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漪白下了楼,意识到司机并没有在附近等他,他划拉着手机通讯录,想打给邢展云,又犹豫了,只在微信上发去一条语音:“你来接我,我们去喝酒吧。”
附上他所在的定位。
他不想回家,因为家里只有他一个人,小饼干虽好,但不能讲话;好动小狗,一抱起来就扭个不停,连作伴都勉强。
上次从酒店回家,一个人吞安眠药入睡的经历,他不想再重温了。
邢展云做朋友、做恋人,都不合格,却是顶好的玩伴;喝酒蹦迪打游戏等等,邢展云最在行了。
他今晚就想喝到一醉方休,把那两个带给他烦恼的男人全忘了!
顶级制片人和巨导又如何?
既然让他陷入两难境地,那就全部滚滚滚!
其实错不在邹延,换位思考,谢漪白很理解邹延的苦衷;最好的朋友想撬走自己喜欢的人,换他他也接受不了。倘若连友谊都丧失了最基本的信任,对待情人更要谨小慎微。
况且邹延不过是问问他,假使他的思维再活络些,嘴巴再甜一点,说“我谁也不喜欢,就只认定你”,那也能顺顺当当地谈上这段恋爱;可他就是做不到,他担不起那么恳切的叩问和承诺。
他对未来有无尽的展望和畅想,但在诸般憧憬之中,唯一缺少的是对身边伴侣的想象。
哪怕是在最亲密的那一瞬间,他也没想过就此许诺他的后半生。
邹延要的是对等,而他们之间处处不平等;既然双方需求不一致,就不要再耽误彼此了。
这是一桩交易,他收获了,也付出了,所以到此为止,两清。
现在冷静了一想,邹延也是说得好听,还“成全”呢,他要是哪天真变心去投奔盛柯了,邹延不扒他一层皮才怪!
真那样大度无私,为什么睡了他才跟他说这些?算盘打得比谁都响,还装情圣,有没有搞错啊,他是什么很笨的人吗?
谢漪白盘算好了,他往后再也不跟男人搞暧昧了。
至于邢展云?邢展云不作数!
邢展云收到他的语音,对着定位上的那个地址反复揣摩,然后回了他“OK”的表情包。
谢漪白穿得少,在楼下的入户门厅等了三十分钟,接到邢展云打来的电话说到了,才开着共享位置走出小区。
他直觉里把邢展云当作小饼干的衍生品,没有小饼干那么可爱无害,但咬人也不算痛。
兴许是他胆子变大了吧,如今和邢展云接触,不再像原先那般顶着压力,战战兢兢。
二世祖有二世祖的好,被家里人捧在手心里长大,未经风雨,头脑简单。再凶巴巴,也是狐假虎威,哪像那些个动不动跟他谈买卖的豺狼虎豹。
谢漪白看开了,反正甩又甩不掉,不如当成一条小尾巴,有空了就顺顺毛,也蛮乖觉逗趣的。
邢展云晚上没打算出门,穿得很随便,然而外形条件摆在那里,披一件麻袋照样好看。
他大半夜从别人小区里出来,邢展云用膝盖想也猜得到原由,冷嘲热讽道:“被人甩了?这会儿倒想起我来了。”
“谁甩谁还说不定呢!”谢漪白两手插在衣兜里,气愤道,“没有下次了!”
他的言语中有表演成分,邢展云为他系上安全带,轻蔑道:“早跟你说了,那邹延就是个花花公子,这圈子里能有什么好人?你在他们眼里就是块肥肉,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的傻子,你能玩得过谁啊?”
“我不是傻子,”谢漪白说,“你再打击我,我就不要你陪了。”
邢展云潜意识里仍把他当作最初那个小演员,孤身来到人生地不熟的首都闯荡,世界狭窄到只有公司和学校;熟识的人不超过两个,一个是经纪人,一个是自己。
于是邢展云带着他出门和朋友聚会,陪他逛街散步,看他站在宠物店橱窗前不愿离去,做主买下那条小腊肠犬送给他。
谁知种种作为在谢漪白眼中,却变了味,仿佛都是他在强迫和支配。
没办法啊,谁让他就只是个娇生惯养的富二代,没理想没出息,喜欢上什么人,追求示好,也只能做到这样。
可是他的喜欢绝无一句是虚言,谢漪白早晚会明白的,头脑发达的男人是洪水猛兽,他没那么精明能干,但他忠心耿耿。
见邢展云闷声不坑了,谢漪白使唤道:“有进步,开车吧,去清净点的地方哦,我不想被人拍到。”
他发话了,邢展云必然照办。
作为吃喝玩乐和烧钱的行家里手,邢展云熟悉五环内的所有娱乐场所,他又不上班,每天睡醒了就有人把饭菜端到眼前,他吃完就回电竞房打游戏,玩到晚上九点,健身一小时,洗澡穿衣吹头发,十一点准时出门,伙同三俩好友,开着跑车去夜店喝酒。
蹦到天亮回家——只有他是回家,其他人都会约着伴儿去酒店。
到家后一觉睡至下午两三点,一睁眼,又开启周而复始的一天。
他因为长期独身,被朋友们打趣,说要给他立一座贞节牌坊,明明可以万花丛中过,却固执为白月光守身如玉,古有节妇,今有他这位节夫。
所以谢漪白畏惧的流言蜚语,的确是邢展云的朋友们传出去的,意在为邢展云打抱不平——你都为他痴情到这般田地了,他凭什么独善其身?
