都会有意识地躲一下。
盛柯不知是真崴了脚还是装的,一路都用受伤的姿势走路,却没有要他扶,也正因如此,谢漪白才信了。
如果是装的,肯定要赖着他让他搀扶,骗子都是那副嘴脸。
进了酒店大堂直通电梯,这期间倒没碰到什么人,谢漪白数着电梯的楼层往上升,高层的走廊很清静,房卡刷开门,灯一亮,布局明阔的行政套房。
人送到了,他不想进去,杵在那儿说:“你歇着吧,我走了,需要什么药,我给你点外卖。”
“等等,我有东西要给你。”
谢漪白不上当,摊开手道:“拿来吧。”
盛柯进到更里面的房间,脱了外套,拿着一只信封,一瘸一拐地走出来。
信封递到眼前,谢漪白伸手去接,指尖刚碰到纸的边缘,盛柯突然撤回去,换了手将他拖进屋内,手脚灵便地将门关上,反锁了。
谢漪白气得血压飙升,狂怒道:“你不是脚崴了吗!”
盛柯行动自如地走向他,笑得势在必得,“装的嘛。”
“不许过来!”谢漪白指着人,威胁道,“我要报警的!”
哇!又一次被耍了!从今往后再相信这个人一句话,他就是狗!
盛柯摁下他的手腕,强行抱住他,感慨道:“把你骗回来真不容易,就让我抱一会儿吧。”
谢漪白没挣扎,他破罐子破摔了,似乎技不如人,总是输,玩不过对方,就该任人处置。
大不了是被轻薄几句,最差也就是陪睡,又不是没睡过,算多大损失呢?
他要是宁死不从,盛柯这怪胎成天变着法儿地缠着他,终究不是长久之计。
导演和演员的关系太近了,躲不过啊!
而且……确实是没有那么讨厌的。
脸好看,全身还香香的,抱一抱……就抱一抱吧!不吃亏!
然而底线这东西,退起来就没有止境,他既然给抱了,那摸摸也是可以的。
盛柯的手托着他的后颈,他的颈子细长,和肩膀一样纤薄,犹如抚摸一只停落在掌心的小鸟。那五根手指穿进他的发丝,来到他的耳后,绕着弯贴附上他的脸颊。
再来就不是手了,是嘴唇,代替指腹压在他的嘴角和鼻尖。
有句话叫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
谢漪白当下便是“不怕偷”的摆烂状态,盛柯要亲他,他就给他亲呗,免得他想方设法地算计和欺骗。
也许真的没有必要把事情搞得那么复杂。他瞧着邹延今天对他的态度,好像对他没那么上心了;或者真的如盛柯所说,邹延没有他想象的那么看重这些事。
他们是什么关系?恋爱了吗?没有。
说穿了也只是,你给我一些,我还你一些的交换关系。
在盛柯的软磨硬泡之下,谢漪白的思想负担的确变淡了。
万一邹延是飞去外地见别的什么人了呢?反正也不会告诉他实话。
当神思回笼时,他已经在浅浅地回应着盛柯的亲吻。离的距离太近,看不清脸,只能聚焦于对方微颤的睫毛。
他说:“这是你骗我的……”
盛柯的手劲很大,搂紧他的腰不给他半分反悔的余地,“嗯,我不仅骗你,我还强迫你,都是我的错。”
谢漪白听到这份保证,无所顾忌地将两条手臂攀在盛柯的肩膀上,问:“那你怎么赎罪?”
他的脸是俏生生的,唇红肤嫩,眼睛带着审讯犯人的冷酷无情,反而有点勾引的意味。
“给你当牛做马?”盛柯忖量着他的神色。
这不知真假的四个字,配合着盛柯俯就的姿态,让谢漪白感到一阵飘飘然。
看来巨导也没什么了不起嘛,不还是要哄着他吗!
他故作矜持道:“哦?你能有那么听话?”
“我不听话,但是我很中用,”盛柯牵起他的一只手,放在自己上衣领口处,“你想开着灯试用一次吗?”
谢漪白的手心感知到衣料下搏动的心跳,挺拔的骨架和结实的肌肉。
房间里暖气使得体温升高,盛柯的袖子捋到手臂上,皮肤下的青筋和血管如叶脉纹路,又像石像的肌理,紧凑流畅,生机勃勃。
体脂率足够低的身体,好比一台金属仪器,结构清晰而锋利。
很性感。
谢漪白没法说出那个“不”字,他望着盛柯的双眼,受到引诱,任由对方拉他去了卧室。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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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受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