也正因为邢展云痴恋的对象是谢漪白,多年过去,从未有人斗胆给他介绍新人。
曾经沧海难为水,想找个颜值上不输谢漪白的,还是有难度。谈过顶美颜巅,看不上俗物很正常,大家都对他的执念深表同情。
过去邢展云不肯承认自己是单恋,一听谢漪白否认他们从前的关系,就悲愤交加,生不如死。
不过多被冷落几次,也就习惯了。
别人他不知道,但他是挺贱的,拥有的时候不珍惜,失去了才追悔莫及。
邢展云学会动脑之后,深刻反省了当年的错误,他那会儿年少无知,不懂事,性急;谢漪白慢热,他本该多点耐心。
幸得老天眷顾,他家不差钱,大小也算个资本,纸醉金迷的娱乐圈,永远欢迎砸钱开路的冤种。
而且今天看样子,谢漪白是和邹延闹掰了。
哈哈哈,真该放鞭炮庆祝。
邢展云不敢把喜悦表露在脸上,带着谢漪白去了朋友开的酒廊。
此处格调高雅,只接待会员,全是商务人士,深夜顾客寥寥,不怕被泄露**。
谢漪白坐在吧台边,点了两杯马提尼,托腮欣赏着调酒师那一套娴熟美观的动作。
邢展云说:“你这也不像失恋啊。”
“我没恋过。”谢漪白实诚地说。
怎么讲,邢展云觉得惨还是邹延惨,生意人下了血本,只换回一句“没恋过”,不敢想啊,得痛心疾首了吧。
邢展云埋下头,没忍住笑出来。
他不是那个年少无知的他了,再抬头时笑意已泯灭,神色如常道:“为什么?你不是很粘他吗?”
“粘又不等于喜欢,”谢漪白洒脱道,“这回我不欠他的了,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邢展云:“那剧呢?他是制片人,你不怕他把你换掉?”
谢漪白喝光一杯酒,拾起杯底的小牙签,咬下上面的腌橄榄,说:“如果我不演这部剧,你还投不投?”
“那我肯定撤资,我又不是真钱多烧的慌。”邢展云要开车,没喝酒,点了一杯苏打水兑的饮料,一端起杯子,冰块哐哐地撞着杯壁。
“对啊,眼看就要开机了,换掉我,他去找谁来填这六千万的窟窿?这可不是一笔小数目,少了这笔钱,就要重新做预算,制片人该很头疼吧。”谢漪白佯装苦恼道,“买卖不成,仁义在,他那么精打细算的人,能想不到这一点?换掉我对他没好处的。”
他算计得很全面,邹延若真对他不仁不义,他就接盛柯的电影好了。
演什么不是演?跟谁睡不是睡?让这对死党斗去吧,他懂什么,他只是个走投无路的小明星。
邢展云感慨万千道:“还真是小看你了。”
谢漪白:“说了我不是傻子,你们干吗都把我想得那么天真?”
邢展云哂笑:“是啊,你要是没点心机,我也不能这么听你的话。”
“哦,这会儿嫌弃我了?”
“不敢。”
谢漪白对自己的酒量没信心,更不敢高看邢展云的自控力,他今天不能再睡第二个男人了,于是喝完第三杯便不肯再喝。
邢展云无意图对他不轨,凌晨两点时分,主动提出送他回家。
谢漪白坐上车就困了,想闭眼打盹儿,怕真睡过去,就歪着头和开车的人说:“你不准对我做坏事哦。”
邢展云挨了那顿打后,心智突飞猛进地成长了,不再幼稚地认为肉[]体关系能锁住一个人。
但看谢漪白防他像防贼,嘴上又不饶人了,冷哼道:“睡吧你,我要强[]奸你用得着等今天?”
谢漪白的手伸过来拧他的耳朵,没使劲,只是警告:“你给我嘴巴放干净点!”
邢展云趁机捉住那只细瘦的手腕,嘴凑上去亲了亲;谢漪白反手想赏他一耳光,他卖惨求饶道:“六千万!我好几年的零花钱!”
谢漪白这才没下得去手,悻悻地抽走了腕子。
邢展云驾着车,行驶在畅通无阻的马路上,两旁的霓虹灯昭示着不眠之夜的繁华。
谢漪白坐在他的旁边,向车窗斜过头,合着眼,不知是真睡假睡。
他一边无望地希冀着这条路没有尽头,一边隐隐期待着,下次那一耳光真落到他脸上,似乎也不错。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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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喝酒